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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油灯燃尽,云翘也没等到陆英东回来,疲倦至极,她胡乱躺在床上睡了片刻,很快又被噩梦惊醒——

      梦中大雪漫天,浑身是血的陆英东被人抬了回来,面色惨白,毫无生气。

      陆将军重伤不治,作为他帐中的女婢,自然也失去了靠山,云翘仓惶不已,却仍然被面目模糊的男子拉了出去。

      粗糙蛮横的手,邪淫狡诈的笑,如惊雷阵阵,使得云翘疾呼着“不要”惊醒了过来。

      满室昏暗,天色微明,额上满是细汗,她大口喘着气,望着厚厚的帷帘发呆。

      假若陆英东真的死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答案无需多想,云翘咬了咬唇,这段安生平静的日子是她偷来的,若想长久安稳地活下去,她得想想别的法子。

      起身穿衣,对镜梳头时,云翘望着铜镜中映出的身影,白皙明秀,眸若秋水,眉间难掩忧愁。

      浊世飘零,命似弱草,如此样貌反倒成了一种累赘。

      她自幼养在深闺,从未吃过什么苦头,这半年来所经历的,已然将她的性子磨砺了许多。

      尽管陆英东从未说过要她“偿命”,也未将她当寻常婢女使唤,但云翘对他还是悬着一颗心——常年在沙场杀敌的人,当真会如此心慈手软?

      她深知自己眼下除了这副身子,别的一无所有,但要她不顾脸面勾引陆英东……云翘也做不来。

      那夜若是没有春药……云翘抿了抿唇,放下木梳,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

      外面又落起雪,不远处的帐篷传来伤员的低声呻.吟。

      云翘犹豫片刻,拢好衣衫走了出去。

      伤者众多,或箭伤或刀伤,浓重的血腥味冰冷而刺鼻,军医与药僮忙得脚打后脑勺,亦有士兵在帮着包扎处理伤口,不少人瞥见她过来,皆愣了愣。

      “王大夫,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

      “呃,”王大夫怔了怔,指了指担架上躺着的少年,“劳驾姑娘给他清洗一下伤口罢。”

      云翘看着脸色发白的少年,见他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沾满了尘土砂砾,她并未迟疑,端起地上的木盆便去打水去了。

      清洗伤口的时候,那少年痛极地哭嚎,尽管云翘极力忍着,却还是跟着白了脸。

      之后便是包扎伤口、煎药、换药。

      许多事云翘都是头一回做,难免手忙脚乱,好在其中一个药僮十分耐心,手把手地教着云翘。

      “多谢你了,”云翘擦了擦额汗,温柔笑道,“若不是你,我就是来帮倒忙了。”

      那药僮嘻嘻一笑,嗓音清脆:“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您也是一片好心,小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云翘见他说话做事极为机灵,对他心生好感:“这位小师傅怎么称呼?”

      药僮一面捣药一面道:“小的姓余,单名一个庆字,泸州人氏。”

      云翘笑道:“余庆倒是个好名字,我瞧着你与我差不多大,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曲洲来?”

      余庆道:“还不是为了讨个活计?谋口饭吃罢了。”

      闲谈片刻,云翘发觉这药僮有些男生女相,身量矮小不说,手掌也比她的大不了多少。

      不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也并未多想,忙着照料伤员直到二更,这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主帐。

      帐内空无一人,满室冰冷。

      前几日陆英东提及的大床被人送来了,占据了大半地方,云翘烧了只火盆,洗漱后铺好床躺了上去,却迟迟没有睡意。

      不知陆英东此时在做什么?他有没有受伤……

      如此心神不宁地过了一宿,翌日云翘又去给伤员包扎伤口。

      先前营地内许多人对她的美貌十分好奇,堆聚在门首窥探,如今见她大方地出来,毫不避讳脏污,雪肤花貌,恍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

      众人仍在偷偷看她,目光中却再也没有淫邪贪婪。

      倒不是他们短期内成长多少,只是有了钱达的前车之鉴,许多人也没了那胆子。

      更何况陆将军正在前线杀敌,他们若是动了他帐内的人,未免也太不知廉耻。

      这次与西凉的战争持续了十日,云翘便在一日日的焦心忧虑中等待了十日。

      这天夜里,她睡得迷迷蒙蒙,蓦地听到些许轻微的声响,昏暗中,她看见一抹高大的身影在徐徐逼近。

      脑海中陡然闪过从前的画面,云翘惊呼一声,卷着被子滚到了床角,摸到腰间的那把匕首,颤声威胁:“你、你不要过来!”

      那身影顿了一下,出声笑了笑:“怎么,翘翘不想我回来么?”

      云翘怔了怔,“英东哥哥……”

      她疾扑到他怀中,抱着他的脖子低声哭了起来。

      陆英东愣住,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如此反应。

      “哭什么?”他托住她的臀,将她抱上床,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开玩笑道,“这几天我不在,翘翘害怕了么?”

      云翘瓮声瓮气地开口:“我是很怕。”

      陆英东微觉好笑,“都是大姑娘了,还会怕黑。”

      “我不是怕黑。”云翘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看他,“我是担心你会出事。”

      心头一震,陆英东眼眸微热,他轻轻亲了下她的唇瓣,“有你等着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可你是不是受了伤?”云翘忽地开口,小手在他身上摸索着,“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陆英东按住她的手,将她拥在怀中卧下,“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

      “不行,让我瞧瞧。”

      云翘十分坚持,在他怀中挣扎不停,陆英东无奈,只好掌了灯。

      灯光下,他穿着中衣,脸色发白,眉眼柔和地望着云翘。

      手脚皆没有异样,云翘转到他身后,看到那一片被血渗透的衣衫时,登时掉下泪来。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是小伤。”

      她咬着唇抱怨,一面狠狠擦了擦眼睛,一面下床去取药箱。

      清理伤口,绑上纱布,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陆英东一愣一愣。

      “翘翘怎么如此熟练?”

      云翘系好结,淡淡道:“这几日我都在帮着照顾伤员,习惯了。”

      陆英东诧异地看着她:“翘翘不嫌那里脏污血腥?”

      云翘将药箱放回原处,细细打量他一遍,见并无其他伤处,这才放下心来。

      “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有什么嫌的。”

      她又钻到他怀中,小心翼翼地不触碰他背后的伤口,一双杏眸亮晶晶地望着他:“英东哥哥,你都瘦了许多,这十日你一定很辛苦吧?”

      陆英东心头涌上一阵暖流,此前很少有人关心他辛不辛苦,打赢了是理所应当,受多少伤、吃多少苦都无人在意。

      他摩挲着少女的脸颊,“还好,已然习惯了,倒是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大掌下滑,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小了一些。”

      云翘面色微红,眸露薄嗔:“都什么时候了,你、你还有心思说笑。”

      陆英东却将身子矮了几分,薄唇贴在她胸口上,呼吸灼热:“怎么,这些话不就是在夜里说的么?”

      “翘翘不喜欢听,我便不说了。”

      之后他便闭口不言,薄唇启阖,云翘红着脸咬住了唇。

      分不清是几更天,云翘张着唇细喘,脸色红得要滴血。

      陆英东双眸漆黑如墨,薄唇过分水润,噙着笑亲了亲她的脸。

      怎么还有这种……

      迷蒙入睡前,她胡乱想着:娘亲之前交给她的,好像连门也没入啊……

      ***
      翌日一早,云翘醒来时见床边空了,她心中一慌,急忙穿衣下床,待看到架子上的衣衫时,她才松了口气。

      并非做梦。
      陆英东真的回来了。

      梳洗毕,她正在擦着面脂,忽地听到门帘响动,一转身便见到陆英东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一只瓷瓮。

      “一大早就出去忙了。”
      云翘走到他面前,仔细瞧了瞧他后背,见并无异样,便取了热水浸透的帕子给他擦手,“拎的这是什么?”

      陆英东反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颊边嗅了嗅,“这桂花香太重了些,改日我给你买个清淡些的。”

      他拉着她坐在腿上,取过一只碗,边倒边说:“检视一遍伤员及营地后,我就去了火房那边,先前义父送来的两只羊,交由老李头养着,他刚挤了一瓮奶,热好了我便拿了回来。”

      云翘笑道:“前几日他也送了过来,委实香甜,豆儿也很爱喝。”

      陆英东顿了顿,道:“小禾在外面,她犹豫着不敢来见你。”

      云翘十分惊讶:“她来了?不敢见我……又是从何说起呢?”

      “还不是因为我义父,他老人家一时糊涂,对我们三人都下了药,使得你我……”陆英东面泛薄红,清了清嗓子,“所以她那个丫头便很是愧疚,觉得此事都是因她而起,无颜面对你。”

      云翘听了,连忙从他腿上下来,急匆匆来到了帐外。

      寒风凛冽,吹得人发丝乱舞,孟小禾戴着毡帽,脸颊冻得通红,正满脸忧心地在门前徘徊。

      “小禾!”

      云翘笑着叫她,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往帐篷走,“外面这么冷,你傻站在那儿做什么。”

      孟小禾小声道:“云姐姐,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我爹也不会……”

      “这不关你的事。”云翘打断她的话,望着她发红的脸颊笑了笑,“我与你英东哥都没有怪你,义父他老人家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这件事已然过去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说话间,两人已进帐,陆英东正端坐在书案前处理军务,见两人手拉手进来,他神色淡淡:“来了?陪你云姐姐说会儿话罢。”

      孟小禾扭扭捏捏地坐了下来,一面喝羊乳一面悄悄打量陆英东,见他似乎确实没有生气,这才舒了口气。

      身上暖和起来,她便去看云翘在那描图样子。

      芦花丛丛,水纹清浅,两只肥嘟嘟的水鸟亲昵依偎。

      小几旁的针线筐里放了许多彩线,见云翘纤指灵巧,翻飞穿动,看得孟小禾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近晌,孟小禾留下用了些饭,与云翘悄声嘀咕着什么,两人的目光时不时地望向陆英东。

      后者虽神情淡淡,却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想说什么就直说。”

      孟小禾走到他面前,讨好道:“英东哥,你看你挺忙的,我与云姐姐在这里说话只会打扰你,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陆英东看了她一眼:“可以出去,不过要照顾好云翘。”

      “那是当然。”孟小禾连连保证,“曲洲城我闭上眼都能走,更不会有人敢欺负云姐姐。”

      她是猎户之女,虽看起来与寻常少女无异,可拳脚功夫并不弱。

      陆英东颔首道:“那就去吧,天黑前回来。”

      他从书案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只荷包,递到了云翘手中,“这里有些银子,看中什么就买。”

      云翘脸色微红,接了过来。

      穿戴整齐衣帽,两人手拉手出了营地。

      虽然寒风呼啸,阴云密布,却毫不影响云翘的好心情。

      她与孟小禾有说有笑,一路欢声笑语入了城内。

      上次陆英东带她逛过集市,这回云翘便没那么大兴致,她更感兴趣的是去看夏竹君。

      “夏姐姐住在荷花街的朱砂巷内,咱们再走上一会子便到了。”

      走了这么长时间,云翘不禁气喘吁吁,身上出了一层细汗,在看到开门迎接的女子时,她不禁愣住了。

      女子作少妇打扮,挽着发髻,穿了身藕荷色袄裙,面容俊秀,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

      没有半分离异女子的哀苦。

      云翘在打量她的时候,夏竹君亦在看她。

      见面前的少女雪白娇俏,虽穿着厚重,却掩不住纤窈的身段儿,明艳动人,如从画上走出来一般。

      “这位便是云翘姑娘吧?”夏竹君笑着迎了出来,又细细看了一眼云翘,笑道,“果然如小禾所说,是个极为标致的美人儿。”

      云翘面颊微热,柔柔一笑:“夏姐姐叫我云翘便好。”

      孟小禾从两人中间挤了进来,不满地嚷嚷:“不成不成,怎么你们一见面就把我给忘了?”

      云翘与夏竹君相视一笑,拉着她的手一道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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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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