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威尔逊是个纵横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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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人说，吵架也是有效的沟通方式。
在沙铫忍无可忍的爆发后，威尔逊后退一步，微微叹了口气。篝火的橙色重新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温暖又平和。
威尔逊随手捡了根木头丢在篝火堆里，溅起些许浮灰。忽上忽下之间，一只萤火虫骤然从火焰上方略过，留下一道绚烂的残影。
沙铫想起了部落里那个萤火虫纷飞的夜晚和那晚银色灯光下威尔逊微笑的侧脸，气莫名其妙消了。发泄后的疲惫包裹了他，一股介于无力与颓然之间的情绪蓦地涌了上来，沙铫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爱怎样就怎样去吧，大家不如一起毁灭算了，自己出去就清除程序。
可抬头又看到火光里威尔逊发梢卷翘的弧度里反射出美丽的光，就像初见时夕阳下那个镀着金色的身影，沙铫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默契地休战，平静了一会儿。
沙铫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我第一天来小岛上，晚上也是这样躺着，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死在了查理手下。”
威尔逊走过来，就着沙铫身边的位置也躺了下去，“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沙铫没理会威尔逊的话，继续说：“不过好在我很快就在部落定居了，要是一直和韦斯住在一起，不知道要死几回。等我把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我也就永远都找不到世界的秘密，要被困死在这了。”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外面的世界……就是你记忆里的世界一百多年后的样子，有好的，有不好的。人还是那些人，历史嘛，也还是那些历史。没比小岛上好到哪里去。”
“可是你依然想回去。”
沙铫笑了笑，“那是故乡，罪恶之城尚被人留恋，何况外面也算是不错的地方。”
威尔逊的声音很轻，情绪模糊不清，“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原本是想看看大家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回到现实是不可能了，只要还在小岛上，基本上你们的要求我都能满足吧。你大概知道WX-78的回忆都是什么，麦斯威尔说的也都属实，他们俩一定恨透我了。还有温蒂和薇诺娜，要是想起来过去估摸着也不会放过我。”
沙铫突然觉得眼角有点酸涩，闭了嘴。
威尔逊似有所感地偏头看了一眼沙铫，侧了侧身子，把自己的手掌盖在了沙铫的眼睛上。
眼前变成了黑暗，有微弱的光从威尔逊的指缝间穿过。沙铫缓缓吐出一口气，“其实中国有句古话，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这种对自己创造的作品满心愧疚的，都不叫造物主，而是叫妈。无非我不算个好亲妈，大概是个后妈吧。”
威尔逊的指尖有了一点湿润的触感，带着点温热，又倏尔消失，好像幻觉。
“那天之后，我考虑过要不要告诉你们真相，可转念一想又实在没什么必要，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我来背锅——我是说承担责任。真相，太残酷了，不说的好。你看，你非逼着我把什么都说了，知道真相了又能怎么样呢，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威尔逊把覆在沙铫眼睛上的手拿开，摸了摸他的头发，“知道了真相，我就能站在你这一边了。部落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前前后后也有几年，再算上我记忆里虚无缥缈的那二十多年，我第一次遇到一个想一直相伴的人，可是这个人，”威尔逊微微停顿，似乎轻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他不要我了。我好不容易才知道他丢下我的原因，我就想告诉他，绅士从不说谎，善意的谎言也不行。”
“威尔，这件事是无解的，你知道的，他们不可能再重新接纳我了，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小岛上。我们，就当——”
“嘘，”威尔逊轻声打断了沙铫的话，“沙沙，我刚刚说了，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样一个人。我很对得起部落，这么多年，我现在也想去做些自己想做的、和你有关的事了。我帮你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然后你答应我，带我一起走好不好？你能带走我对不对？”
沙铫有点急了，“可是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人，你在这里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我走，你会变成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只剩一个灵魂了，你会后悔的。”
“没事的，没事，”威尔逊轻声安慰，“我在这里已经过够了，我不后悔，我们试试，行吗？”
沙铫没料到，威尔逊除了是个逻辑严密的科学家，还是个思维活跃的说客。
第二天天刚亮，威尔逊告别了沙铫，回到了部落。连续几天风尘仆仆让威尔逊眼下的黑眼圈又加深了，活像个熊猫。刚进部落的大门，威尔逊就碰到了面无表情的WX-78。
WX-78语气毫无起伏，“你去找沙沙了？”
“沃茨，我有话和你说。”
WX-78不为所动，“反正还有四天沙沙就回来了，有什么话，不如当面说，省得你来做传话筒。”
威尔逊看着WX-78空洞的双眼，“是和你的妻子和女儿有关的，沙沙有办法能让你重新见到她们，你不想听听吗？”
WX-78的眼睛里闪出一点红光，呼吸都急促了一些，“威尔逊，你别骗我。”
威尔逊和WX-78两人一前一后，单独去了海边。沃姆伍德好奇地想要跟上来，被薇可夫人一把拉住，半哄半拖着回了部落，“他们要聊的话题，不适合你听。”
威尔逊在海边找了块空地坐下，就像那天和薇可夫人的谈话一样，“沙沙没告诉我们全部的实情。”
WX-78皱了皱眉头，“如果你是来给沙沙说情的，那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威尔逊温和地打断了WX-78的话，“说实在的，沙沙是这个小岛的神，谁都没法实质性地伤害他，我又为什么要求情？我只是觉得，知道最终的真相，是每个人的权利。我把真相放在了绚丽之门里，但要不要去看，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强求。而关于你的妻子和女儿，沙沙有能力把你带回你原来的世界，消除你的病痛，把你变成一个正常人，把你的妻子和女儿还给你。”
WX-78忽地站起来，指尖有细微的颤抖，连话语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
威尔逊继续说：“你可以选择还记得这些事，或者把这段痛苦的记忆都消除掉。但只有一点，如果你真的要回到你的妻子和女儿身边，你也许会发现她们和之前会有些不一样。或许没那么爱你，或许有些细微的爱好的不同，总之，你离开她们很久了，她们已经并不是你脑海里的样子了。”
WX-78根本听不进去威尔逊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一句“可以回去”，短暂的呆滞后，就激动地在威尔逊面前走来走去，“沙沙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威尔逊也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四天后，沙沙会如约回来，你还有四天的思考时间——如果你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的话。”
同样的话威尔逊对部落的每个人都说了一遍，关于世界的真相，关于大家内心的渴望，包括麦斯威尔都不例外。
麦斯威尔终于被从晾肉架边放了出来，活动着被绑了几天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威尔逊，好像还是那个暗影宫殿的主人，“我不会放过沙沙的，你不必用什么世界的真相来唬我。”
威尔逊没再回话，只是入夜后，在麦斯威尔的帐篷边放了一个整理好的背包，里面放了出门必要的东西。
第二天天亮，晨光熹微时，部落里已经找不到麦斯威尔的身影了，包括那个背包。
而WX-78则一直在部落里，一天比一天更焦躁，直到四天后，沙铫出现在了部落门口。
沙铫身上还是裹着十几天前威尔逊身上的那件风衣，一路风尘，眼睛里有隐隐约约的红血丝，“好久不见，我来兑现承诺了。”
托威尔逊提前回到部落的福，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地很顺利。沙铫坐在了部落里的那张大宴会桌的一端，身边坐着威尔逊，其余人坐在宴会桌的另一端。
薇可夫人依旧没有去恢复记忆，连带着沃姆伍德、沃特和沃拓克斯这几天都过得格外轻松，甚至连请求也十分简单——薇可夫人不想离开小岛，她只想改变世界的一个小小的规则，把帐篷改成双人可入。
“你知道的，沃姆伍德在现实里很难生存，不如就在这里不走了。当然，如果你能把我变得年轻一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薇格芙德也表示不想回马戏团了，她从小是个孤儿，没什么挂念，在小岛上倒是实现了个人价值。
“我没提什么愿望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沙沙。我还是会讨厌你，只是仔细想想，现在在小岛上过得还不错，要比在马戏团过得好。如果以后我有了别的想法，会再告诉你的，没准是让你创造出一些帅哥之类的。”
沙铫没什么异议，准备回到现实后在绚丽之门里设置一个游戏内外的沟通渠道，这样自己就能很方便地收到游戏里他们的请求了。
WX-78最后也没去了解世界的真相，只说要回到妻子和女儿身边。
沙铫和威尔逊也料到WX-78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不意外，“那记忆呢，你还要记得这段回忆吗？”
WX-78沉默了许久，声音低哑地说：“……忘了吧。”
沙铫沉默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沙铫把和自己联系的方法留给了部落众人，最后和大家道过别，威尔逊跟在沙铫的斜后方，两人踏着夕阳走出了部落。
沙铫忽而心有所感，回头，看到沃姆伍德站在部落门口，向他挥手告别，薇可夫人微笑着站在沃姆伍德身后，手搭在沃姆伍德的肩膀上。小鱼人沃特头顶上的小灯泡发着莹莹的蓝色的光，手臂挽着傻乎乎的沃拓克斯。
紧跟在身后的威尔逊迎着橙色的落日，发丝间就像有光点在跳跃。
沙铫突然觉得事情并不糟，不管这个世界如何，至少大家都重新找到了一些意义。
沙铫趁着威尔逊回部落，一个人又去了趟地下的梦魇灯区域，和世界外的自己沟通了离开世界的问题。沙铫所有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一段，看来等他回到现实，还要再拯救一次游戏里的自己。
现实中的沙铫又重新编辑了游戏，在绚丽之门里留下了一个游戏的缺口，做成了门的形状。沙铫给这个门新起了一个名字，叫家门。
从部落离开后，沙铫和威尔逊出发前往绚丽之门，不出意外地在这里碰到了麦斯威尔。威尔逊猜测麦斯威尔从部落离开就来到了绚丽之门查看世界的真相，这么久也没回部落，大概是要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麦斯威尔就靠在绚丽之门上，形容憔悴，往日整齐的头发也凌乱了，有隐隐的胡茬冒了出来。听到了窸窣的脚步声，垂着头的麦斯威尔像刚刚醒来，缓缓抬头，看向了沙铫和威尔逊。
“麦斯威尔殿下——”威尔逊斟酌着开口，语气平和，说的话却十足残忍，“您还是看了世界的真相。”
麦斯威尔眼神空洞，里面没有一丝波澜，暮气沉沉，“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足够让人绝望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啊。”
“我要是没来看这个真相，现在大概也能轻松地让你把我的查理还回来——哪像现在，我才知道根本就没有查理这个人。”
“我要是没这么好奇，就好了。”
“沙沙，我没别的要求，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威尔逊是个纵横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