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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逃出生天 ...

  •   等到门外的动静渐渐远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许向北又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使诈的可能,才又钻出来,抱着还在昏睡的小娃娃朝着与两人追踪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个不足五岁的小子,抱着一个一岁的小娃娃逃跑,说来是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且不说能否理解逃跑的含义,单是这般力气也不是普通五岁可能有的。

      若是前世的许向北看来,也只会当作一个逗趣的笑话。可是此时,抱着小奶娃逃跑对许向北来说,却是真实发生着,而且再轻松不过的事。

      许向北此时却没有心思多想,这条逃跑的路线并非他来时的那条,比起冒险返回来时的路碰到人贩子,他宁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天亮。

      跑着跑着,他已经离商铺这条街越来越远了,摸索着走过一个个昏暗不见一丝光亮的居民巷弄,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树枝断裂声。

      猫着身子一下钻进墙角下堆放的柴火中,许向北屏住生息不敢动弹。

      *

      另一边,追捕的二人手持着火把,正快速翻找着街道上的可能的藏身之处。

      “要不继续往前追吧,这附近感觉也没有能藏人的地儿啊。”

      “这大半夜的,两个小娃子能跑多远,我看多半还在这附近。”

      “也是,难道我们跑错方向了?”

      “应该不会,这方向才有小奶娃的兜嘴。别想了,赶紧搜吧……”

      两人悄声说着话,虽然压低了声音,在这悄无声息的夜里却也格外明显。

      一双锋利的眼睛闻言盯视着两人,身形一闪出现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背后。

      *

      许向北听着愈行愈近的脚步声,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能放缓了呼吸的声音静静等着。

      终于,那个脚步走过他面前,步履略显蹒跚,却是带着一股匆忙的味道继续往前。

      许向北闭上眼,扑通乱跳的心也慢慢下沉。

      却不想,突然,怀里的娃娃似是终于从迷药里醒来,嘤咛一声,微弱哭起来!

      许向北简直要心脏骤停,赶忙捂住小娃的嘴。可是来不及了,那个脚步停了下来,竟是折身往回走!

      许向北闻声冷汗都冒了出来,急中生智,“喵~”了两声。

      终于让那个脚步又停了下来,返身继续往前走。

      就在许向北以为危机过去,情不自禁想要舒口气的时候——

      柴火堆被“哗啦”一声掀了开来。

      对上一双熟悉而沧桑的眸子!

      “嗨,好几个时辰不见。”许向北笑得轻松又畅快。

      *

      一大早,县衙大门被人慢慢推开,开门的衙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走了出来,却是被门外聚集的人群吓了一跳。

      便见门外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拢着早起的路人,正指指点点围观着县衙大门外被捆绑得作一团的两人。这守门的衙役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正想走上前驱散围观人群,突然被捆住的两人身上挂的木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我乃拍花子!”

      先是一惊,再是突然一喜,衙役忙转身跑向里间,嘴里还高声喊道:“老爷,大消息!好事儿上门了!”

      正在堂后用茶的房县令被吓得一激灵,差点喷出来,忙稳了心神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发生了何事竟惊慌成这样,还不快快道来。”

      衙役点头哈腰赔了不是才道:“老爷,有两个拍花子被人捆了扔在门外!”

      房县令闻言眼前一亮,惊喜道:还不速速将人带上堂来,让我等查探审问一番!”

      衙役应声,忙带了几个人将人贩子提了进来。

      不多时,一队人马从县衙后驶出,急奔向商铺街的方向。

      一个知命之年的老者正抱着个娃娃看着奔出的人马,娃娃感慨万千道:“刘叔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算他们倒霉了!”

      老者闻言点点头,开口道:“抓住人贩子对知县来说是大功一件,只要他想升官就一定能审得水落石出,那小娃娃也一定能找到家人,不用担心。”

      难得被老爷子抱在怀里的许向北点了点头,还有点不习惯老爷子这般的宠溺模样,别扭地动了两下,却是没有挣脱开,偷觑老爷子一眼,怂怂问道:“您不怪我乱跑吗?”

      “我怪……”

      许向北神色恹恹低下头。

      “……怪我自己太不关心你,太过严苛,太失败。北北,对不起,是爷爷错了。原谅爷爷好吗?”

      许向北没想到一向固执的老爷子竟会突然这样剖白自己,意外,更是触动,心里原本的动摇一瞬间消失,只剩下浓浓的暖意。

      许向北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看向老爷子,那眼里的疼爱、愧疚、后悔、痛苦交织着,看着他,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那复杂的情绪让许向北一下明白了老爷子心中积聚的苦。

      他突然觉得读书科举也不是那么可怕了,至少这辈子他不再是一个人,会有人带着他,陪着他,督促他,这样一想,他还燃起了一丝学习的热情。

      这样想着,小手轻轻拍上爷爷的肩,小小的身子也紧紧环住了爷爷的身体,脸贴着脸,轻轻说:“别难过,爷爷。北北不怪爷爷,北北喜欢爷爷。”

      许柏瀚感受着怀里的温暖,眼角也微微湿润起来,心里压抑许久的情感,那沉寂已久的自我,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苏醒的迹象,扬起一个久违的笑容。

      “又哭又笑,黄狗飙尿!”

      许向北不识时务的一句,让老爷子酝酿的情绪顿时消散殆尽,头上黑云罩顶一般蹩了一眼怀里的小娃,咬牙道:“许!向!北!哪里学来的腌臢话?”

      许向北弱弱低头,双眼含泪:“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

      “……”

      “哎,差点就永远回不到我爱和爱我的人身边……”

      “……行了。”

      “可是没想到,回到家里却没有等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我错了。”

      “那……亲亲抱抱举高高?”

      “……有。”

      许向北低着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凑上前“吧”一口亲在老爷子的老脸上,看着老爷子瞬间胀红的脸色哈哈笑出声来,心里对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了一份归属感。

      *

      又是四年过去。

      在夏日上午的灿烂阳光下,一间私塾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一个个小萝卜头煞有节奏地摇头晃脑,闭眼跟着一个神情肃然的夫子诵读着课文。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一群闭眼摇摆的萝卜头里,一个的浓眉大眼长相大气的小萝卜,却偷睁开眼帘。明亮有神的眸子顺着先生行动的轨迹咕噜噜转着,一双小手还在桌下偷偷数着穗粒。

      这个季节的稻穗已进入到齐穗期,照以往的经验,能结多少稻子也有了个估值。如果后期的光照温度等外在条件适宜的话,今年的农人们的日子想来还算不错。

      正想着下课回去告诉爷爷自己的结论,一个粗憨憨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众人的摇头舞。

      “先生!许向北诵读又走神了!”斜后方一个小胖子义愤填膺地指认到。

      几近花甲年纪的先生突然被打断严肃正经的诵读,十分不悦,厉声喊道:“许向北!”

      “到!……咳咳,学生在此。”

      “韩琪律说你上课又走神,可有此事?”

      小胖子又搞事!

      尴尬地站起身,忍不住掩饰性地推了推鼻梁,才想起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戴眼镜了,也幸好没人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

      而一旁的韩琪律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这边,迫不及待想要看他出丑的模样。

      许向北小小的身子微弯起,鞠了一礼才道:“先生明鉴,学生一向重视课业,从不敢懈怠。”

      被他谦和有礼安抚了一点心中的怒气,又想到许向北平日里的学习态度,荀夫子顺了顺花白的胡须,开口要求:“既然如此,那你将首章的内容背诵一遍吧!”

      韩琪律简直要乐得跳起来,还是先生厉害,说话中的,直捣那什么龙,不愧是先生!

      这篇《中庸》首章可是昨日才开始学习的新内容,其难度远超开蒙时学习的《三字经》《百家姓》等书,对他们这些七八岁的小童来说,别说背诵了,读都不好读。

      许向北,看你这次怎么出丑!

      就见许向北吱唔一声,又清了清嗓子,磨叽了一会儿,才站直了身板,煞有介事的背着手。

      光站姿好看,背不出来又有什么用。韩琪律心里正偷笑,便听到许向北终于开口了。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行云流水的语速,抑扬顿挫的发音,瞬间惊呆了一众学子,尤其是其中的韩琪律,得意的笑容一寸寸碎裂,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本来不大的双眼几乎瞪得要掉出来。

      连荀夫子都颇为满意自得地点点头:不错,背诵流畅,发音准确,节奏适宜,确有本夫子的风范。

      “嗯……你可知其含义?”

      许向北谦逊点点头:“学生根据先生日前所讲,有了一点感想:上天给予人的气质叫做性,依照本性去作事叫做道……喜怒哀乐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这叫做中。表露出来但合干法度,这叫做和。中是天下最为根本的,和是天下共同遵循的法度。达到了中和,天地便各归其位,万物便生长发育了。”

      “嗯,有点意思。不过,毕竟是年幼,对文章的理解尚有不足。

      “无论是喜怒哀乐之未发,还是发而中节,都是因为心中纯合天道(天理)的本性在起作用。若有人欲夹杂,那么就达不到绝对的中和状态,所以抑制人欲也是我们修缮己身过程中十分重要的一点。”

      “坐下吧。”

      一边点头坐下,脸上带着受教了谦逊的表情,一边还趁人不注意,斜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送给韩琪律。

      气得小胖子跳起来不服道:“先生!他,他都是胡诌的!”

      荀夫子胡子一吹:“你胡诌一个给我看看!”

      “可是,可是……”小胖子又不死心。

      “韩琪律!你还想攀扯他人,你若不走神又是怎么看见他走神的?”先生气得挥手一指,“明天把你家长叫来!我倒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继续上课!”

      朗朗读书声复又响起。

      目瞪口呆的韩琪律看着许向北偷偷向他比了两根手指。

      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也感受到了那股子得意劲儿,只得愤愤埋头:咱没完!

      转而想到回家可能遭受的再教育,一张脸已经皱成了包子,整个人也都蔫了下去。

      *

      下午唯有针对科举应试的应试班才有课程,而一众还在开蒙识字的学童们,不到中午便纷纷告辞返家了。

      许向北蹦跳着推开自家门扉,便看见菜园子葡萄架下的老爷子正靠坐在新做的凉椅上,闲适地扇着扇子,一派悠然自得地数着葡萄。

      这几年老爷子是越来越放飞了,几年前那个严肃严谨的模样已经越来越少见到。

      “爷爷,我回来啦~葡萄今天吃了几颗?”活泼的童音从门口传到老爷子耳中。

      “三颗……咳咳,熟了三颗罢了。”纵使已不再年轻,但依旧能看出老爷子年轻时的风貌。但此刻一贯出现的严肃正气消失无踪,脸上微微带上些囧意,一时不妨,又被越来越皮的北北绕话,幸好没露馅。

      许向北也不追问,只“哦~?”一声,语调里的百转千绕差点让老爷子破功。

      赶忙轻咳两声转移话题,“今天又发生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许向北也毫不隐瞒,仔细讲了课堂上发生的事。

      没有纠结于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也是相信许向北能处理好。

      只细细思考了许向北的作答,觉得并无疏漏,才满意点点头。

      看来之前教他的功课没有拉下。

      “那你夫子又如何说?”想了想,老爷子接着问道。

      “别提了,荀夫子又搬出了他最爱的那套程朱理学的理论,‘若有人欲夹杂,那么就达不到绝对的中和状态’!还说我的说话不准确,就朱熹的话一点问题没有?哼。”

      实在喜欢不起朱熹提倡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来,因他的影响力,三从四德成了后世女子遭受世俗压迫的工具,也造成无数的人间悲剧。

      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课堂上因尊师重教不好与先生辩驳,但内心的不服还是有的。

      “此话就不要外谈了。朱熹虽在前朝有一定才干名声,在本朝也收到一些人的推崇,却也人非完人,曾闹下不少腌臢事。即便如此,也不要一概否决别人的意见,每个人因为经历教育不同,看待事物有不同观点是正常的,我们可以不认同,但是不要轻易否定。明白了吗?”

      人类思想的活跃总是没有错的。

      “嗯,我懂的。”许向北听得爷爷教诲乖巧点头,懂事明理的模样着实让老爷子又疼又爱。

      “但是爷爷,他有什么腌臢事儿啊?”刚觉得他再乖巧不过,便看见一双小耳朵简直要竖起来,晶莹剔透的眼眸里放佛能看到八卦的光点。

      “咳咳咳!小孩子别多问,等你长大了就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性格和家庭氛围:
    首先肯定没有大家想象中悲惨;
    其次都是最挚爱的人,对挚爱的人好天经地义;
    最后都不是伤感抑郁的人,都比较看得来。
    开心快乐也不代表没有难过的过往呀~
    许父:你是我一文钱买来的媳妇~
    娘亲:羞……
    老爷子:滚!
    章节微修改了一下,更自然一点。
    听说只有签约可以给亲们发红包。。。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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