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道不尽》路梓桑

1、江湖事——于归何处

　　北域永安门，黄沙漫天，不见曦月。城墙上的士兵身着绛红色的铠甲，肃穆而立。

　　这里是军事重城，在景姓王朝开国至今的三百多年的历史中，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战争。景武帝时期，少年将军于归一战成名，凭三百轻骑退匈奴百余里。至此“永安会盟”两族约定五十年内互不侵犯，和平互市。

　　穆梦泽本来是想抓住这次互市的机会，小赚一笔，攒一些钱，开家客栈过上稳定的生活。至少，不要像现在一样颠沛流离。
　　小孩儿的病才刚刚有了起色，药根本停不得，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可是……

　　北域最近不甚太平，威武大将军步之道被杀，城中人心惶惶。且不说那虎视眈眈的外族豺狼，就算他们信守盟约不出兵南下。说实话，北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俗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北域流匪猖獗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连于归将军最后因与流匪勾结，被判处满门抄斩。

　　就这几天，必须走人。穆梦泽害怕到时候大将军被杀的消息走漏，一乱起来，自己护不住小孩儿。

　　忽然，一只手在穆梦泽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思路。

　　穆梦泽猛地抬头，就看见了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干净透亮。

　　初见时就连穆梦泽也不禁被它们吸引了注意。那时候他便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这样的眼睛？

　　“怎么了？”穆梦泽莫名的心虚。

　　谁曾想，那小孩儿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皱起秀气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沉思许久后，用手比划道：【有心事？】

　　穆梦泽：“……”

　　从来就没有瞒得过这人一次。

　　话说自己也不是把什么情绪都浮于表面，他是怎么发现的。

　　唉，算了。

　　穆梦泽也不隐瞒，用着谈论天气的语气道：“北域未来几天会很乱，威武大将军被人杀了，不过消息现在还没有走漏。”

　　小孩也不问好奇穆梦泽是如何知道威武大将军已死这个惊天大秘密的，他也不在意：【那就走】
　　小孩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边很乱，离开就好了。

　　穆梦泽听懂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其实去哪里对自己来说都一样，小孩儿没有记忆，无法言语，哪里对自己都是陌生的。

　　【看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小孩儿歪歪脑袋，几乎没有犹豫。

　　“要不去长乐吧，我记得你喜欢吃长乐的容苑糕，爱喝云雾茶，嗯……那里是敬宁到京都的必经之路，估计比较好做生意。对了！我记得长乐旁边就是锦山，那里的山神祭可谓一绝，马上就到六月了，咱们可以先看祭典然后再走。”穆梦泽越说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经不住揉了一把小孩儿的头发。

　　小孩儿性子孤僻，不愿与外界交流，多出去走走，热闹热闹也好。没准有利于恢复。
　　【嗯】小孩儿微微一笑应道。

　　“那就定了？”穆梦泽问道。

　　【定了。】

　　谁曾想，穆梦泽的计划终究是没有实现。
　　北域不愧以乱出名，就在当天夜晚，街上的叫喊声，兵刃的撞击声，一时惊醒了睡梦中的众人。就算毫无睡意，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去一探究竟。

　　穆梦泽的脸色不是很好，今夜无论结果如何，明天出城绝非易事。官府一定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排查肯定也少不了。看来风波平息之前，他们还需要在北域城中待上一阵子。

　　他将小孩儿安抚睡下后，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地思考对策。

　　突然，“嘭”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有股劲风向他袭来，伴随着阵阵杀意。

　　穆梦泽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做出了反应，躲闪、反击、擒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息之间，就将对方制服。

　　那人也微微吃惊，自己武功好歹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而出招秘诀就在一个“快”字，没成想居然有人反应比他还敏捷！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号人物，他竟然不知道！

　　“谁派你来的！”穆梦泽声音狠厉，钳住他喉咙的手缓缓收缩。

　　毫无疑问，若是自己的回答让对方不满意今天恐怕出不了这道门。

　　谢瞻试着抬起身子无果，只得无奈道：“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被人追杀，寻得一处安身之所罢了。”

　　“无意为敌？”穆梦泽嗤笑，“恕我眼拙，阁下招招致命，若不是在下习得些武功，早就向阎罗爷报道去了。”

　　谢瞻是真的没有想过杀人，他就是想打昏这人，然后借个地方躲躲。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你这是习得一点武功吗？！

　　“兄台，在下并无冒犯之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保命之举，还请兄台见谅。”谢瞻叹道。

　　看来不是他们的人。

　　穆梦泽思及至此，收势放人“阁下可以离开了，望您能忘记今晚的事情。”他本就不欲摊上麻烦，也不愿沾染人命，且谢瞻一看就是个事儿精。

　　“走？兄台可否再通融通融，等追兵一走，我立马离开。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兄台大恩，谢瞻没齿难忘！”谢瞻两手抱拳，行礼鞠躬。

　　穆梦泽向前一步，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不想走？那就不用走了。”

　　谢瞻听出穆梦泽语气不对，脑袋飞速运转，称呼什么的都被他抛到脑后，“等……等等！我用它来交换，你帮我出城，我将它给你。”

　　“哼，得寸......寸,寸步难行、进退维谷，看来兄台的处境甚是艰难。江湖人讲求的就是一个缘分，你我相见皆是有缘。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侠者应尽之义。况且，观兄台面相，正气凛然有不可侵犯之势，龙虎气运前途不可限量！”穆梦泽看到谢瞻手中的东西向前一步，亲切地握住了谢瞻的双手。

　　“……”谢瞻，谢瞻不知道该用何表情去看穆梦泽。

　　“兄台的吩咐，在下一定照办。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往左我绝不往右。”穆梦泽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应，于是又加上职业性的假笑，配着那张脸实在是违和至极。

　　开玩笑，谢瞻拿的可是块上好的临庆玉。临庆以玉闻名天下，品质上乘的临庆玉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真的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钱没有了就有人送银子！

　　谢瞻没有料到穆梦泽会有这样大的转变，料是无耻如他也没有办法直视穆梦泽的不要脸。

　　穆梦泽倒是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自己，给小孩儿筹集医药费现在是他的头号大事。

　　穆梦泽刚要说什么，房门又是“哐”的一声。
　　料是穆梦泽也不禁为这命运多舛的房门默哀，不过他现在需要关心的是如何糊弄推门的人。

　　“额，要是我说这人是给咱们送银子的，你信还是不信？”穆梦泽的气势一下子完全消散，惊的谢瞻还以为这个孩子是哪里出来的武学奇才。

　　【你觉得呢？】小孩儿比划道。

　　“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穆梦泽想了想诚实道。

　　【我是哑巴又不是聋子。但你就不怕他是杀了威武将军的凶手吗？】小孩儿仗着谢瞻看不懂自己的手势，肆无忌惮地问。

　　“那又如何，他打不过我！何况就是护送他出个城，不是什么大事。”穆梦泽笑道。

　　谢瞻这个人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北岷·于将军列传》说厉帝时期于归将军受储位之争波及，卷入巫蛊案。又被部下诬陷谋逆，鸩酒赐死。侠士谢瞻仰慕他的威名为他报仇，最后不知所踪。

　　【好的，不过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无论穆梦泽有什么计划，小孩儿永远都是无条件支持他的。但是穆梦泽的安全是一切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