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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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网黏菌还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恐惧。它觉得自己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临死之前，它用它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大脑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一生。
从几十数百年前起，幽影森林里就住着一只LV29的织网黏菌。这只占地面积巨大的魔物哪怕被彻底打倒，不出一个月又会凭借地底残存的菌丝重新复原。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恢复力惊人的不死魔物，但其实对织网黏菌来说，从菌丝重新长成的那个，和之前的织网黏菌已经不是同一个个体了。
现在这只织网黏菌的的一生是从十几年前开始的。
它诞生在大陆最强的魔法使——大魔女玛兰塔定居幽影森林之后。
事实上，织网黏菌这种魔物智力不算高，记忆力也不算好，很多事它都记不得了，但是它记得那个女人。那是它菌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恐惧。
记得那是一个午后，季节总之不是冬天。那天的地上没有积雪，织网黏菌银色的身体在落叶下若隐若现。
它才刚刚拥有意识不久，凭借着本能感受了一下自己面积巨大的身体。
“恢复良好。”织网黏菌想。
明明没有任何记忆，它却知道自己...不，“上一任织网黏菌”受了重伤。因此才会有它的诞生。
它将自己的意识分散，从身体、也是树林的中心开始，像水波一样沿着无数的菌丝网络向外扩散。意识被一直输送到树林边缘，然后又回到中心。再输送出去、再回到中心，循环往复。
“这里不错。”织网黏菌想，“是适合生长的地方。”
就是在它这么想的瞬间，“那个人类”出现了。
一个浑身散发着酒味的人类从黑铁树林的方向过来，走进琴音树林的第一脚就踩在了它身上。
这是它的第一个猎物！感受到动静的织网黏菌立刻兴奋起来，它把所有感知都调动到那个位置，凝聚起一丛丛菌丝向着人类全力袭去，却被包围在人类周围的透明魔法障壁“邦邦邦”地尽数挡下。
“...咦？像那样死过一次居然还敢攻击我，你不是之前的那只吧？”
织网黏菌也许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够聪明，但这句话它一听就懂了——配合着那个人类身上逐渐溢出的庞大魔法能量，这只织网黏菌立刻就理解了自己为何会“出生”，或者说，它的上一任是如何死去的。
是这个人类！
凝练到仿佛拥有实质的魔力让空气都为之颤抖，压得织网黏菌恨不得把自己嵌入地底。
也许是因为个体差异，这只织网黏菌比它的上一位要明智一点。它收回了所有尖刺，伸出柔软的“触须”，选择向这个人类臣服。
在那之后，大魔女偶尔会来到琴音树林，从它身上取点菌丝。
织网黏菌不做抵抗。它并不觉得屈辱，给更强大的生物“上贡”换取庇护在它的认知里是非常正常的。
日子过得平淡而安宁，森林的内圈被封闭在强大的魔法屏障中，织网黏菌生活的琴音树林也被包括在内。不再有什么其他人进入森林，织网黏菌再也没遇到过下一个“猎物”。也幸亏如此，它比它的大多数“历任”活得都要久。
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魔女也不再来了。织网黏菌对此没有什么感想。日子一天天过去，它的记性本来就不好，那些记忆也终将被遗忘。
没想到在“临死”之前，对它来说无比久远的记忆又开始闪回了。
织网黏菌不知道什么叫“走马灯”，但是有别于那些一成不变的日出日落，刚苏醒时候的喜悦和紧接着感受到的恐惧都格外真实地在它的意识里反复重播。
即使如此，那时的恐惧也及不上它现在感受到的十分之一。不同于之前单纯地害怕那份远强于自己的恐怖魔力，织网黏菌这次感受到的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惧怕。在这份威压面前，它的每一个细胞都只能臣服。
对方是“王”，而它只是渺小的浮游。浮游引动了王的怒火，除了毁灭没有其它出路。
. . . . . .
魁兰迪已经平静下来，琴音树林和附近的好几片树林却陷入了一片寂静。除了这只似乎快要休克的织网黏菌，平时分散在各处的魔物们现在一只都见不到了。
“要处理掉吗？”魁兰迪瞥了一眼脚下的黏菌。乐冬清楚地看见织网黏菌抖得更厉害了。魔物的智力水平参差不齐，这一个看来应该是听得懂人话的。
她想了一下，对魁兰迪摇了摇头。
“既然你能听懂，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乐冬蹲身下去用魔杖戳了戳黏菌暴露在积雪外的一部分身体。
“我们可以不杀你，但是你要给我当陪练。”
处理掉织网黏菌确实是一个选择，但乐冬觉得它还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和这只织网黏菌的战斗过程中乐冬的经验一直在涨，还涨得很快。她实际上没有打出多少伤害，但不知道是因为越了十多级还是她的其它行为也获得了经验，总之，效率极高。
处理掉它能更安全有效的对付银斑蝴蝶，但是逃跑的银斑蝴蝶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好说，从它们身上获得的经验也不一定比和织网黏菌玩追逐游戏来得高。更重要的是，乐冬觉得那种惊险刺激的感觉也许能刺激她成长。
织网黏菌完全没想过自己还能被放过，与其说是被饶了一命，它觉得自己更像是死后复生。因为太过难以置信，织网黏菌呆了好一阵都没有动静。
它呆愣的时间久到乐冬怀疑它是不是没听懂。乐冬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让丫丫来跟它解释，毕竟魔物之间或许会更好沟通？可是她看了一眼手背上鲜艳的羽毛魔纹，契约空间里的丫丫与其说是被魁兰迪的威压吓到，不如说是被震惊到自闭，此时正在反思自己以前都在那位“大魔王”面前做过什么蠢事。总之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出来了。
除了丫丫，还有什么其它办法呢。就在乐冬准备把视线转向魁兰迪的时候，织网黏菌突然有了反应。
几十根菌丝伸出地面向乐冬卷来，似乎要把她裹住。
乐冬吓了一跳，瞬间从地上蹦了起来，本来就还警戒着它的魁兰迪沉着脸上前一步挡到乐冬身前，眸中的红色又隐隐活跃起来。
那些卷来的菌丝才伸到一半就尴尬地僵在了原地，在魁兰迪冰冷的目光下，这些菌丝缓缓后退，然后一根一根地重新沉入了地下，最后只剩下一根可怜巴巴的留在半空中摇晃。
如果有泪腺的话织网黏菌都要哭了。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到叹气声所以慌了神，生怕这个说好不杀自己的精灵要反悔，赶紧伸出菌丝想要示好，谁知一个着急伸的太多了。
那根仅剩的独苗在空中委屈的来回晃动。
“...它这是，要跟我握手吗？”乐冬从魁兰迪身侧探出头仔细观察了许久，迟疑着猜测道。菌丝瞬间激动地上下窜动，看样子大概...是在点头。
出于谨慎，乐冬一手拽着魁兰迪的袖子小心地上前，和这根菌丝握了下“手”。菌丝的触感软软黏黏的却不沾手，居然还挺好摸，被握住的菌丝还像模像样地上下摇了摇。
乐冬：......
是个有仪式感的魔物。希望也一样能有契约精神。
. . . . . .
银斑蝴蝶逃走了，织网黏菌潜入土里给自己压惊，恐怕今天是没法开展陪练工作了。琴音树林里越发安静，视线所及全是灰白的树和雪白的雪。
“现在怎么办？”没有了练级对象的乐冬有些茫然，“先把药园建好？”
魁兰迪上午砍树、下午建篱笆，乐冬上午练级、下午晚上采集移栽药草，这是本来的安排。
但乐冬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啊！说起来...罗罗呢？”
魁兰迪：“.........”
彻底忘了。
因为魔物都藏了起来，乐冬上午是没法再继续练级了。她让魁兰迪带她去找留在黑铁树林里的小树妖，打算跟罗罗一起回家。
独自一人站在黑铁树林里的罗罗瑟瑟发抖，乐冬找到他的时候就见一片黑沉沉的参天巨木中突兀地立了一棵哆哆嗦嗦的嫩绿小树。
“罗罗？你没事吧？”
因为带着沾有魁兰迪魔气的东西，罗罗虽然受了点惊吓但并没有受伤，看到乐冬，他的情绪也就安定了下来。
“悦冬姐姐，有没有事？”他看起来比乐冬还要操心的样子，“地面、传来震动，然后大哥哥就、冲出去了...”
魁兰迪能感觉到织网黏菌的动静乐冬并不奇怪，罗罗也能察觉她倒是有些意外。想到魁兰迪说罗罗对视线也很敏感，乐冬更加确定他其实天赋不俗。如果能顺利成长，以后说不定会是一个强大的树妖。
但那都是以后，乐冬安慰了一下眼前还是个小哭包的罗罗，带着他一起回家。魁兰迪说罗罗害怕他，于是在把乐冬领到小树的位置附近之后就折回琴音树林了，他还没有选定适合做篱笆的琴音树。
乐冬带着罗罗到家时还不到十一点，今天出门就比平常晚，算一算她在森林里居然只呆了一个多小时。
和织网黏菌的追逐战非常消耗精力，但因为持续的时间短，乐冬现在还不到“精神疲惫”的程度。她站在地毯上清洁了一下自己，又给自己和罗罗各倒了杯放在壁炉旁温好的井水。
“你就呆在屋子里吧。”乐冬对罗罗说，“我先去外面清理一下场地，你从窗口就能看见我。”
要清理的是预备做药园的那块空地，位置选在小屋的左后方。这侧的空地比较大，需要砍掉的树也会相对少一些。
砍树的工作乐冬还做不来，得等到魁兰迪回来，她先清理了空地那部分的积雪。和每天都会清理的门前不一样，这边的积雪要厚得多。乐冬把清出来的雪冻成冰墙，接在之前那部分后面，这堵美观多于实用的冰墙终于把小屋的“院子”围住了一半。
乐冬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看了下还有时间，跟罗罗说了一声准备去树林里采些移栽需要的药草。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二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