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之宴》认知失常

6、交易

　　“我知道你们暗地里的勾当。”
　　梅菲斯特安抚地揉了揉他怀里的人偶，接着说道：“盗贼们和法师们——地沟里的老鼠和高塔里的夜枭，那些想要把世界真理解剖分解野心，想要把人间至圣们撕裂咬碎的贪婪。”

　　塞西尔低头看着他面前的茶杯，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变成了红褐色的冰块，杯壁上凝集了一片水雾，就在他刚刚端起它的时候。

　　这是一个下马威。

　　这样才是对的，没有防范的秘密根本没有被当作把柄的价值，将这种东西别人当作威胁的砝码，而投鼠忌器，才是最愚蠢的事情。
　　确实需要这样的手段，才能让我得到那种确实被威胁的真实感。

　　不过，仅仅只有这样，还算不了什么。
　　我并没有被这样的阵仗吓到，我可能见过更多、更神秘、更危险的东西。只是这种危险的感觉让人很熟悉罢了。
　　我喜欢这样。
　　塞西尔有些心不在焉的想到。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失忆者来说，确实有些难了。
　　因为他所面对的威胁——那些只是由梅菲斯托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他应该将其当作重要之物的东西，对他而言并没有比他给自己留下的那张纸条更重要。
　　别人口里重要的，别人认为他看重的，可能对他而言有那么点意义的东西——
　　如果它真的重要的话，我为什么还会把它当作游戏奖励的一部分，而不是开局已知的信息线索或者是达成既定结局的条件呢？
　　这就跟他口里应该属于我的代号一样，这种东西一听就是不是能够代表人的，它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塞西尔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了椅子，动作轻浮，神情冷漠，语调平稳，这种稳操胜券而过度放松的形象的让他看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你想让我做什么？”

　　梅菲斯托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夜莱安应该是一个没有信仰的国家。”
　　“我的王兄希望他的子民获得平等，他希望人人都能拥有追求自由的权力，那就不能让他们被别人所信仰的东西束缚。”

　　他抬眼直视和他对坐的男人：“夜莱安必须是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家。”

　　“你让我处理掉他们？”塞西尔没有看他，他只是用拇指划过茶杯的把手，说道：“数量众多的东西，你确定你所拥有的足以让你付清代价？”

　　梅菲斯托闻言笑出了声：“没有子民如何能成为国王？我可没说让你去完全解放那些东西。”
　　“我需要你帮去我除去束缚，清理掉纠缠在这个国家内部的一些又臭又油的绳索。那些自诩凌驾于一切权力之上，挂在这个国家所有群众脖子上的东西。”

　　塞西尔敲了敲杯沿：“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替我杀了伊莎贝拉·雷莫尼亚。”
　　“伊莎贝拉·雷莫尼亚。”塞西尔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没有疑问，也没有好奇，他的音调甚至没有任何起伏。

　　他在念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对他来说应该也是陌生人——没有利益纠纷，也无法用自身能力影响到别人的人通常也都属于这种范畴之内，因此这没有影响到梅菲斯托继续往下说下去。

　　“伊莎贝拉·雷莫尼亚，众生教的圣女，母神赫欧泊在地上的代言人，神降者。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目盲者。她曾经受到教宗的邀请参加圣城的昼之祭典，你是刺客协会出使上一次昼之祭典的代表人之一，十三隐士的地位和枢机主教同级，你应当见过她。”

　　塞西尔抬眼，目光与那个一直紧盯着自己的人交会，他的声音没有一分一毫的停顿：“只是代表之一，每个人都有他应当做的事情，显然，瞻仰这位圣女的任务并不属于我。”

　　梅菲斯托没有对他的客人的情报缺口继续试探下去，塞西尔猜想刚才对方带着火药味的话可能是一种暗示。

　　或许我应该认识这位圣女。
　　刺客协会的十三隐士，如果一个组织都是像我这样的人，或者能让我这样的人成为高层，那它肯定糟糕透了。
　　——不过，这一点至少能让塞西尔去重视梅菲斯托所谓的交易筹码，一个组织的大型活动自然是跟它的高层决策直接相关的。

　　宅邸的主人呼唤了一声“苏雅”，一只白发金眼的人偶从他背后探出了头来，它手里还捏着梅菲斯托的头发，那些稍长的金发在女仆人偶手上已经变成了两个有些歪扭的发辫。
　　显然，听主人和“陌生人”聊天对这只人偶来说无聊极了。
　　“梅菲斯托大人，您需要什么？”
　　“帮我把编号17的资料拿过来。”
　　人偶收到命令，直接噔噔跑上了楼，梅菲斯托继续向塞西尔说道：“她是众生教为了让他们信奉的母神降临所培养的容器，是整个众生教里最不能被替代的那一个。”

　　之前的不必要关注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借口。塞西尔没有用它来追问众生教的情况，而是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们信奉的母神会真的回应他们？”

　　梅菲斯托没有对此做出正面回答，他只是说道：“我的客人，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不正是为了证明这件事情吗？”
　　“杀了她跟你们的目的没有冲突。你们想要压制‘幽寂四’的法理屏障，需要至阳节点，因此选择了这个国家。那我再告诉你一个你们需要的消息。”
　　“众生教的主神殿下有着晨曦之王留下的封印。”

　　塞西尔的心猛地挑动了一下。
　　“晨曦之王”，这个称号对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
　　他无法用什么特性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热切、向往、崇敬……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或许，那就是他的秘密。
　　是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