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番外（二） 玖兰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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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无聊啊……支葵，找点事来做做吧？”
傍晚，我刚走出房间，就听到楼下客厅传来英有气无力的抱怨声。
这里是千里的家，也是我这个暑假停留的地方。
我没有家，那个曾经是家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所谓“家人”的存在，所以现在那只是一座空房，一个承载着伤心回忆的地方。而我也不愿被元老院束缚和监视，于是上学之外的时间我便没有了去处。
说出来很可笑。谁也不会相信高高在上的纯血种君王会无处可归。
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幸好，我还有他们：心甘情愿被我当作棋子，还忠实热忱地追随我的人。
是的，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只是和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多，越久，变得依恋和离不开的那个人，似乎变成了我……
来到支葵家已经一个星期，晓、英、莉磨、瑠佳还有一条回家一趟后也陆续搬了过来，空旷的支葵家一下显得小了很多，却很热闹。说实话，有英和一条这两个活宝在，哪都不会无聊；英很好欺负，而且对我忠心耿耿，不用担心他反叛，而一条的存在，提醒着我随时保持警醒——不然就可能被他整到。
只是突然从忙碌的日子里退出来，一下变为这种悠闲得有些散漫的生活，我们都明显有些不适应。
如果我没记错，两天内我已经听到英那句“好无聊啊”不下十八遍了。
这样想来，没有元老院的文件和学校课业的日子，确实有些无聊呢。
“枢大人，早上好。”瑠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头，瑠佳微笑着走到我面前，问道，“您早餐需要什么？瑠佳为您准备。”
我对她微笑了一下，开口：“谢谢，不过现在我不饿。”然后与她擦肩而过，转弯，走下象牙白的旋转楼梯。
瑠佳喜欢我，这从她看我的眼神里就能看出，只是我一直装作不知道。因为我不会喜欢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自她存在于世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占据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她就是我的妹妹——玖兰优姬。
走下楼，一条不在客厅，其他的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我行礼。我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吩咐一旁的女仆倒了一杯雪莉，只是酒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一只手抢了过去。
“一大早的就喝酒，有人看见了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纵容你任性了！”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坐在我肩头的沙发上嬉皮笑脸道。
我微微皱了眉，收回空无一物的手，淡淡道：“哦？谁会这么说你？”
“还会有谁？流萤呗～她当着你的面不说，但背地里已经跟我唠叨好几次了！”一条转手就把酒递还给了女仆。
流萤？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竟从心底升起一种特别的感觉……与喝雪莉酒时的感觉很像，辛辣的酒味，混着芬芳醇厚的香甜，从舌尖到喉咙深处，一丝丝纠缠着，若隐若现。
“是嘛……”虽然心里想起了很多，但我嘴上只是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啊，我想到了！”那边英突然大叫了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两眼闪光地看着千里，“支葵，她不是答应了你暑假来这里的吗？你把她叫来吧！她来了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千里没回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莉磨哼了一声，用鄙视的表情看着英说道：“你还是小孩子吗？她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玩具。”
“流萤不是玩具！”这回千里反应很快，睁着大眼睛看着英认真地说道，只是他似乎抓错了重点。
“我没说她是玩具……”英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又提高了声音，“不要废话了，支葵你到底是叫还是不叫？”
千里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就站起了身：“我去打电话。”
英欢呼雀跃着跟在千里身后上了楼。
“枢，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啊～”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
我转头，对上一条笑眯眯的眼。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因为你脸上的表情，”一条从沙发上跳下来，转身之前对我说道，“看起来比平时柔和多了～”
我有些愣住。然后在我失神的这一秒，一条做了个鬼脸迅速跑掉了。
过了一会儿，千里面带失望地回来了，后面跟着极度垂头丧气的英。
“怎么了？她不肯来吗？”
问话的是莉磨。
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莉磨和流萤的关系其实很好。莉磨总是和千里在一起，而流萤很喜欢去找千里，在学校经常可以看到三人在一起打打闹闹的身影。
千里走过来坐下，摇了摇头，说道：“家里电话和手机都没人接。”
“可能是出门了吧，毕竟是难得的暑假嘛。”总是扮演着大哥哥角色的晓安慰道。
千里不说话，另一头英重重坐到沙发上，又开始嚷嚷：“好无聊啊……明明可以变得不无聊的，结果现在更加无聊了……”
“英你在说什么呀？别闹了，我头都大了……”晓无奈地抵着太阳穴道。
“枢大人，您回房间了吗？”瑠佳站起来不安地问道。
我停下迈向楼梯的步子，转过头温和地说：“我只是也有些无聊了，所以回去找点事情做。你们继续聊吧～”
转身，继续上楼，身后还能听到英的声音：“你看吧，连枢大人都觉得无聊了……”不由觉得英还真是笨得有些可爱～
回到房间，我坐到窗沿上。突然意识到，这个习惯，也是不知不觉跟她学来的呢。
在学校的时候，流萤总喜欢不上课而跑来我的书房，有时是看英给她的那堆研究资料，有时则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安静地坐在窗沿上，望着窗外。
她在看什么？
有次见她看得出神，我转移了投注在操场上优姬身上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然后我看到了浓郁的绿荫中两只鹅黄色的小鸟。它们互相用鸟喙梳理着羽毛，在树枝间蹦跳着，温馨而快乐。她专注地看着它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然后忽然她伸出了手，唤了声“小纠”，其中一只鹅黄色小鸟迅速飞了过来，停到她手上，还调皮地用红色的小爪挠她的掌心。
流萤笑起来，另一只手一把罩住那只名叫“小纠”的鸟，只露出个小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小鸟机灵的黑眼睛，然后她用力捏着鸟喙摇啊摇，一边得意地对鸟儿说：“居然敢挠我，真是越活越颠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结果后来冷不防被小鸟咬了一口，手一松把鸟放跑了。于是她气急败坏地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在下面喊了声“枢今天我先走了”，就跑没了人影。
第一次，自始至终都是我在看她，但她并不知道。虽然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很多时候，都是她一直在看着我。
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对她并没有多大兴趣。被星炼当成了可疑分子，又从树上掉下来，这样的第一次见面，还真是前所未见。一个和优姬差不多大的冒失小女孩，黑主理事长竟然让她辅助优姬……锥生那个家伙就算了，那是我安排在优姬身边的棋子，但是她，碧流萤，理事长真的没有犯糊涂吗？
不管把她放在优姬身边的效果如何，她对夜间部的生活，倒是产生了始料不及的影响。
她很机灵，也很特别，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稀奇古怪的事情。
比如，不知用什么方法变出各种奇怪的动物，搞得月之寮门前一片混乱。听大家的谈话，前一夜她似乎约了千里吃夜宵；不过，前夜……千里不是被我派出去办事了吗？那她岂不白……等等，那晚我似乎有被什么声音吵醒过。再瞥一眼英气鼓鼓的样子，不用问也能猜到，她和英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不怕我们呢？明明是人类，却毫不顾忌地接近我们。
这点和优姬很像呢～但又有些不一样。优姬不怕我，爱黏着我，但和其他吸血鬼却不熟。她不怕我是因为我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普通人，虽然知道，但她并没有把我当成吸血鬼。如果有一天，她清楚地意识到我和其他吸血鬼一样，是只会吸血的怪物，她还会这样温柔不设防地接近我吗？
不久后，我就得到了答案。
答案让我悲伤，但却是必须的。优姬太单纯了，因为我的关系，对吸血鬼降低了警惕心，而这是极度危险的！我必须重新唤回她对吸血鬼的惧怕，让她能自觉地远离吸血鬼，即使这意味着，她也将害怕我，远离我……
我故意在优姬面前吸食瑠佳的血。她逃走了……不在意料之外。
但流萤居然也在场，这是我没有料到的。
她也走了。
莫名的，沉重的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我看着她离开的地方，很久才移开目光。
我以为她不会再来了。而她也确实销声匿迹了好几天。只是一星期后，她又像平时一样直直闯进了我的书房。不同的是，她神色疲倦，灰头土脸，把一叠文件往我书桌上一扔就跑到墙角不知从哪拉出一个睡袋开始睡觉。
一如既往地让人莫名其妙又措手不及。只是，看着她，最近烦躁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她回来了。』
心里莫名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吓了一跳。
原来我一直在期待着她回来吗？难道我希望她留在我身边？怎么会这样……明明我已经有了优姬，我只要有优姬就好。为什么……是什么时候起，我变得对流萤这么在意？
流萤回来了一天，然后又消失了，这回我知道，她在一个叫“浦原商店”的地方特训。特训什么，为什么要特训，这些她没说，我也没问。虽然没问，但好奇还是有的。流萤的能力很奇特，能自由具现化出任何东西，同时具有火的属性，还能随意掩饰自己的气息。借用这个优势，她曾胆大包天地跟踪我，然后又机缘巧合地救了我，让人对她是又气又怜哭笑不得。
期末考后便是暑假。她很舍不得和大家分开。其他人虽然不说，但从表情上看得出来，她不在，他们会感到寂寞吧。
那时候，我在和优姬道别，向她保证暑假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看她。
我只是在上车前，对流萤说，“暑假快乐。再见。”
我是偏心的。
流萤会因为我的偏心而受伤，这点我也明白。只是我不能不偏心。
十年来，优姬一直是我生活的重心，是我生命意义的全部。我所做的一切，所忍耐的一切，都是为了优姬，为了保护优姬，为了优姬幸福。
优姬是我最重要的人。而流萤，我只是对她有些在意。我不能因为自己对她意外产生的在意，而倾斜了生活的重心。
我一直这样告诫自己，生怕一不留神，就放掉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枢，你在吗？”门口传来敲门声。是一条。
我收回思绪，应了声。
一条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纸片。
“那是什么？”等他走近了，我问道。
“是请帖。”一条把纸递过来，说道，“拉特维基的校庆，元老院要你代表暗之一族出席。”
“不去。”我看都没看就把请帖扔了回去，走向书桌旁，“那些老头子以为我很空吗？”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条接话：“我怎么没看出你很忙？”
我转过去，看到他落在我桌上的视线。桌上很干净，相比我在月之寮的办公桌，可算是过于空旷了。
放暑假后，元老院暂时没给我什么任务。
原来其实都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垫吗？
我叹口气，知道这次是不得不去了，而且恐怕事情不只是单纯赴宴那么简单。
“你安排吧。”我对一条道，又叹口气，“希望这次不用太久。”
“这个嘛，拉特维基学校好像是在伦敦。”一条一边打开请帖，一边说道，同时，一张纸条从里面掉出来。一条捡起来看了一下，微微皱起眉，然后递给我。
我接过来。
果然，元老院是不会让我闲着的。
三天后，我顺利抵达了伦敦，暂住在拉特维基学校校董事之一的凯撒华斯家族宅邸。
校庆晚宴如预料中一样奢华富丽。我挑了一杯以雪莉为基酒的鸡尾酒，打了几个必要的招呼后便隐到了暗处。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是她！是流萤。陌生，是因为她经常隐藏气息，但相比其他的陌生人，这种气息又显得无比熟悉。
我找到了她，她和那个我曾见过几次的叫风鸟院的人一起进的场。后来两人分开了。
我突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有什么在脑海里闪过！我观察了一会儿，决定让安斯利克特•凯撒华斯去保护她。至少，可以防止在场的其他吸血鬼接近她。今天她没有隐藏气息，而这种气息，对吸血鬼来说恰恰无比诱惑的。
我依旧失策了。
安斯利克特•凯撒华斯是贵族，但只是低等贵族；在触手可及的诱惑面前，舍弃了贵族的荣誉和骄傲。
看到流萤掌心流出的血，我感到一种无以言喻的愤怒！
我毫不留情地一掌扇过安斯利克特的脸。安斯利克特已经清醒过来，吓得血色全无，在得到我的命令后就迫不及待地逃离了。
我转向流萤。她抬头看我，眼里有满满的复杂的情绪。
空气里飘溢着甜蜜而诱人的，她的血的味道。这种香味我闻到过，在她因为救我而受伤的那次。
致命的，极致的甜美，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我的感官，诱惑我展示我的獠牙。
很少有人类会有如此甜美诱人的味道，除了优姬。因为优姬不是人类。但流萤显然是个例外。
心中似乎有什么感情随着满溢的欲望一起涌出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拉过那只藕般的小手，低下头去。
瞬时，一股浓郁的香甜冲进口中，通过喉咙，到胸口，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伤口很快就痊愈了。流萤缩回手，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在不好意思。
虽不情愿，但我还是直接坦白地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
她没有责怪我，相反还很信任我。庆幸的同时，我也很高兴。为什么会高兴，我已经不想去深究了；我只知道，看着她注视着我的清澈的碧眸，我就会自然地想要微笑，就会感到无比安心和温暖。
像曾经还有家时，那种温暖的一直漫延到心底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番外（二） 玖兰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