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婚契约》樱回

14、放下

　　插曲过后，几人倒是吃了顿平静的饭。谭墨的表情有点不虞，迟砚也有些心不在焉。吃完了，大家一起收拾碗筷。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们倒是新鲜得很，最后在迟砚的指导下也没摔碎一碗一筷，气氛也和谐了不少。
　　迟砚做完了收尾工作，感觉身心俱疲，只想立刻倒在床上。他扭了扭脖子，就往楼上走去。走到二楼时，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突然听到了女孩的啜泣。迟砚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现在四下无人，一楼的灯也全灭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庄……
　　咦？迟砚刚想赶快上楼，忽然愣住了。这个声音……迟砚试探地走近了阳台，看到了一个蹲在墙角的人影。虽然不怎么熟悉，但是他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那是许安娜。
　　还是算了吧，自己在这里会让她尴尬的……刚这么想着，迟砚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磕在了柜子上，他冷不防嘶了一下，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来这儿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门猛然被拉开，眼眶通红的许安娜站在迟砚面前，瞪视着他。
　　迟砚有些无奈：“我听到了有人在哭，担心有什么事，才过来看一看。”
　　“现在你看过了，我就是因为失恋躲在这儿哭，你管得着我吗？”许安娜咄咄逼人地走近了一步，一阵冷风刮过，她忽然打了个喷嚏，有些尖锐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迟砚迟疑地看了许安娜一眼，她还穿着下午的衣服，一件看上去就很凉快的纱裙。他暗叹了口气，脱下了刚才披上的薄外套，递给许安娜：“虽然挺薄的，总比没有好。山上挺冷的，不嫌弃的话就穿吧。”
　　许安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但总归不是普通的敌意了。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迟砚自觉无趣，刚想收回手离开，却被许安娜叫住了。
　　“我……”刚说了一个字，许安娜就咬住了嘴唇，许久才开口，“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说那么难听的话，像妒妇一样。”
　　又一阵冷风吹过，许安娜看了一眼迟砚，犹豫地接过了外套，披在了身上，小声地说：“……谢谢。”
　　迟砚感觉今天因为这个女孩而起的郁闷消散了不少。说到底，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暗恋了谭墨十几年的千金小姐啊。换成他，如果谭墨突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抢走了，自己也肯定会很难过的……他为什么要用谭墨举例？迟砚轻轻地晃了晃脑袋。
　　“我今天一定让墨哥哥很失望吧。”许安娜靠在门框上，低垂着头，轻声说着，“就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一样，不管不顾大发脾气，我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一想到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有了自己的爱人，一想到他的怀抱他的温柔属于了另一个人，我就受不了了……”
　　迟砚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他知道，许安娜只是想找一个聆听者罢了。
　　许安娜在黑暗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有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她才敢让自己的眼泪肆意地流淌。
　　“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气的几乎要疯掉吗？”许安娜冷不防对迟砚发问。迟砚愣了愣，没说话。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和墨哥哥站在一起的时候，内心的恐慌就掩盖不住了。”许安娜说，“我之前想，这肯定只是墨哥哥一时兴起，这么普通的男人，早晚要被踢掉。但是我看到了你们站在一起的样子。明明是两个男人，明明你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你们站在那里，好像你们本来就是一对。墨哥哥看你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
　　迟砚有点愣神。他本来害怕谭墨的好友与他相处久了，会看出来他们不是真的一对，但是许安娜的一番话，令他心神巨震。
　　他忍不住问：“我们两个……很合适吗？”
　　许安娜觉得迟砚在故意气自己，但想了想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人，于是闷声说：“对对对，你们两个神仙眷侣，你们两个天造地设，你满意吗？”话说完了才觉得有点尖锐，又闷闷不乐地补充：“不信你去问赵耀他们，不然你以为他们干嘛对你那么亲切啊，我们又不是闲着对谁都那么好。”
　　“可是我是谭墨带来的……”迟砚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身份，干脆这样带过。
　　许安娜忍不住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你觉得如果墨哥哥带来的只是个小情人，他们几个还会一开始就这么亲切吗？拜托，他们几个看起来是不怎么正经，实际上一个比一个人精，都有自己的判断啊。”
　　迟砚有点呆了。他的心绪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和谭墨在一块，就这么像……真正的恋人吗？
　　许安娜感觉自己说完这番话，心情好像平复了很多。在黑暗的保护下，她做出了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举动，身边的这个人也丝毫不因此对她报以异样的目光……她忍不住抬眸看向身边的这个“情敌”。当初，她得知墨哥哥有了个同性恋人时，内心感到又不屑又荒谬。她以为这个男人要么脸蛋妖媚，要么有什么手段，她也丝毫不惧。但这个叫迟砚的男人，给人的感觉却和妖艳贱货一点关系都扯不上。他长着一张乖巧的脸蛋，散发着他们这些人精没有的与他的年龄不符的纯净的气息。虽然话不多，表情也不丰富，但只要相处一会儿，就能让人觉得很舒服，甚至想多和他说说话……许安娜终于在心里承认了，这个人的确，拥有着他们没有却让他们一直向往的东西。也许墨哥哥追求的，就是他的这种特质吧。
　　“好了，该回去了，不然墨哥哥又要发火了。”许安娜直起身，又成为了那个骄傲的天鹅。
　　“你不要怨谭墨，他肯定也在担心你，毕竟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了……”迟砚试图解释一下，许安娜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出了泪花。外面的月亮渐渐升上了天空，月光打进来，照出了许安娜晶莹的泪珠。迟砚有点手足无措。
　　“别看我。”许安娜有点狼狈地侧过了脸，迟砚沉默地转过了身。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谁也没有说话。
　　“拜托你了。”迟砚听到了这样的轻言细语。他以为是错觉，刚要回头，自己的外套却被抛在了头上。他想要把衣服拿下来，背后却被一推。那是很柔，却很坚定的力量。迟砚顺着这样的力量，两步走出了那个走廊。迟砚忍不住回头，看到了许安娜。她在月光中笑着。那是一个释然的微笑，是她向过去那个单恋的小女孩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