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不想洗白》甜醒

4、不想洗白的第四天

　　老板娘深嗅了一口混着腐臭的奇异香气，掩唇娇笑道：“嘁，还峰主呢——晕得比那些小兔崽子还快！”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吹灭线香，身形一晃，美人皮裂开，露出了耄耋丑陋的真容。
　　老旧地板随着她靠近的脚步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让人忍不住忧心下一刻会不会齐齐断裂。

　　“瞎了就瞎了，还带什么破布条儿！”
　　老妪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搓着粗糙皲裂的双掌道：“就让本门主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相——”

　　说着，她一把扯掉君寻覆目白绫，当即不由屏住了呼吸。

　　她自认阅美无数，单看来人一身清隽玲珑的骨相，便能猜到这位从不露面的峰主必定姿容不凡。
　　可真正见到真容，她才理解什么叫造物主的宠儿。

　　唯有得尽上天眷顾，方能令人拥有这般骄矜靡艳的容颜。分明殊似云霞，娇若晚棠，却无半分凡俗媚态。
　　如此极尽昳丽张扬，若非目盲，怕是一个眼神都要使人道心不稳，只欲倾尽一切双手奉上，博他一声喟叹、一眼垂怜。

　　老妪指尖微颤，几乎是无意识向君寻探出手去，却被骤然一声嗤笑打断动作。

　　“怎么，这就把持不住了？”

　　一缕黑雾不知何时由阴影中冒出，隐隐化出人形。
　　“别花痴了，还不赶紧将人带走，等着明月尘找上门么？”见老妪一脸痴迷模样，它冷哼道，“到时东西丢了，莫怕神主怪罪！”

　　“好好好，知道了……”
　　后者终于歇了就地剥皮换给自己的想法，大手一抓将君寻提起，又讶异道：“嚯，真轻。”

　　黑影没再出声，随她翻窗而去。

　　老太的香大抵只对修士有用，君寻如今凡人之躯，除了闻得恶心倒无其他感觉。
　　只是这人不知要去哪，带着君寻一路颠簸，实在是将他折磨得头昏眼花、五内颠倒，险些当场吐血。

　　直到被扔上一处冷硬平台，君寻才勉强压下胸中翻涌的腥甜，慢慢喘了口气。

　　饶是如此，他也蹙眉缓了至少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忍着头晕，掀开一线眼皮。

　　头顶尽是嶙峋石块，最高处漏下一片天光，使此地不至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传来窸窣声响，君寻眯眼望去，只见几名少年歪七扭八倒在远处，仅剩一名少女盘膝而坐，正瞪着杏眼，满脸写着“这不可能”。

　　“莲……莲华峰主……？！”

　　君寻想了一会，才忆起这正是昨日生死道洞口那位。
　　他摸出根白绫随手系上，这才吃力起身，嗓音沙哑倦惫：“……朱颜？”

　　少女登时紧张起来，试了一下发现动弹不得，只好低低垂首：“弟、弟子朱颜，见过君师叔。”
　　她说完，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为何……”

　　说起来，也不能怪她迟疑。
　　君尽欢十六岁任峰主后封山，二十载从未露面。唯独两年前出来一次，还是横插一脚，强行将本该拜陆栖霜为师的容华收归门下，导致所有人对他的了解都仅有“虐徒”、“心狠手辣”这类关键词，风评实在很差。

　　在朱颜的认知里，想必觉得无论是谁前来施救，也轮不到君尽欢吧。

　　君寻哼笑，挑眉反问：“那你们又缘何在此，来看风景的？”

　　朱颜一赧，颇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是弟子失察，才害的师弟们都中了陷阱……”

　　“少说没用的，”前者摆手，“讲重点。”

　　她叹了口气，将事情经过言简意赅道出。

　　原来一行人还没来得及进镇子，便碰见一名卖身葬父的小女孩被流氓欺压。小弟子们心性单纯，助其赶跑恶人、安葬父亲，送人回家又留下不少银钱丹药，谁料想在喝下女孩奉上的清水后齐齐昏倒，再醒来便在此处了。

　　君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容华呢？”

　　朱颜一怔，又懊悔道：“不知……弟子醒来不久便有人带走了容师弟，说是门主召见……”

　　门主？
　　君寻蹙眉，他记得装晕时，那老太太也自称本门主来着。

　　正思忖，呲呲啦啦的杂音响起。

　　【感谢……使用……洗白系统……】
　　【任、任务……救……】

　　一句完整话没说完，系统再次销声匿迹。

　　君寻颇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系统垂死挣扎也不容易，他边叹气边不抱希望地内观识海，不料十二大字旁竟多了排小楷。

　　【主角容华，体质特殊，曾被定春门掳走圈养，以备门主恨春采补。】

　　“君师叔，弟子还觉得……那些人十分奇怪，话语间好像认得容师弟……”
　　朱颜还在说，见他面色不善，忙又找补：“但弟子保证容师弟绝不会是与邪修同流合污之人！还请您能饶过他，不要再——”

　　……梅开二度？？

　　君寻若有所思，昨夜翻看典籍时，关于定春门的记载似乎并不在落凤山附近。
　　但凡有点底蕴的宗门皆不会轻易迁址，是有什么缘由，才让门主恨春举宗搬至落凤山？

　　“我几时说过要罚他？”
　　君寻扬眉打断朱颜，扫了眼后方歪倒一地的小白菜们，手腕翻转，抛出个药瓶：“喂了吧。”

　　朱颜领会，自己先吃一颗等待片刻，又开始一个个掰开弟子牙关喂药。
　　君寻一阵无语，再懒理会，直接一甩手，向着石台边缘踱去。

　　与他料想得不错，越靠近边缘，空气中的力量轨迹便愈发清晰。
　　蛛丝般细微的光线纠缠交错，钩织成一座极为精密庞大的困阵，一眼便能瞧出是这专研阴阳采补之术的定春门弄不出来的东西。

　　白绫之下，凤眸紫浪汹涌，所有脉络皆于眼底抽丝剥茧，逐渐汇集成最为关窍的一点。

　　朱颜终于将所有人摇醒，才回首，却见莲花峰主不知何时到了石台边缘，左臂微抬，手中凭空闪现一柄金翼长弓。

　　可就在对方握住兵器的刹那，周身气度陡然一转。
　　好似如烟似雾的慵懒云霞中忽地蕴出一点锋芒，凌厉冷锐，不可摧折。

　　阵法感应到威胁，开始次第浮现玄奥繁琐的咒文，纹路转变，欲将弱点遮掩。
　　君寻却似没见到般，指尖光弦拉至最紧——

　　一点流光先至，遮天蔽日的困阵瞬停，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伴着裂痕飞快蔓延席卷，整座大阵猝然崩毁！

　　漫天光屑雪片似的落了众人满身，小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袅红影踏光而来，只疑那是步下神龛、误入人间的神明。

　　“……发什么呆？”

　　君寻莫名其妙，广袖轻扬，一根细香便“笃”地一声，斜斜插上石台地面。
　　他满面倦怠，捏着眉心恹恹道：“此为‘封灵香’，稍后去寻个上风处点燃便先行回宗，不得逗留。”

　　没有回应。
　　见少年们还是一副丢了魂儿似的模样，君寻“啧”了一声，嗓音转冷：“听懂没有？”

　　众人登时一哆嗦：“听、听懂了。”

　　君寻点头，这才准备离去。
　　不知是对这困阵太有信心，还是因为定春门人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关押众人的石洞中并无任何看守。

　　君寻提着长弓，三枚光箭一隙而发，洞外巡查的守卫皆被一击毙命。

　　朱颜领着一众弟子靠近，望着正在侧耳倾听外界动静的君寻，担忧开口：“师叔，是否需要弟子帮您向师尊传信？毕竟……”
　　毕竟君师叔目盲，即便能凭借感知杀敌辩位，可万一有人抓住这一点暗算……

　　君寻搭弓的手微顿，唇角扬起：“不必。”
　　话音未落，又是两箭，远处即将转弯的守卫也无声倒地。

　　朱颜欲言又止，君寻便“看”了她一眼：“还不走，留这看戏？”

　　少女这才抿了抿唇，告退后领着一众弟子摸着墙根离去。

　　原身虽为凡躯，可他辗转多世，灵识境界早非常人可比。别说只是蒙了眼，便是真瞎，君寻也根本没在怕的。

　　事实也是如此，他提着弓一路狙杀，整个定春门的邪修竟无一人能提前觉察。唯有几人被流光射倒时回首，也只堪堪瞥见抹云霞似的红影，转瞬寂灭。

　　这定春门的新驻地，竟将整座落凤山挖空了，手笔不小。
　　君寻在高耸殿门前站定，弟子契的感应愈发强烈，左掌心也开始浮现咒文，隐隐作痛。

　　他抬起手，一把推开——

　　天光由凿开的空洞倾泻而下，漫漫洒落在被锁链吊悬半空的少年身上，衬得他愈加消瘦。

　　源源不断的血珠由脚踝伤口顺着他光裸的双足坠落，逐渐于大殿中央汇成一座凶邪鼎沸的大阵。

　　而身姿婀娜的美妇正凑在他面前，笑得凶狠妖异：“小兔崽子，你不是挺能跑的么？想不到这辈子还能遇见老娘吧！”
　　说着，恨春贪婪地猛吸口气，舔着红唇满面陶醉：“真香啊，这丰沛的灵气……还有这皮囊，着实不赖……”

　　容华的太华服饰被扒掉，只剩了件松垮里衣。鬓发七零八落地遮住眉眼，却掩不住剔透瞳仁之中的阴沉杀意。
　　他面色惨白，干裂唇瓣微动，扯出一抹颇有些凶狠的笑来，正欲说话，却被沉重殿门开启时的闷响打断。

　　凛冽的药草味道幽幽飘来，却又含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温暖香气。
　　容华怔住，几乎是屏着呼吸移动视线，只见沉重殿门后，缓缓踏出一道颀长身影。

　　红衣白绫，乌发金弓。
　　光华在他身后，却不及他耀眼之万一。

　　一抹酸意毫无缘由涌上鼻尖，似乎所有的怨恨、不甘、压抑、挣扎，皆被顷刻冲散。

　　容华仿佛坠入了一场梦境，回到两年前，他刚刚拜师、以为自己此生终能脱得苦海之时。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