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师师

15、第十五章

　　我张开眼睛时，小桃看见先惊叫出声，外面有几个小丫头伸头向里面看，只有怀璧快步走了进来。

　　小桃围着我说：“可醒了，公主，您昏昏沉沉都一整天了。太医开了药，吩咐您一醒，就赶紧喝下去。我这就端来。”

　　我见小桃满脸的焦虑假装不来，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轻嗯点头。

　　小桃急忙去了。

　　我动了一下，发觉伤口痛的出奇，倒抽了一口冷气，向怀璧道：“快扶我坐起来。”

　　怀璧站在那里没动，见我看向她，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奇异之色，说：“太医吩咐让公主躺着不要动。”

　　见我不语，她笑了一声，接着说：“我起先觉得公主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聪明又知道分寸，知道实务。没想到我错了。公主一叶障目，不但没看清自己的处境，就连自己安身立命的靠山都要得罪。”

　　伤口却又痛，我只得收回所有动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说：“我被何物障目？我又得罪过谁？”

　　怀璧道：“公主您是明知故问。我是一个小丫头，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也管不着是真是假，我只知道做公主比做宫女好。好到一个坐在云彩上，一个躺在烂泥里！别人不知道，公主难道还没有深刻体会？”

　　我哑然失笑，又叹道：“是啊，做公主比做宫女好，何等浅显的道理！一般人遇见这样的好事，怕是假的也要把它做成真！”

　　怀璧说：“公主什么都明白，何必假装不懂？”

　　我笑道：“看你这丫头生的贼眉鼠目，不想竟然胆大如斗！”

　　怀璧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我心里暗笑，高公公这一招果然能够成功回击天下女子，绝可谓以一敌百，百发百中。

　　怀璧丢下手，定声道：“公主在宫外找个容身之处又有何难！”

　　见我看着她，怀璧道：“二皇子的府邸可做公主养身的好地方。”

　　恒遄？

　　我开始认真考虑恒遄，这个二哥尚未婚娶，府中没有王妃。他又是我的亲哥哥，待我应该差也差不到哪去。他那里无疑是个好去处。可，我要怎样做才有借口出宫去他那里？

　　我稍有迟疑，问道：“你去找过夫人。”

　　怀璧道：“公主怎么知道有人去找夫人？那个人又是我？”我道：“不去见夫人，太医怎会来的这样及时。小桃虽管事却无主见，你有这样一番见解，控制她又有何难！当然是你去说服夫人。”

　　怀璧点头道：“公主是聪明人！您的伤那么严重，夫人却没有亲自过来探望。公主知道者意味着什么吗？”

　　我反问道：“她说了什么？”

　　怀璧打量着我的神情，说：“夫人说自从公主被人换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已经失去您了。”

　　我一声轻笑，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夫人，她会让我出宫吗？”

　　我真不该质疑我的身世，一个字都不该提。宫廷，只需要帮手与棋子，不需要女儿。我心里清楚如此，却依旧傻到想要一个母亲，想要母亲的爱。那些无谓的感情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我的双眸，真可谓一叶障目，蠢不可及！有了这种经历，出宫的可能性已是极其渺茫。

　　怀璧听了我的话，道：“奴婢也不知道。这几日，宫中刁俊媛有孕，夫人统领后宫又要照看刁俊媛，怕是要烦得很。过几天得空来看公主的时候，公主自个问吧。”

　　我低喃道：“刁俊媛？她也是••••••我父亲的女人？”

　　怀璧想了想，说：“她是西殷的公主，先皇后的内侄女。三年前进宫，与先前的荣宝林同日进宫。荣宝林死了，她才有机会侍寝受孕。”

　　我陷入深思，口中说：“她是太子的表妹，她又嫁给了我父亲，那岂不••••••”

　　怀璧叫道：“公主！”

　　我猛然回过神来，急忙闭口，笑说：“那，夫人一定很伤神。”

　　我想了想，嘴角露出笑容，说：“怀璧，你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孕妇生男婴，怎样做就会生女婴吗？”

　　怀璧蹙眉摇头：“奴婢不知道。”

　　我笑道：“我知道。”

　　怀璧半信半疑道：“公主知道！公主如何会知道？”

　　她说完笑起来，正巧小桃端着药走进来，见我们两个开怀大笑，忍不住说：“公主？什么事如此开心？怀璧你这丫头！”

　　怀璧笑弯了腰，拉着小桃说：“公主说她知道怎样要孕妇生男孩！你说可想不可笑？”

　　小桃跟着笑了，随即又觉得并不可笑，沉住脸道：“你还站在地上笑！还不快去扶公主坐起来！”

　　怀璧含笑过来扶我坐起来，小桃奉药给我，她便笑着出去了。

　　我端着药碗，脸上的笑意已全无，一扬脖子一口饮下，绵绵不绝的沉苦让我皱起眉头。小桃一边端茶让我漱口，一边责怪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怀儿那么不靠谱，还求公主带她出宫！这时候人人都替公主忧心，就她一个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我丢下药碗，呜咽低笑，无限凄凉地轻声念道：“饮此药如同饮鸩，雪涛便在此日此刻咽毒身绝，良善之心与身同葬，他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桃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口中叫道：“公主？”

　　我摇头推开她的茶，说：“药并不苦。你扶我起来走走。”

　　这样一连十余天，我每天坚持让小桃扶我起来坐坐走上几步，伤口居然有痊愈的迹象，饭也比以前吃的多了些。

　　这日我不靠小桃搀扶，独自在后院里走了一圈之后，不由感慨，或许我真是天生命格强硬，这样的大难竟得不死。

　　小桃快嘴道：“不出两三天，我打保公主就能好的利利索索。公主，你说可不可笑，怀儿那丫头最近疯了，见了谁都问自己好不好看，别人答应好看，她又不信，又问别人自己长得是不是贼眉鼠眼，人家说不是，她还是不信，见了人又去问。我和小山儿她们都笑了她好几回了。”

　　我向远处看了一眼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桃一回头就看见怀璧往这边来了，忍不住吐吐舌头，缩头笑了。

　　怀璧走过来向我道：“公主，刁俊媛宫中的李大姑姑会了新夏姑姑来探看公主。”

　　我心中一叹，该来的还是来了。脸上却若无其事，说：“喔，什么风把她吹来了！小桃，你去奉茶，我换身衣裳就来！”

　　小桃急忙应声去了。

　　怀璧目送小桃的背影，回头笑向我说：“其实，关于我有没有贼眉鼠目的事，我仅仅在小桃面前问过一次，没想到一两天不到正德宫的人全知道了。”

　　我随口道：“是吗？那你以后怎么说，说什么可要留心了。”说完又是一笑，略有深意的道：“你们两个人最近怎么了？不经意都说些对方的坏话来！”

　　怀璧双目微转，低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