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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始乱终弃 ...

  •   02、始乱终弃

      苏任语借着咳嗽跟周围人摆摆手,赶紧闪身到一边避开了急救床上的许愿,往陆谦言方向过去。

      陆谦言看到他之后眼神躲闪地挂了电话,一脸懊丧地迎上来说:“你不是说累要回去休息么?早知道你在,我就不来添乱了……”

      陆谦言和苏任语都是G市本地人,打小一起长大,铁打的交情。大学也是一起考去的B市,只是陆少爷P大读经管四年后毕业回G市帮衬家里,而苏任语学医八年,去欧洲交换完之后又申请留B市,申请成功了之后又发疯放弃一切,跑去交战中的南苏丹。

      两人成年后的人生轨迹已然走向不同的方向,但朋友是一辈子的事。加上前段时间陆谦言刚好和家里闹翻了,于是干脆大半夜离家出走,穿了一身睡衣就跑苏任语家求收留。

      家大业大的陆少爷怎么可能少一套房子住?不过是借此机会想凑在苏任语身边看着他。毕竟他这个兄弟,在人生路上折了那么大一个跟头,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守着他别继续干蠢事。

      在陆谦言看来,本来当医生就已经够不安全的了,苏任语还找死想往交战区跑。他得拉哥们一把,至少让他知道,就算他身边没了那个人,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关心他。

      但是今天晚上吧……陆谦言也觉得事情太寸,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此刻看苏任语的眼神非常心虚。

      “你怎么回事?伤哪儿了?”苏任语眉头一皱准备检查陆谦言身上的外伤,却被他退后避开。

      陆谦言先磕磕巴巴地开了口,“就,我,那什么……语哥你车可能得返厂送修。”

      苏任语闭了下眼,“我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真没事。”陆谦言赶紧原地跳了两下证明自己完好无损,“这都是那……别人的血,我见义勇为!就是可惜了你的车,上周刚提的特斯拉ModelS啊!”

      陆谦言家里就是做车行生意的,就算暂时和家里闹翻,返厂修车这种事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反常。苏任语耐着性子看他继续逼逼。

      陆谦言那一身血的样子,乍看时的确震住了苏任语,但听到陆谦言话唠依旧而且还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于是感觉这小子的确没大毛病。

      苏任语松一口气,向后靠上墻,抬手让他打住:“车不重要,你现在说重点。”

      陆谦言面色一僵,“这事我真心无辜,要提前知道车上是他,我肯定都不走那条路!”

      他,指的是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还昏着的许愿。

      “大雨天的,这小子开得可真猛。怼完我,他车直接滑路肩下面栽沟里去了。眼看着要淹水,我可是太好心了,淌水把他从车里拽回来的。结果到灯下才发现,还是个认识的。”

      这大半个晚上,苏任语又急救又上手术台的,此刻已经筋疲力尽,让陆谦言这一通叨叨得头都大了。

      “闭嘴,跟上。”他刻意屏蔽和许愿相关的一切信息,拽着陆谦言去照了脑CT,确认没毛病才彻底放心。这厮叨逼叨不是创伤应激,是天生的。

      换上苏任语给他找来的病号服,陆谦言嘚瑟地把头发往后一撩,“我就是看着惨,天神保佑,屁事没有。”

      苏任语扔一瓶可乐给他利索撵人,“那就别在这碍事。赶紧圆润地。”

      “那不能。”陆谦言跟在苏任语身后,“那家伙把我怼成这样,我得看看他死没死。”

      苏任语拧可乐瓶盖的手突然一顿,“也是。”

      ICU里,许愿麻醉还没醒,刘海遮去了半边额头,面孔深邃立体,棱角清晰的唇微微放松,此刻正随着呼吸的节奏缓慢翕动。

      他昏睡的时候,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很好看,也很平静。

      苏任语伸手快要触到许愿,才意识到自己想帮他整理刘海。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收了手,赶紧撇脸去检查一旁的仪器。

      等他退到门外,至少脸上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陆谦言单肩靠在探视窗上,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他问:“他什么情况?”

      苏任语呼一口气,“死不了。”

      “也是,你都出手了,想死没那么容易。哎刚在手术室没认出他来?”

      “忙着抢救,没空看脸。”

      陆谦言色眯眯地笑着说:“他身体你不也挺熟悉么?嘶!疼疼疼,爸爸我错了!我就是可惜你都没趁机拿针多扎他几下!”

      眼看苏任语又要肘击他软肋,陆谦言赶紧换上一脸正经的歉意说:“真的对不住,我好像捡了个麻烦。”

      苏任语看了陆谦言半分钟,疲惫地笑:“那你还把他往我这送?”

      “我还以为,看到他那副惨样你兴许能高兴点。多少也算是我送了个别致的生日礼物……”陆谦言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苏任语,轻轻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你送我的别致礼物还少么?”苏任语叹气,“记得高一那年,你送了个什么给我?”

      “高一那么久远我怎么可能还记得……”陆谦言随口说着,却突然停住。

      他记得。

      那天他强拉着苏任语去学校初中部偷看苏任语他爸的私生子苏格,还连带认识了苏格的同桌,许愿。

      一天之内,既给他哥们添堵,还帮人家从此招惹了个死对头。简直高光到人生巅峰,够陆谦言后悔一辈子。

      此刻昨日重现,两人一起看向窗里的许愿,陆谦言再次蒙受良心的谴责,他这一回一回的,都办的什么破事儿。

      苏任语却一派云淡风轻,“现在这样,像不像咱两当时站初一教室窗口偷看那会儿?”

      “你还别说,真像。要是里面那家伙再突然冲出来跟咱两打一架就更像了。”

      这话本来是很可笑的,可苏任语却笑不出来。他神色淡淡地说:“他当时还以为我当他是个威胁,是专门去挑衅他的。”

      陆谦言记得,自那天之后许愿就纠缠上了苏任语。他甚至还跳级直接上了高一,和高二的苏任语同时出现在竞赛班、篮球赛、辩论赛、运动会以及……女生们私下里弄的校草排行榜里。

      虽然许愿对苏任语的单方面较劲,一直以苏任语对他的单方面碾压作为结果,但这个人莫名其妙一直和苏任语对着干,作为兄弟,陆谦言迷惑了很多年。

      直到后来看他两牵着手出现,他才拍着脑门发出一声拖长音的“哦——”。

      想起峥嵘往事,陆谦言还是愤愤不平:“我就一直想不通,你后来怎么就看上他了?”

      苏任语这时候,唇边却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怪我。少不更事,贪图美色一时糊涂。”

      陆谦言定睛看着自己的兄弟,轻叹口气:“现在这样,就好了?”

      苏任语抬手去挼乱他的头发,“我现在看起来不好吗?”

      陆谦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会好的。”

      深夜ICU值班的护士和医生都在办公室里,空旷的走廊上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一个人。一点点声音也会有回音,让一些平时来不及思考的事情和说不出口的话都涌上心头。

      陆谦言的嘴开了又合,犹豫半天没说话。

      苏任语叹口气:“想说什么就说。”

      陆谦言横下心问:“语哥你恨他吗?”

      苏任语嗤笑一声,转身靠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被人背叛,你就这样算了?”陆谦言学他那样,跟着一起坐在地上。

      “不然我也去背叛他一次,打个平手?”苏任语举起手里的半瓶可乐,和陆谦言那瓶碰了下,“总归和他睡了那么多年,他那么帅,我也挺舒服。没什么算不算的。”

      就这么把段走心的感情算成走肾的身体关系,陆谦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行。”

      苏任语扬了扬眉:“从来都很行。”

      “你就真不准备问问,他和你导师的女儿到底怎么回事?”

      “问了干什么?我对女人又没兴趣。”

      陆谦言不甘心地接着说:“那实验室那边呢?那些泄密的数据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陆谦言这话说出去仿佛带了混响效果,听起来十分唬人。

      苏任语默默地喝了一会儿可乐,淡淡地开口:“没什么好问的。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陆谦言感觉有股火在心里横冲直撞,但又无处发泄。他狠狠地捏扁了手里的可乐瓶:“可是再怎么也不该是你被毁得渣都不剩吧?”

      苏任语有些好笑地说:“我不是还好好地坐着吗?”

      陆谦言气呼呼地看他,那是一个意思吗?

      “我还没跟你讲过我在南苏丹的事吧?”苏任语放松地靠在墙上,“我有个同事跟我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女孩因为和对立部族的人私奔,被自己的父兄抓回去之后割掉了耳朵。”

      这段故事并不让人愉悦,苏任语说得很慢。

      “那时候的她已经怀孕快要临盆,她的父兄为了送她和孩子到救助站抢救,在路上被她恋人带着族人埋伏杀害了。孩子也因为早产体重过轻,没有活过二十四小时。”

      陆谦言一直认为苏任语去南苏丹是主动找死,也从来不敢问他的那段经历。此时突然听他主动提起,很好奇,却又怕说错,只能努力入戏地问:“嘶……那她呢?”

      “她留在救助站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护士,救了很多人。”

      “她就这样放下了?也,挺好的吧……”

      “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可是一年后,她得知恋人成亲,浑身绑了炸弹冲到她恋人的婚礼上,引爆了。”

      不是所有被痛吻过的人,都以歌回报的。陆谦言被震得半天说不出话。

      “都是始乱终弃的烂故事。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把人生活成一朵烟花?”苏任语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倒也不至于……”陆谦言吞了下口水,“你一个治疗,别成天想着打打杀杀的。”

      “好了,你放心吧。”苏任语仰头笑了几声,“我现在真的挺开心的。我们心外科,专业开心。我既然回来了,以前的事就——”

      苏任语一口气喝完可乐做了个远投,空瓶精准地扔进了几米外的垃圾筒。

      “不用再提。”

      *
      许愿在ICU里恢复意识后第一件事是摸手机,结果抬手却只感觉手背一阵刺痛,他皱着眉掀起沉重的眼皮,看到手背上的输液针,又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太好,就这么醒来,他心里居然还有点舍不得。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这么足这么沉了。

      甚至还做了一个特别美的梦,梦里有一只白皙的手抚过他胸口的伤痕,像片羽毛划过,很轻,很痒。

      他握住那只手一用力就把手的主人牵倒在自己怀里,“小语哥哥……”他胡乱地叫着,幸福得无以复加。

      而身上那人额发尽数汗湿贴在脸上,面色发红目光迷离地喘着气说:“慢,慢一点,你的心脏受不了。”

      他的心脏受得了,可是他快要受不了了。他绷紧全身愈发用力,可眼前图像却尽数崩解,仿佛告诉他美好的必然是梦境。

      许愿暗暗叹气之后重新睁眼,然后有些反应不过来。

      房间的天花板上,繁复的错层吊灯有些浮夸,淡米色的天顶周围装饰着发光灯带。他正待着的空间和大部分没有灵魂的高级酒店一样,都是无聊的设计。

      旁边医疗机器的提示音还有房间里消毒水味提醒他这里和酒店不同,是病房。

      外面的大雨还没停,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闷闷的敲击声,和心监机上他心跳的频率一起组成了错杂的拍子。

      胸口的痛楚和身上的病号服已经让他阅读清楚了所有信息。他这是进医院了……还进了他正好要在雨夜里赶去的那一家。

      许愿彻底放松躺平,唇角勾起一个笑,因祸得福,一切不巧恰恰正好。

      走廊的灯从探视窗口照进来,许愿偏头看了眼,正好和外面上完厕所溜达回来的陆谦言四目相对。

      陆谦言一脸激动地在外面嚷嚷着什么,许愿却不动声色地回正了脸,唇角微微勾起。

      有陆谦言在,那……他一定也在。

      苏任语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有些匆忙,但看到许愿闭着眼睛,他却停下步子先做了个深呼吸。

      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们之间也才过去一年,短到他还没办法只把许愿当作病人。

      但这么多年的医学训练也不是白给,迈步到病床前调整病人手上的输液管时,苏任语已经变回了苏医生,即便只是装的。

      而此刻,装着昏迷的许愿颤着睫毛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始乱终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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