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七师叔》素白歌

11、五月桃子

　　君瑄抬头看着一水之后的她，凤眼紧闭平静无波，思绪恍然，水花清溯似幻似梦，还记得，那是自己转世为人的时候。

　　转世为人，降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温饱有余，父母健全，上有一姐，一家和乐，只是人间征战不休，民不聊生，盗贼四起，天下已乱。

　　他五岁那年，一群强盗闯进了他家，父母被杀，姐姐不堪欺辱，撞墙自尽，而他也受了重伤，倒在院子里的血泊之中，绝望而痛恨着。一场火慢慢的蔓延开来，慢慢延伸到他头顶上的花架，他逃无可逃，也没有力气逃离。

　　一场大雨从天而降，浇灭了大火，可是雨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离着他的身体三寸，那雨水就自动漂开。

　　水雾之中，他看到一人，就站在离着他三步远的地方，白衣胜雪，脸覆白纱，朦朦胧胧，好似天人，也不是好似，就是天人才是。

　　一双眼眸，似乎穿过那层层雨水，就那么撞进他的心里，当时的他说了两个字，好像是“救我”。只不知，那时她的出手，可是怜悯？可是不忍？

　　一声叹息，她修行越来越高了，属于她的命运也要开始了，而他能够做的只能是默默的守着她，如果可以，他想尽自己所能，给她一世的安宁。

　　又是一年五月，水渠清沟莲花盛开，鸳鸯对舞美轮美奂，千碧岛的桃树已经结满了桃子，红红白白的鲜美，傍晚时分阳光渐弱，正心院中桃树之下，李悠若正拿着针线在湖水绿纱上绣上白色玉兰，一针一线，细致用心。

　　荀徵寒拎着一篮子的桃子走了过来，他已经十三岁了，长了不少个头，看着越来越像荀莫竹，“娘，我摘了好多桃子，待会给姐姐送去好不好？”

　　李悠若依然拈着针，没有抬头，“你姐姐正在修习碧海神剑，你别去打扰她。”

　　“我想去看看嘛，姐姐已经又闭关了一年多了，都没有回来过。”荀徵寒微微嘟着嘴。

　　“你姐姐一年时间就将五灵咒修了个通透，这碧海神剑少说也是要几年的。你大师兄练了四年，你姐姐至少也要练个两年吧。”说起荀情，李悠若是有些得意的，难得的聪慧和刻苦，十二入丹元境，十三岁入魂定境，随后修五灵咒，十四岁就开始练碧海神剑，这般天资在千碧是从没有出现过得，即使是当年的七师弟，也是在十六岁的时候才修五灵咒和碧海神剑，不过这一点也有差别，毕竟七师弟十五岁才入了千碧。

　　“还要那么久见不着姐姐。”荀徵寒有些不快，姐姐是那么厉害，若是姐姐在，哪里轮得到那个三师姐纪宁莲耍威风，总以为她是千碧派这一代最厉害的女弟子，有时候还和大师兄吵架。

　　荀徵寒年龄尚小，比他整整大了十岁的云忆秋又是从小陪他长大，自然对云忆秋是万分的崇拜和依赖，而云忆秋也是这一代弟子中最先练成碧海神剑的，性情又好，对底下的师弟妹更是温和，所以在千碧无人不敬他几分。

　　只是那个三师姐宁莲，最是嚣张跋扈，仗着自己在女弟子中出类拔萃的，骄傲得目中无人。每每有女弟子和大师兄比较接近，她就三番两次的找那个女弟子麻烦。大师兄说过她几次，她反而和大师兄吵闹，最是不可理喻的。

　　“很快的。等娘这件衣裳绣好，就让你带过去给你姐姐，那就见着了。”李悠若笑着安慰徵寒，“快去洗洗脸，都成小花猫了。”

　　徵寒这才点了头，转身刚走了几步，忽然一声清啸声响彻天地，脚下的地似乎晃了晃，徵寒差点摔倒，“怎么回事？”

　　李悠若已经站了起来，是在碧云峰方向，难道是出事了吗？“你先回房去，娘过去看看。”李悠若吩咐了一句，身子一纵，已经御剑而去。

　　徵寒忙将桃子一放，御起宝剑就要跟去，不过他并不是很熟练，刚升上院子上空，就看到云忆秋来了，“大师兄！娘去碧云峰了，我们快过去。”

　　“刚才突然地动了一下，你知道怎么回事？”云忆秋道。

　　徵寒有些得意，“我猜到了一些，一定是姐姐。”

　　云忆秋心中一动，当年中秋一见之后，他就出岛去历练，有时候回来都只听闻小师妹在闭关静修，是一次也没有见到了。

　　云忆秋和荀徵寒赶到碧云峰时，只见李悠若也停留在半空，碧云峰上霞光隐隐，傍晚的阳光映得满空彤云。

　　“师娘。”云忆秋唤了一句，李悠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底下的碧游洞。

　　碧游洞口草木青翠，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云忆秋能感觉到洞中灵气充沛，他已经练了碧海神剑，自然也练了五灵咒，对于万物灵气比较敏感。难道小师妹这几年一直在碧游洞里？这个似乎就是事实了吧。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碧游洞中终于又有了动静，有人出来了。一道红光划破长空，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白纱蹙青衣裙，身姿绰约，耳坠红玉，碧簪挽髻，凤眼含霜，静若寒梅，倾城姿复又绝代色，正是荀情。

　　她踏于红剑之上，好像是驾着祥光的仙子，那么一眼看来，云忆秋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顿了，纵然知道小师妹绝色，只是没想到长大了的她会是这般拥着绝色的风华，揽尽天地秀色。

　　李悠若是又惊又喜，“小情，你提早出关了，难道已经练成碧海神剑了？”

　　荀情点了下头，“是。”她练到五灵咒后才开始练碧海神剑，自然是更快一些，没想到练成之际，她再度破境，直入了大乘之境，天地灵力聚涌，不免惊动了众人。

　　“太好了！”荀徵寒先叫了起来，“姐姐，那你就可以回来了。”

　　修到如今的境界，再静修下去也是没有多大的用处了，荀情也就没有再坚持要留在碧游洞，当下回去收拾行李，李悠若在收拾，荀情站在了香案前点燃了清香。洞里的通往沉胭谷的幻门是在一年多前，君瑄抹去的，他说她暂时已经不需要他的教导了，那之后她从没有再见过君瑄，本着随缘的心思，也就没有多加挂念。

　　看了一下香案上放在一起的两幅画，荀情想了一下，还是将君瑄的画像拿起，准备带走。荀徵寒跑了过来，很是恭敬地也拜了几拜，这可是七师叔生前住的地方，七师叔是他敬佩的英雄，自然要拜的。

　　“姐姐，我们快回去吧。晚上，爹也该回来了。”荀徵寒道，最近荀莫竹白天都外出不在千碧岛，都会到聚仙镇里去忙碌今年招收弟子的事，只有晚上才会回来，而宁荷师姐细心，也随着一起去了聚仙镇。

　　正心院依旧，荀情的房间也是一样的，李悠若经常打扫，并不会脏乱，只是如今再看，荀情只觉得自己的心境更是清明也更加的空灵了。

　　荀徵寒捧着一盘刚才摘的桃子过来，桃子堆得高高的，有些摇摇欲坠，他端得小心翼翼，“姐姐，这是我刚才去摘得桃子，可甜了，你赶紧吃一个。”

　　“好。不过现在吃桃子，待会就吃不下饭菜了。我先拿一个，晚上吃。”荀情拿起一个桃子，用手帕包着，徵寒这几年倒是经常跑碧游洞，伶俐可爱，也让荀情觉得挺好，至少他一来，碧游洞就不会那么冷清了。

　　天黑的时候，荀莫竹果然回来了，宁荷留在聚仙镇并未一起回来，荀莫竹一进院子，就看到荀情站在院子里，徵寒正缠着她要看离朱剑。

　　“爹。”荀情唤了一声，俯身行礼。

　　“你提早出关了？”荀莫竹惊喜异常。

　　“是。碧海神剑已经练成了。”荀情道，武功修行向来不可半途而废，她日夜修习，这时间匆匆，倒也不觉得苦闷。

　　“好！好！好！”荀莫竹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容满面，没想到荀情天资比预想中的还要好，竟然这么快就练成了。

　　李悠若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在院子里站着的父女子三人，不由笑道，“怎么都站着，快坐下来，可以吃饭了。”

　　三年来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李悠若极是欢喜，“徵寒，快去把你大师兄和三师姐也叫过来。”

　　徵寒嘟了嘟嘴，“大师兄自然要来，不过三师姐就不要了嘛。”嘟嚷到最后也就几不可闻了。

　　“说什么呢？快去。”李悠若轻瞪了他一下，徵寒也就委委屈屈的去了。

　　一场家宴，多少寒暄，都是欢喜。

　　“还没恭喜师妹练成碧海神剑。”云忆秋端起酒杯，对着荀情说道。

　　“大师兄不也早就练成了碧海神剑。”荀情也举杯回应。

　　纪宁莲在一旁暗暗咬牙，自来碧海神剑，只有男弟子能练成，她虽然也想练，只是没有那个资质，没想到荀情三年前连元丹也没有，如今回来竟然练成了最厉害的碧海神剑。

　　“正好这次要在聚仙镇挑选新弟子，小情，你刚好和爹一起去看看。”荀莫竹道，荀情自来不与人亲近，又独自在碧游洞里待了这么久，越发的清冷出尘，只希望她多接触点人，多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也好将来少一点磨难。

　　既知她将来不凡，他唯能尽自己所能，为她将来的路，努力添上一石一土，让她走得更加平稳一些。

　　“是。”虽然不喜接近人，不过既然是爹要求，她也就照做了。

　　荀徵寒立即喊道，“爹，我也要去。”他最是喜欢外面那花花绿绿，稀奇古怪的东西，到处都热闹。

　　“你老实的待着，好好练习御剑。”荀莫竹板起脸，并没答应。

　　徵寒也不敢再提，大口的吃了一口饭，一边可怜兮兮般看了荀情一眼，期待她能说说好话。

　　荀情微抿了下唇，“爹，我第一次外出，许多事不懂，让弟弟陪着我吧。”

　　难得荀情第一次要求，荀莫竹倒也是意外，看了下徵寒，让他们姐弟多相处也好，“那好吧，你就让他陪你去。”

　　徵寒立即眉开眼笑，朝荀情眨了下眼睛，俏皮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