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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种田 ...

  •   春篱累到近乎窒息,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传来的阵阵压迫感使她翻了个身。

      还未真正到冷的时节,晌午过后正是不冷不热舒爽不已的时分,略带干燥气味的清风抚过出过大汗的肌肤,说不出的爽适,鼻尖萦绕着的淡淡植物清香沁人心脾。

      这么一躺,眼皮子就渐渐发沉了起来,无意识地伸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边绚烂得几乎燃烧的云朵迷晕了春篱的眼睛,她揉揉眼爬起来,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谁。

      糟了!刚才和小王二郎约好一个时辰后见,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春篱火急火燎地捡起她的小拐杖,正欲拔腿狂奔,迈开腿的一瞬间,她停住了。

      环顾一周。

      不对,这是哪儿?

      前后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参天大树和枯草,没有路,也没有人,踮脚往哪个方向看都是绵延不绝的山。

      春篱猝然生出了莫大的恐慌,像被什么重物狠狠一击,心慌得要掉出胸腔,背上浸出了薄薄一层虚汗。

      她好像是迷路了。

      在这个没有GPS也没有手机的年代,她该怎么辨识方向走出大山去?

      更何况马上就要入夜了,她一个没有武艺傍身的小姑娘,在这种原始丛林里该怎么过下去?

      因为害怕而过分兴奋的大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骆骏光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些骇人猛兽。

      具体的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一个个勇猛无比,随便拉一只出来都能打一窝老虎。

      怕什么来什么,静谧无边的丛林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像是有什么动物踩住了枯叶。

      无法抑制的恐惧感顺着春篱的脊骨迅速攀延缠绕,直至紧紧裹挟住了她的心脏。

      “啊!救命啊——”

      春篱提起裙摆调头狂奔,尖叫声都因为极度恐惧而变了调。

      “救命啊——”春篱变调了的扭曲嗓音在山中一层层回荡,中气十足。

      “救命啊——”细弱的女子求救声如小奶猫,有气无力。

      “救——”春篱的救字还没喊出声,耳朵尖动了动,倏然顿住了脚步。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才有几声求救声分明不是她发出来的。

      她在古代奇幻小说里看到过,这个声音会不会出自山中的精怪?故意幻化人声引人上钩?

      救,还是不救?

      春篱的内心非常挣扎。

      她转回身子,对着刚才发出窸窣响动的地方,迈腿了又收回,反复转了几回身,踟蹰不定。

      “有人吗?救命呀……”求救声好像越来越虚弱了。

      春篱一握拳,铁了心。罢了!如果是妖怪,那死就死吧,万一是个人,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春篱咬唇握拳给自己壮了壮胆,换了根更为粗壮的木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慢慢往那出声处走去。

      寻着声找过去,拨开重重的枝条,扫开叠叠的藤蔓,空灵缥缈的呜咽声若有似无,春篱浑身肌肤都起了厚重的鸡皮疙瘩,头皮一阵阵发麻,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屏住呼吸踮着脚尖摸过去,错综枝叶下一个乌漆嘛黑的黑洞赫然映入眼帘。

      春篱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踩响了地上的枯枝。

      坑洞底下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微小的响动,惊喜地呼叫:“有人在外面吗?救救我!”

      刚才离得远了听得不太清楚,走近了才发现求救的分明是个小姑娘。

      声音听上去还颇有些耳熟,好像是王家村的村民。

      春篱立刻将害怕全抛之脑后了,紧张地一个腾身扑到了洞口,趴在地上往里探头一瞧,坑洞里蹲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梳了两个垂挂簪的小女孩,脸上被灰土蹭得黑一块黄一块,早就看不出本来的肤色了。

      春篱记得她,是村口王麻子家的老幺王三娘。

      “三娘,你还好吗?受伤了吗?还能不能走?”春篱急切地问道。

      王三娘瞧见有人来了,激动得“噌”一下想站起来,身形晃了晃又跌坐回去,眼里哭得更狠了,“大娘救我!”

      这个坑洞说深不深,约莫一人多两人高,不过对于王三娘这样的小小个头来说,实打实摔下去还是够喝一壶的。春篱忧心王三娘有没有受伤,来不及多想,立马朝王三娘伸出了一只手,“三娘,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王三娘探出一只小手,使劲够也够不着。

      春篱看得越发心焦,怕吓着小姑娘,面上还带上了勉强挤出的难看的笑,“三娘,你这样坐着不行,你试试慢慢扶着洞壁站起来。”

      王三娘尝试了几次,终于慢慢站起了起来,俩人的手还差些距离,春篱胳膊伸得越来越长,差不多整个上身都悬在了洞口上方。

      王三娘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又急又怕,忍不住“呜呜”大哭了起来。

      春篱拼命往前够着,努力保持着理智循循善诱,“三娘别哭!我这就来了!你跳起来,蹦一蹦试试!”

      王三娘在春篱的鼓励下鼓起了勇气,双脚借力用力一蹦,双手抓住了春篱悬悬在洞口的一只手。

      春篱心中大喜,还没等她往回使力,王三娘落地时脚下一滑,往后一倒,把春篱也拽了下去。

      “啊——”

      “砰!”

      脸着地的春篱胡乱摸了一把脸,还好,鼻子和下巴都还在,没歪。

      现在好了,两个人都在坑底做伴了。

      王三娘哭得眼泪珠子止不住,“三娘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大娘莫要怨三娘……”

      面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春篱一肚子苦吐不出,气恼不已。

      瘪嘴抬头望了望头顶那一方小小的天空,火热的橘光渐渐被浅浅浓浓的青黑色掩去。

      快要入夜了,像春篱这种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经验的人也知道,夜晚的丛林中有多危险。

      不能再拖了!

      春篱跳起来试了试高度,突然计上心头,摇了摇王三娘的肩头,“三娘,你踩着我的肩,我驮你上去,你知道回王家村的路吗?”

      王三娘收了眼泪,憋着哭意点了点头。

      “你上去了就快回王家村,找大人来救我,不是大人,是成年人,啊呀就是和你爷娘一般大的人,谁都可以,尽早找人过来救我,知道了吗?”

      王三娘使劲点头,“三娘知道了。”

      春篱蹲了下去,让王三娘踩在她肩头,好在王三娘是个小孩子,又常年吃不太饱饭,身量小体重也很轻,春篱咬牙一站,还真把她驮起来了。

      春篱支棱起全身撑在底下,尽可能踮高了脚尖,王三娘双手胡乱拉扯拽爬,好不容易爬上了地面。

      王三娘回身冲春篱招了招手,“三娘上来了!”

      春篱憋着的气儿一松,往后一倒跌回坑底,有气无力地“快回去吧!回去找人来救我!我等你。”

      王三娘重重地“嗯”了一声,飞奔着跑远了。

      春篱这一等,就从傍晚等到了半夜。

      入了夜的山中湿气弥漫,适应了一片漆黑就只能看见上方一片狭小夜空上稀疏的几颗星点,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野兽低嚎几乎吓得春篱心脏病发。

      春篱不禁感到悲从中来,觉得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虽然她这一生短暂无光,按照一般流程,遗书还是得留一份的,没有合适的器具,只能用手指在地上写写划划起来。

      该写给谁呢?

      张四娘想把她卖了给小王二郎换个勤快媳妇,她不是王大妞,不会很伤心,但是她小心眼很记仇,绝不留遗言给王氏夫妇。

      太黑了看不清,春篱凭感觉抬起手指在地上留了第一行字,“小王,多吃饭,找好老婆。”

      春篱把这个时代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拉出来想了想,提指划拉了个“老骆”。

      接下来就词穷了。

      要是写个“我爱你”或者“我喜欢你”,俩人感情远远没到那一步,自己都能被自己酸死。

      也给骆骏光写“找个好老婆”的话,她其实别扭得很,心里是老大不情愿的。

      纠结来纠结去,伸出食指涂了几个开头都被手掌抹去,最后只扭扭捏捏地画了一个桃心。

      遗言留完了,拍拍掌心的土,现在只剩一屁股坐在坑底等死了。

      伟人曾经说过,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具体的话春篱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反正都死到临头了,要在现有的物质条件下,努力为自己创造一个温馨舒适的环境。

      春篱费劲儿给自己垒了个小土包当枕头,平整地躺好,双手交叉规矩地置放于胸前。

      以后发现她的尸体的人一定会夸赞她走得很安详。

      前世老院长常常笑话她,说她沾枕头就能睡着,现在想想这形容其实不太贴切,不光是枕头,只要让她躺下来,无论哪儿她都能睡。

      躺着躺着,心大如春篱,居然迷迷糊糊地眯瞪着了。

      以至于当骆骏光按照小王二郎指的方向一路找过来,看到春篱平静地躺在坑底的身影,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

      附近山林野兽横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人在野外度过一夜,本就是凶多吉少。

      但骆骏光不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总爱胡作非为的小娘子,身上有一股百折不挠的韧劲,心中有一根风也吹不散、火也烧不坏的支柱,无论环境多么艰险,她一定能以积极的心态面对,并且找出一条活下去的路子。

      就像是一个打不死的人。

      前几日她在骆家活蹦乱跳闹出洋相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

      可现在……

      骆骏光的心猛地揪紧,刺耳的嗡鸣声尖锐地席卷而来,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堵住了,眼前因缺氧出现了一闪一闪的黑斑。

      骆骏光颤抖着跳下了坑洞,后背的汗将衣衫紧紧黏在了身上。

      尸身他见过不少了,或许因为是熟识的人,让他难以接受这个惨烈的事实。

      骆骏光忍着莫大的慌乱感,缓缓地靠近了春篱的“尸首”。

      “呵——嘘——呼——嘘——”

      骆骏光脚步一顿,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纳罕地用手覆上了春篱的面。

      “呼——嘘——”

      随着轻轻呼噜声的节奏,一阵阵暖暖的气流喷到了他的手掌心上,吹得他羽毛挠般痒痒。

      骆骏光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没有猜错,这个小娘子是真的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坑洞底,听着野兽咆哮伴着洞底的小虫睡着了,还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噜。

      睡梦中依稀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晃来晃去惹人心烦,春篱眼皮颤动着半睁开了眼,一片熹微的晨光中瞄见了骆骏光英俊的侧颜。

      春篱抬手一把捏住了那略带青茬的下巴搓了两把,含含混混咕囔了一句“帅哥,你就从了我吧。”

      砸吧砸吧小嘴儿,手垂下随便一抓,好似薅到了什么解压硅胶玩具,下意识圈起手捏了捏,头一歪,复又沉沉睡去。

      留下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过的骆骏光,目光呆滞地摸着方才被揉过的下巴,倒吸一口冷气,低眉看向被牢牢握住的那什么。

      他这是,被一个小娘子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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