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怨鬼录》笔名太草率

14、云石

　　“你说她哭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被河水淹久了。水渗出来……”
　　时生感觉到有人在戳她脸蛋，伸手拍掉“别闹！阿姊！”
　　阿姊？我的阿姊不是早夭了吗？阿姊啊！哇……
　　“她又哭什么？”
　　“不知道啊！”
　　两个小童看着床上抱着枕头哭的涕泗横流的时生懵了，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个鸡窝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瘪着嘴，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你们谁啊！”时生抱着枕头问他们“干嘛突然跑我房间，谁家的娃娃？”
　　两个小童看着她良久，突然朝门口冲去，扶门大喊“云石叔叔，云石叔叔。她醒了，她醒了。”
　　时生刚醒过来，听道他们大呼小叫，心里觉得烦闷。抓着鸡窝头，掀开被子略有些错愕，这是哪里？正出神的时候，一人掀开红色的门帘进来，刺眼的阳光照的她难受，伸手去挡，那个人开口说道“你醒了喝点热水，待会儿我准备一点流食给你，刚醒的人吃不得荤腥。”
　　时生放下手，上下打量来人。这人长了双狭长的狐狸眼，眉眼柔和不露锋芒，唇角是天生上扬的形状，给人的感觉和气无害，他看着有些年纪，可声音却是个青年音，倒是奇怪了些。
　　“这可是兆阳？”
　　“兆阳？那不是早就覆灭了的城池吗？”
　　时生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收紧。声音有些沙哑“是了，兆阳可不就是一夜之间覆灭的吗……”
　　“此处乃是太虚幻境中梦龙造就的浮屠梦境，虽不及人间景致繁华，但好在人心素朴，枫林一绝。”
　　那人递给时生一杯温水“鄙人云石，如今是义塾里的塾师，不知姑娘芳名？”
　　“芳名就算了，在下时生，原是兆阳清河县人，如今……无拘无束了，唯只剩一个名字。”
　　“这倒是有趣。”
　　“我怎么在这？”时生摸着一床软软的被褥，心下惬意，这种温度多久没感觉过了？
　　“那日我归家，看见你躺在河岸的浅滩上，我便把你带了回来。”云石答道。
　　“哦，”时生伸手抱拳“多谢兄台相救之恩！”
　　“好说好说。”
　　正午时候，太阳光刺眼，直直打进屋子里，晒得时生脸发烫，云石见她几次朝门口看去，便知晓了缘由。起身走到门口把门帘放下来一点，这时，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抓着门牙子，促狭一笑，稚气的喊了一声“云石叔叔。”
　　门口两个娃娃拦着云石放门帘的手，缠着云石玩闹“云石叔叔，凶凶姐姐醒了，给我们糖！”
　　这一句凶凶姐姐险些害得时生被刚咽到喉咙里的茶水呛死，床边的梳妆镜里倒映出时生的模样，她伸手抹了一把脸，眼睛还是那眼睛，鼻子还是那鼻子，哪里凶了？不过就是眉毛粗了点，往上飞了点，怎么就凶了？时下最过盛行的模样也不过是她这般的柳叶眉了吧，她伸手理了理鬓角，安慰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云石从袖子里拿出两颗糖，哄道“好，但是呢，不能叫人家凶凶姐姐，姐姐会难过的。”
　　“云石叔叔，我们知道了。”两个娃娃转头怯生生的看着时生“姐姐，我们错了。”
　　时生看着他们红扑扑的小脸蛋，想起了前生家中的幼妹，也是这般大，爱缠人。看他们小脸巴巴的可怜模样，心中来了几分意趣，便假装难过“姐姐被你们说的，现在心里难受的紧～”
　　“那可如何是好？”两个娃娃急了，大的那个上前去看她如何个模样了，却被她一把箍在了怀里，一个不留神，手中空空如也，娃娃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哭丧个脸，在愣了片刻后，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哇～我的糖！”
　　罪魁祸首时生歪靠在床榻上，咂巴着嘴，撑着个脑袋，眼睛直直盯着小的娃娃手中的糖“莫哭莫哭，那不是还有一颗吗？”
　　小娃娃忙把糖送到嘴巴里，直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怕他们不信，又马上吞了下去。奈何这糖还没化开，味道都没尝出什么，小娃娃淡淡的眉毛揪到一块，快哭的模样“真没了。”
　　两个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床上的时生，他们怒不可遏的朝时生扑去，对她又撕又打“赔我们的糖！”
　　时生抱头鼠窜“大侠饶命！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你赔！”两个娃娃摊手，一副若是拿不出来就要打死你的模样。
　　“这个……”时生抓了抓鸡窝头“云石兄？我囊中羞涩，帮个忙？” 云石抬头“这天正蓝，适合晒晒被子。”
　　“云石兄，帮帮忙！”
　　“咳……姐姐还要休息，先生不是叫你们临贴吗？”云石把两个小娃娃从时生床头捞了回来，束着他们，又从袖里摸出两颗糖放到他们手心“先生是仁爱宽厚的，但你们爷爷若是知道你们在我这玩闹不上进，免不了要讨一顿数落。”
　　两个娃娃原本看到糖，笑得那么的开心。可一听到爷爷，又立刻笑不起来了，规规矩矩的站在云石面前，仔细作了个揖，又朝时生说道“我们还要练字！”
　　时生眼珠转了转，心想这小娃娃的意思就是若非他们要练字，不然就弄死我呗！她笑得特开心，还贱兮兮的回了一句 “嗯，等我大好，我再去找你们玩。”
　　这两小娃娃白了她一眼，谁要和你玩，呸！不知羞！他俩走之前，还一人拿了时生一只鞋朝门外丢了出去。然后牵着手蹦蹦跳跳出去。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时生讨好的看着云石“云石兄？”
　　“时生姑娘……”
　　“嗯。”
　　“我刚才见他们是朝河里丢的……”
　　时生脸上的笑僵住不动了。似乎还有皲裂的迹象 “……”
　　一阵风从云石身边刮过，他有些疑惑，刚才过去了什么？熊？
　　约过了一刻功夫，时生拎着两只吸饱了河水的鞋子怒气冲冲的从河边走过来，老远就听见她的声音“这还是小孩吗？这能是小孩吗？这小孩吃什么长大的？”
　　这三个问题萦绕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她颤着手对立在门口的云石哭诉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两只鞋从河泥里拔出来，拔出来的啊啊啊啊啊！”
　　“时生姑娘有所不知，他们实非凡人，乃是玄武一脉，力大无穷。”
　　“玄武？哇……现在连小孩子背景都这么大了！欺负我一条野鬼！”她气懵了，觉得有点上头。这个太阳怎么还在跳舞呢？她摇了摇头，感觉大地在旋转跳跃，感觉她云石兄也跟着在旋转跳跃。
　　“云石兄，你可别跳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只听见云石的一句小心。只听咔嚓一声，一切都停了，啥都不旋转跳跃了。因为她磕在石头上了……
　　“没事吧。”云石把她扶了起来，她晕晕乎乎的抬头看云石，那副瘆人的模样，吓得云石手一松，险些让她又跌进泥里。
　　“你摔哪了？怎么满脸血？”云石忙伸手替她擦血“女子容貌为重，若是你破了相可怎么办？有没有划破哪？”
　　云石抬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时生还不紧不慢的朝他摆手“没事。不过是磕着鼻子，有些漏风……”
　　漏风？她眼角暼到一个东西，转过头指着地上的牙问云石“云石兄，我方才和那石头也算亲昵了一回，这地上的东西该不会是这石头怪我轻薄了它，问我要的赔偿吧！你眼神好，替我看看，这可是我那一口大白牙中的门牙？”
　　云石看她容貌无损，只是满嘴的血污，门牙落了一颗，说起话来，血沫横飞。他几度憋笑，指着那沾血的大门牙说道“时生姑娘，这……正是你那一口大白牙中的……门牙，还碎成了两段，哈哈……”
　　“……”时生茫然了，觉得这几年是不是撞了邪了，流年不利。先是被抄家，然后被人烧，被人烧也就算了，成了一缕烟还不安生，又被一条龙吃了！最后自己算个什么？鬼？还是一坨龙屎？她黑着脸把门牙捡起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时生姑娘，你别激动……你一说话血沫子就溅了我满脸！”云石一板一眼的说着，还伸手煞有其事的抹了一把脸，对时生说道“你看真的有血。”他虽无取笑之心，但时生却觉得这是莫大的羞辱！
　　“你……”时生气的吹胡子瞪眼，长这么大，从未如此被人气过，向来是她脸皮厚，把人家气个半死，今日却被云石气个半死。她提溜着两只鞋，也不理他只一个劲儿往屋里走，正巧前面走来一个少年，慌慌张张的模样。二人都没瞧见对方，只听咣当一声，碗碟摔了个稀巴烂。时生的一只鞋恰到好处的落在她的脸上，大坨的河泥糊了她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