《月下死亡图鉴》利木川

5、第 5 章

　　是夜，本以为祁流水会不适应，可少年神色淡然，爽快地洗漱完就爬到上铺，窝进了被子里。
　　顾潜打开门，伴着氤氲的热气擦干头发，刚走过门口，一张带香味的小卡片，嗖的从门缝里滑进，落在了他脚边。

　　“啧啧。”祁流水探出头，望着卡片背后那颗巨大的红心，眼神复杂地瞟着顾潜。

　　顾潜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卡片很有质感，是用一整块完整的薄木片做的，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正面，一个黑色的表格下整齐地排列着三人的名字，在属于他们各自的框内，还印上了不同客人的头像。

　　“兔子，鸽子还有雉鸡...”顾潜低声念着。

　　“啊！我是兔子和猪！”祁流水激动地看着，但转头又蔫了下去，他拍拍枕头躺下，嘟囔着：“怎么就一个跟你一样...”

　　顾潜挑了下眉：“还有王文...牛和猪。”原来黑斗篷叫王文。他轻叹一声，把卡片放到一边：“那看样子，这就是我们的任务咯？”

　　“唔，到时候再说好了。话说回来，祁花落。”祁流水翻过身，扒着扶手。

　　“嗯？”顾潜把毛巾挂到一旁。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住哪里？那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吗？”说着说着，少年又躺了回去，他用手支棱起脑袋，望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那人听。

　　“说起好吃的，我们家附近的小街可是出了名的。以前每天一到放学，那个香啊，恨不得一个肚子两个用。”

　　“我喜欢那里的甜糕，我哥也喜欢。所以他每次接我放学，都会买两块，等我出来了，分我一块，两个人就一人走一边，慢悠悠吃着踱回去。对了，说起我哥，他那张脸明明冷的跟块砖似的，还有人喜欢，居然还当了校草！呵...”

　　祁流水拿起枕头，盖在了脸上，轻声呢喃：“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潜只是听着，没有搭话，他摇摇头，最终还是没出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到了这里以后，或许更早一些，过去的一切就已经抛弃他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钟慢悠悠走着，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动静。

　　过了良久，顾潜才轻轻开口：“我呢，是一个什么都会的无业游民。”说着，一朵玫瑰花递了上去。

　　“哇！”祁流水的眼里一下子亮晶晶的，一把接过，可接着他又甩起了手：“扎人！”

　　顾潜唇角扬起，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少年。祁流水一时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抱起枕头，遮了小半脸：“怎么？你这是想跟我定娃娃亲？”

　　那人摇摇头，笑容却依旧不减，仿佛还带了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窃喜。

　　“？？？”祁流水迷惑地转着那朵花，突然一个画面闪过脑海，这花，好像是...

　　少年一个打挺坐了起来，看着顾潜：“祁花落！”

　　“干啥呀。”

　　“你这花哪来的？”

　　顾潜耸耸肩，坐到床上：“捡的。”

　　一声轻响，仿佛蜻蜓掠过水面，祁流水直接翻过扶手，蹿了下来。顾潜伸出腿，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坦白，我反思，下次捡到东西一定交给警察。”

　　“所以你...”

　　眼看他的眉心都皱成了小核桃，顾潜强压下笑意，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腿：“那小剧院里捡的。”

　　残影在他眼前掠过，伴着门发出的闷响，汩汩的水声从门内传来。
　　顾潜优哉游哉地走过去，倚着门框，听着那串飞速、炸毛般的碎碎念，不由得心情大好。嘴角翘了翘，最终还是没被他忍下，笑出了声来。

　　年轻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

　　深夜，浓雾压上了窗棂，外面的荒芜失去了踪影。床铺上方的鼻息悠长而沉缓，那人早已进入了梦乡。顾潜翻了个身，呆呆地盯着窗外，他失眠了。可就算想找闭嘴聊聊，它也没有任何动静。

　　数羊数着数着，顾潜觉得那些羊都快跟他熟成灰了，困意还是没有冒出来。
　　百无聊赖之下，他掏出了地图，正准备好好研究，两个光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悠悠地晃出房间，溜进了走廊里......

　　“好饿...哈！我就说厨房有吃的吧！你还不信。”男人放下煤油灯，打开了灶台边的餐盒。

　　“嘘，你小声点！”另一人捂着肚子，把灯放到一旁，紧张兮兮地向着门口观望。

　　“啊呀，这里又没其他人。”男人大大咧咧地把多余的烤肉塞进嘴里：“哎，把那个也拿过来尝尝！”女孩手里的盒子被一把抢过。

　　“你别急...唔，好吃！”

　　顾潜披了件外套，蹲在墙角，透过盆栽的枝叶悄悄观察着那两人。也不知道吃的什么，那么香。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明明是空的，胃却有点发胀。

　　煤油灯的火光幽幽地摇曳着，照着两人满脸的急不可耐。食物的汁水沿着缝隙，从嘴角流出，沾湿了干净的领口。偷食的地方早已一片狼藉，剩菜翻了满地，就连悬在上方的生肉块也被扯了下来。

　　身后，一声闷响传来，顾潜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却见一根染血的铁钩掉在一旁，男人满脸是血，顶着半颗头颅，几乎是趴在地上，抱着那生肉就大快朵颐起来。

　　女孩神情呆滞，嘴唇周围那一圈早已淋淋露出白骨，她摸索着，却分不清同伴和食物，一口咬上了男人的小腿。

　　嘎嘣嘎嘣，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腥臭弥漫。顾潜僵硬地转过身去，强烈的抽搐感翻腾着，从他胃部涌来。

　　单单只是听着那齿尖嚼着肉块，把它撕裂开的声音，他就止不住地恶心。顾潜拢紧外套，想就这样悄悄溜回去。

　　厨房里，灶火亮了起来。伴着声巨响，一根小指带着血，落在了他脚边。顾潜脸色刷白，慌乱地向后退去，他瞳仁微缩，恐惧如鲠在喉，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别出声。

　　蟾蜍突然从厨房里探出头，向着走廊里望了一眼，仿佛是故意似的，它轻笑一声，对着门口落下了斧头。

　　那血不是像电影里那样，猛地炸开来的，而是带着粘腻的声音，一点一点的，随着脉搏的鼓动，从裂口呲出，喷溅在地板上。

　　女孩对此却毫无反应，依旧跪在地上疯狂地吃着。“好饿！好饿！给我肉！我要吃肉！”她扒住厨师的腿，声音哀求，眼中闪烁着别样的癫狂，滴滴答答的，粘稠液体带着酸臭，从唇边流下。

　　蟾蜍轻笑一声，没有理会她。他踢开一边的碎肉渣，哼着小曲，从容地把劈成两半的男人，挂到了铁钩上。眼看那些碎渣，风卷残云被舔了个干净，女孩又缠了上来，声音颤抖：“给我，给我肉！”

　　蟾蜍俯身，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肉当然会给你，可是给你了，你又拿什么来赔我那几个碎掉的盘子呢？嘻嘻。”

　　“快跑！呜...”伴着福尔马林味，一只手猛地将他整个人向一旁拽去。顾潜一记肘击，本以为打了个结实，却被挡下。

　　女孩看了眼漆黑的走廊，微微一愣，还是着了像道似的嘟囔着：“肉，肉，给我...”

　　“给你，当然给你。”蟾蜍笑嘻嘻地看着她，举起了斧头。

　　不远处，几缕微弱的光穿破浓雾，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着。顾潜被人紧紧箍着，硬是绑了过来。

　　“我劝你最好别出头。”诡异的狐面闷声道。

　　顾潜拍开手，抿唇蹙眉，倚靠墙缓缓滑下。空气中，气味混杂在一起，引得不适感丝毫未减。他抬眸，浑身紧绷，看着眼前的黑袍，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

　　黑袍：“那里没有香菜。”

　　“...草。”

　　“也没有草。”原来这家伙还是个素食主义者。黑斗篷拉下帽檐，转身就要离开。

　　顾潜挣扎着，对上视线：“你为什么不救她？”

　　“不自量力和莽勇，都不是死的借口。”黑袍轻哼一声：“那你又为什么不救她。”

　　-因为救她你也会死。

　　黑斗篷：“回去吧。没有达到条件，它暂时还不会杀你。”

　　刺鼻的化学药剂味远去了，顾潜望着那身影，想要反驳，大脑里却没有任何的词字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宛若脱力，他把自己从地上拖了起来。

　　厨房里灯火已经灭了，只有淡淡的余腥飘散着，诉诸着这里发生过的恐恶，和他的不甘。

　　窗外的闪电骤然划破夜空，整个房间霎时宛若白昼。瓢泼大雨下了起来，冲刷着陈旧的窗，原本干燥的空气，慢慢湿润起来。

　　顾潜洗了把脸，瘫坐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地把自己包了起来。少年的鼻息依旧平稳如初，丝毫不知晓分秒前，在这平静无常的外壳下，浓墨重彩的第一场杀戮，已经拉开了序幕。

　　走廊里，氤氲的寒气带着白雾，悄然溜进了一道门缝。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嘻嘻！”几声轻哼回荡着，一个身影拖着铁链，慢慢穿过雾气，停在了某扇门外：“找、到、你、啦！”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整个门都被锤得有些发晃。男人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裹着被子，向门口问道：“...谁啊？！”

　　“是我！孙燕！我们从厨房给你带吃的回来了！可沉了，小刘哥你快起来，快点快点！”声音催促着。

　　男人打了个哈欠，钻出被窝：“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咔哒打开门，他也没看身后，趿拉着鞋子就转身折了回去。“哈——你们自己吃吧，我要睡觉了。”正嘟囔着，手里却塞进了一根软中带硬的肉条。

　　“啊呀，你就吃一口嘛！很好吃的！”话音刚落，门锁上了。

　　“唔，”他眯缝着眼，嚼了一口：“确实还行，就是有点磕牙，这...什么东西？”

　　“嗯？”男人移开脚，望向那团软乎乎的东西，他还以为看花了眼，伸手使劲揉了揉眼眶。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带着某种鱼腥气，一个男女参半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好吃吗？”

　　“啊！”他尖叫起来，看着那半截断指，一下把手里的肉条扔了出去。
　　可那哪是什么肉条，分明是一条瘦小的手臂。

　　“嘻嘻嘻...”黑影猛地将他摁倒在地，眼神戏谑，举起了斧头：“晚上好啊，小刘哥。”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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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嚯瓶阔落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