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唯一的人类》鸽

24、第二十四章

　　自从海底花园被胖揍一顿后，蓝瑙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林音也乐得轻松。

　　只是……现在她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

　　她被叫到蓝玛的房间里。

　　身材高大的蓝眼青年从一个大包里拿出一叠棉布织成的女性用品。

　　他神色自然的说道：“我看你最近在收集短棉布，所以自制了一些，里面加了消毒后的棉花和短布，结实耐用，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再缝制。”

　　“够、够了。”

　　林音脸色通红的从蓝玛手里接过这一大包手工卫生棉，内心尖叫，怎么还会有这种事啊啊啊，蓝玛居然还亲手给她做了女性用品！她感觉自己都要熟透了。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蓝玛望着林音有些疑惑，他当然感觉不到里面的微妙，还以为林音又是生病发热，伸出手贴了贴她的额头，“温度上升，但在正常范围内。”

　　他看到林音抱紧的大包，猜测的说道：“我不该给你送这个吗？”

　　林音连忙摇头，“不是啦，是、是我该感谢你，因为以前都没人为我做过这种事……”

　　她其实也很感动啊。

　　蓝玛微微一笑，“只是些小事罢了，我能为你做的可能也只有这些了。”

　　“这些小事就足够了！”林音垂头说道，“我才是，没有为你做些什么就要离开了。”

　　“怎么会。”蓝玛低头温柔的望着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是救了我吗？如果你没有送我回第九王城，我会陷入永久休眠状态。”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明白活着有多美好。

　　林音说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救你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好朋友……

　　放在少女头顶的手一顿，蓝玛心中微微发涩，如果是刚认识林音的自己，被她划定成为好朋友肯定会开心又满足，可到现在，他想要的似乎不止是朋友这个词。

　　他变得有些贪心。

　　“还有件事。”林音拉住蓝玛的手，“我走之后，蓝瑙会不会为难你啊？我听蓝瑙说你小时候差点打败他，说不定，他本身就不喜欢你。”

　　蓝玛看了一眼两人手交握的地方。

　　安慰的说道：“不会的，我对他没什么威胁，这件事过后说不定我又会被派去其他王城做暗线，也许哪一天我们会再遇到。”

　　这哪儿说的准啊，林音愁眉苦脸，“蓝玛，真是舍不得你……”

　　“对了！”林音又想到什么高兴的说道：“以后如果我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你到时候可以搬过来，我们当邻居。”

　　理想中的家园除了有房有地有饭吃当然还要有朋友们。

　　如果她真的在某个王城定居，蓝瑙也不一定会允许他过去，而且也可能没有他的位置，可是当林音说出这句话，蓝玛还是真切的感受到胸口有暖流经过，他轻轻点了下头。

　　似乎也没什么其他话可说，一时之间，房间里涌动着离别的愁绪。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而且她还有车！干嘛搞的这么伤感，林音振作精神，抬起头发现蓝玛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张合照，里面有几个孩子挨个站着，其中两个一眼就能认出，是小时候的蓝瑙和蓝玛。

　　“你们还留过影？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一直很差。”

　　林音走近，从外表推断，他们那时候才四五岁的样子，蓝瑙的表情也没有现在这么假。

　　蓝玛变化倒挺大的，板着一张小脸，有点像面无表情时的零。

　　“嗯……那个时候还行，毕竟一起长大。”

　　望向照片，蓝玛神色复杂，小时候的记忆并不算美好，以往他并不愿提起，只是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事就像泛黄的影片再也无法激起他的情绪。

　　“其实，在蓝瑙诞生不久后，王就已经决定让我成为第一继承者。”

　　林音惊讶的看向蓝玛，最开始的第一继承者竟然不是蓝瑙吗？

　　蓝玛翘起唇角，“想看看吗？”

　　“看看吗？”林音有些迷糊，看什么？

　　不大的房间里所有光源熄灭，林音第一次见识到机械体独特的信息共享方式，高大的机械体盘腿坐下，瞳孔变成无机质的冷蓝色，其中一只眼睛所在的那张脸的上半部分裂开银色纹路，向外伸出，露出金属内里，一道蓝光从瞳仁里射.出，映射在干净的墙面上。

　　是蓝玛的视角，画面里出现小蓝瑙的脸。

　　看周遭环境是海底某个训练场。

　　蓝玛声音传来，“时间间隔太久，使用普通能源的机械体中央芯片的储存区会有些失真，或者丢失部分信息，但重要信息还是完整的。”

　　小蓝瑙被打倒在地，擦了擦脸上的痕迹站了起来。

　　“你输了。”

　　这是小蓝玛在说话，屏幕前一把长剑收回入鞘。

　　小蓝瑙毫不在意，“输了就输了呗，反正我就没赢过，哥，你可厉害。”

　　……蓝瑙小时候还会叫蓝玛哥吗？林音发现小时候的蓝瑙比现在可爱多了。

　　对于小蓝瑙的话小蓝玛没什么反应，他淡淡的说道：“厉害吗？你该出去看看其他王城继承者的实力，就会知道我们还差的远。”

　　“那有什么关系。”蓝瑙的自信倒是从小就有，“反正我们海底之城迟早会成为第一王城，到时候把对手统统踩在脚下！”

　　手中的动作一顿，小蓝玛停下脚步，小蓝瑙没刹住脚差点撞到他的背上，“哥？”

　　小蓝玛转过身，小蓝瑙的双眼中倒影着他阴沉的脸，只听见他说道：“成为第一王城？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被小蓝玛的脸色吓的倒退了一步，小蓝瑙小声的回答道：“王和其他所有人都这么说啊，在海底之城全盛时期，这里的海域每个角落都闪着华丽的灯光，十二个王城都匍匐在海底城之下。”

　　“……”，小蓝玛沉默。

　　下一秒，屏幕前的手伸了出去，一把抓起小蓝瑙。

　　画面飞速倒退，他们一路从训练场飞向水晶宫外，越飞越远，直到把所有建筑都抛在脑后，身边的景色也变得深邃可怕。

　　小蓝瑙缩紧身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们来到一个海底裂谷处，千万英尺高的裂缝如神在星球上刻下的一道疤痕，让人见之胆寒，可更让人害怕的是这裂缝里面堆积起的无数机械体残体，他们胸前的能源早已被破坏，变成无生命的灰色，从高处望去像是埋起来的机械坟墓。

　　小蓝玛森冷的声音从屏幕内传出，“十二个王城都匍匐在海底城之下？”他高声道：“之后呢？之后的事是他们都死了，蓝瑙，你也想变成灰色被抛进大裂谷吗？”

　　“我、我我不会的。”小蓝瑙使劲摇头，小手攥紧他的衣角，“只要努力，就不会重蹈覆辙，也能成为第一王城。”

　　小蓝玛骂道：“真是个笨蛋。”

　　他又抓起他一路飞到裂谷外的一片海底平原。

　　平原上有好几个大的废弃矿坑，跟林音之前在第六王城看到的能源矿不同，这里的矿坑显然已经无法使用，没有蓝色的荧光，泛着死气的灰色。

　　小蓝玛冷静的说道：“没有这些我们无法成为第一王城，第九就是第九，接受现实。”

　　像是被打击到，小蓝瑙蹲了下来，无力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他一时之间充满了迷惘，“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后面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时间也加快流速，再次清晰是在水晶宫的一处大殿内。

　　第九王城的王隐藏在黑暗中，他很生气的责问道：“为什么选择成为伴侣型机械体？！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决定让你成为第一继承者！”

　　小蓝玛半跪在地，不卑不亢，说道：“无论原因是什么，也改变不了既成事实，我的身体已经无法配置多种武器，中央芯片也无法承载过量信息，意志无法用于战斗，不再适合成为王城继承者了。”

　　王失望道：“你辜负了海底之城，没有承担起让海底之城重返第一王城的重任。”

　　最后，小蓝玛离开大殿。

　　有其他兄弟对他说：“你本来可以让海底之城重返第一王城的。”

　　照顾他的机械体也说：“你失去了亲手让海底之城变成第一王城的机会。”

　　每一个人仿佛都只会说这一句话，仿佛这一句话就是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就连他自己脑海中也常常出现这句话，希翼海底城能拿回以往荣光。

　　小蓝玛在海底狂奔，大喊，嘶吼。

　　直到把这句刻在他中央芯片深处的话洗去，完完全全的成为他自己。

　　最后一场战斗是在海底花园。

　　美丽的花园被布置成为角斗场。

　　小蓝玛看到小蓝瑙依旧积极的战斗，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两人缠斗在一起，关键时刻，小蓝玛没有继续攻击，小蓝瑙抓住机会把他打翻在地，这是小蓝瑙第一次打败小蓝玛。

　　短暂的呆愣后，小蓝瑙欣喜如狂，他终于赢了最强的蓝玛，这意味着他变成了这群孩子中新的最强，后续会发生什么显然易见。

　　小蓝瑙成为了E型能源使用者，一位高阶机械体，第九王城的继承人。

　　小蓝玛成为了一位普通的伴侣型机械体。

　　若干年后，被早就变得陌生的蓝瑙派去第六王城做任务。

　　*

　　看完了蓝玛和蓝瑙之间发生的事，林音久久不能回神。

　　她后知后觉的说道：“这……不就是洗脑吗？”

　　从海底之城输掉最重要的一战开始，他们就不停的对下一代洗脑，让他们相信海底之城会成为第一，让这件事变成他们存在的意义，所以蓝瑙才会这么偏执，整日的活在旧梦中。

　　蓝玛把眼睛按回原处，“因为海底之城失去的实在太多。”

　　也不能责怪海底之城的王或者其他人，要怪的话只有怪过去，有时候想起被埋在大裂谷的机械体们，蓝玛也会想如果他接受了这份执念，东征西战，抢夺资源，海底之城会变强吗？强到成为第一。

　　能从当时的情况挣脱出来，毅然决然的选择成为普通机械体，蓝玛又用了多少勇气呢。

　　林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一定很难吧？”

　　“我只是不想……走重复的路。”蓝玛想起前几天，零对蓝瑙说的话，“这一切是没有意义的，就算回到第一王城也没有意义，机械体真正需要的也许是……”

　　林音黑色双眸望着他，等待他说完未尽的话语。

　　需要什么？

　　她呼吸轻缓，人类的气息散发在封闭的房间中，只要蓝玛细心感受，就能察觉到她的馨香环绕在他身周。

　　蓝色的双眸如同沉静的大海，海面上闪烁着温柔的波光。

　　飞过海面的白鸟都会被这波光所摄，一头扎进海里，可是大海怎么会忍心杀死白鸟，他只会让海水卷起不大不小的波涛，让几滴海水沾湿她干净的羽毛，留下自己的痕迹，便足矣。

　　蓝玛的手掌贴在林音的脸颊旁，他想做些什么，可又对自己应该做的事一无所知。

　　是靠的太近了。

　　还是蓝玛的眼神太过专注。

　　林音有些慌乱的避开蓝玛的手，脸色微红。

　　从莉莉丝到蓝玛，她一直觉得他是男是女无所谓，可是现在，她清楚的认知到，对方是异性。

　　这份认知让林音感到局促，就连空气都变得灼热，她甚至不敢看蓝玛的眼睛。

　　“你怎么了？”蓝玛不明所以。

　　她……只是有些害羞，林音咬唇飞快的看了一眼蓝玛，他脸上有几分疑惑，机械体就是这样，没有感情，当然也不会理解她作为正常女生的反应。

　　林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对方是无法与人类同频的机械体，他们之间的沟壑比海底裂谷还深，是不同的物种。

　　眨了眨眼，林音已经恢复正常。

　　为了驱散有点不对劲的氛围，林音开口问道：“所以你才是第一继承者，蓝瑙知道这件事吗？”

　　蓝玛摇摇头，“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在一扇门后。

　　高阶机械体蓝瑙听到了这句话，缓缓收回放在门边的手，他垂着双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原来，自傲成为第九王城继承者的蓝瑙其实只是一个备选。

　　心甘情愿被洗脑，用尽全力为第九王城谋划争夺的他……从未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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