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魔头的白月光师尊》袖底澜沧

10、第010章

　　院外传来几声狗吠，紧接着响起开门声。

　　穆白快步跑向院外，方来抱臂站在门口，看见穆白从眼前跑过，顺手抓住他的衣领。

　　像叮嘱一只调皮的猫，方来语重心长：“外面危险，不要乱跑。”

　　魔修修为耗尽后无法自行恢复，仙修则随时随地可以吸收灵气，穆白拍掉方来的手：“你现在处境比我危险，你的手下呢？”

　　泪娘和杨青魇在院外警戒。

　　淡淡月光照亮白树村，村间土路上，三五个村民歪歪斜斜走向村口。

　　时间已经是半夜，水滴声一响，本该睡得正香的村民突然全部惊醒。

　　其中有几个村民如同丢了魂，大半夜离开家直愣愣往外走。

　　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的人已经走出了几丈远。家人不敢出门去追，只能在后面扯着嗓子呼喊。

　　方来牵起穆白的手：“走。”

　　穆白下意识一挣，方来反而握得更紧，道：“小恩人，安分点。这里最危险的就是你，魔修可是最喜欢像你这种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又偏偏实力有限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小仙修。”

　　动作顿了顿，穆白安静下来。

　　四人跟上被摄魂的村民，走进村外白雾之中。

　　雾气无风自动，出现一处漩涡，中间俨然是通往另一重境界的入口。

　　方来拉着穆白停下，使了个眼色，泪娘捧出香炉保持警惕，杨青魇一手握紧铁斧，走在最前面通过入口。

　　穆白走在最后，穿过入口之后，水滴声骤然变得更加清晰，清楚得有些刺耳。

　　四人站在一条倾斜的台阶上。青石砌成的石阶，往下深不见底，往上看不见尽头。

　　水滴声和一些其它声响从台阶下方传来，穆白低头向下望去。

　　石阶下方，穆白看见一位年轻女子，大约十八、九岁，梳着妇人发髻穿着普通竹布衣裳，跪在台阶上。

　　她跪着沿着台阶向上爬，爬上一层，匍匐在地向前方深深磕一记响头，再往上爬一层。

　　女子低头叩首，额头每撞一下石阶，就听见血液搅动的黏稠声响，黑红血迹从青石上漫延开。

　　女子身后，她爬过的每一层石阶都被鲜血浸透，青石变成暗红，血珠向下滴落，传来一声声滴水声。

　　女子本人更是面目全非。或许曾经容貌秀美风姿绰约，然而现在只是一团模糊血肉。她头上发髻蓬乱状若疯癫，额头伤口深可见骨，碎肉和脓血一起往下流淌，裤腿膝盖早已磨破，双腿双手在漫长的攀爬中生生磨去一层层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穆白想象过，生生困住一整个村庄的百姓，慢慢吸食活人血肉魂魄的魔修会是何等穷凶极恶。

　　可眼前的魔修看上去自己就要把自己弄死了。

　　“她在干什么？”穆白问。

　　方来摇摇头，同样没有头绪。

　　磕一次头，爬上一层台阶，女子就变得更加虚弱。

　　一次匍匐下去之后，她久久没有爬起来，气息越来越微弱。

　　就在穆白以为她要死去的时候，突然，女子猛地仰起头，双手抓住上方石阶，露出白骨的手指发狂一般抓挠石板：“我……我不能死……不能————！！！”

　　伴随她刺耳的尖叫，整个空间震了震，石阶上血滴下坠如雨滴，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泪娘脸色微变，悄声道：“不好！”

　　几名被摄魂的村民原本被她用粉雾拦在了空间外面。

　　此时空间入口附近，裂开几道狭长缝隙。石阶上血滴向下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突然从黑暗中腾起无数暗红血丝，如同蛛丝一般密密麻麻，从裂缝伸向外面。

　　村民被血丝缠绕拉进空间，转眼被包裹成一个个血茧。

　　穆白甩开方来，剑意凝聚在指尖，划向最近的一个血茧。

　　方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后脖衣领把人揪回来，抬手一拍他的脑袋：“干嘛干嘛，上去送菜，这小身板够人家一口吗？”

　　方来转头道：“老杨！”

　　杨青魇手中挥出长柄铁斧，斧刃漆黑无光，宛如夜色侵蚀，瞬间撕开所有血茧。

　　泪娘举起香炉，粉色雾气迅速包裹住村民。

　　眼看血茧已破，穆白注视粉色雾气，脸色却没有半分好转。

　　方来脸上也敛了笑容，轻轻摸摸他的头。

　　白树村的村民本就只剩魂魄附着于骸骨上，血茧本应将骸骨魂魄一起融化吸收，现在抢出了骸骨，魂魄却早在他们被血丝缠住的时候就被血丝吸走。

　　穆白猛地看向台阶上的女魔修，方来察觉到他的意图，抓紧他防止他乱来，语气带着安抚轻声道：“来不及了。”

　　一口气吸收数人魂魄，下方台阶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恢复了几分力气，额上的伤口也似愈合了一些，继续一边磕头一边沿着台阶向上爬。

　　没过多久，女子爬到了四人脚下。

　　杨青魇站在最前面，挡住女魔修的去路。她不得不停下来仰起头，穆白这才看清她的双眼蒙着一层鲜红血翳，视力早已丧失。

　　女子的五官轮廓清丽，想必原本也是个美人。

　　她沙哑的声音宛如骨头摩擦的声响：“是……谁？”

　　方来问：“你又是谁？”

　　女子的神智仿佛已经癫狂，并未回答方来的问题：“魔气……不、不止……还有、还有……灵气！是、是灵气！……仙修……仙人！……仙人终于来接我了！……是他、是楚郎……是楚郎让你来的吗？”

　　女子突然神色激动，察觉到穆白的存在，朝他的方向拼命伸出手。

　　穆白看见，女子腐烂的眼眶中流下两道黑红血泪。

　　他正要问“楚郎”是谁，背后一沉，肩胛下方被方来轻轻拍了一下。

　　穆白皱皱眉，扫方来一眼，没有贸然开口。

　　方来觉得他很乖，伸指戳戳少年脸颊，成功被穆白嫌弃地拍掉手。

　　泪娘上前一步，走到杨青魇身边，在女魔修面前蹲下来。

　　她的声音甜美温柔：“这位妹妹，你说的楚郎，可是仙门玉京十二城城主，长生道君楚晖？”

　　长生道君楚晖，穆白听过这个名号。长生道君，顾名思义，楚晖苦心钻研长生不死之术，成果斐然，曾三次丧命三次成功复活，谁都不清楚要如何才能彻底杀死他。

　　楚晖与妻子文凰音皆出身修真世家，青梅竹马琴瑟和谐，乃是名满天下的神仙眷侣。

　　穆白倒是不关心这些风花雪月，奈何岑雁海总喜欢在他面前谈论这些，说什么也想寻一真心相待之人共此一生。

　　听女子提起楚晖，穆白再看脚下石阶，忽然发现这条无边无际的台阶，与通往玉京十二城城门的登天阶颇为相似。

　　似被泪娘的问话触动心事，女子神色转为悲凄，伏地呜呜哭泣：“楚郎……楚郎……”

　　泪娘声音愈发甜软，指下轻轻抚摸女魔修蓬乱的发顶，问：“你是楚晖的什么人？”

　　女魔修的故事，说起来十分简单。

　　江上摆渡的渔家女，与乘船过江的翩翩公子一见钟情，而后坠入情网。

　　几个月后，情郎坦言自己是仙门修士，然而并不嫌弃渔家女，约定要娶她为妻。

　　情郎离开渔家女，说是回家准备上门提亲。

　　然而渔家女苦苦等待，只等到一封情郎写来的书信。

　　信上说，他的家人不同意他娶一个毫无修炼资质的普通女子。然而如果女子是真心爱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就从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的登天阶下，一步一叩首爬上去。

　　如果渔家女真能如此诚心，或许就能说服他的家人同意他们在一起。

　　渔家女信了。

　　她离开家乡，四处打听寻找登天阶。可是她不知道，没有修为的凡人根本无法进入登天阶所在的境界。

　　后来，渔家女仿佛是疯了，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看见台阶就一步一跪磕头往上爬。

　　再后来的事，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磕破了头，血流出来，皮肉磨损露出白骨，眼前的石阶还在向上无穷无尽延伸，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头。

　　她要死了吗？

　　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打动楚郎的家人，她还没有和心上人重逢！

　　她不能死，不想死，不甘心死！

　　执念深重，凡人亦可一念成魔。女子误打误撞堕入魔门一道，求生执念化作魔念，最终牵连无辜之人。

　　穆白听完故事，三观有点震动。

　　且不提楚晖和文凰音伉俪情深的传闻，仙门与凡间不同，道侣关系比一般夫妻更加亲密，道统资源彼此共享，更别提还有些双修法门，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对无法容忍一丝背叛。

　　再说，堂堂仙门道君，居然下作到引诱凡间女子，这是何等卑鄙无耻？！

　　泪娘举袖擦拭一下眼角，仿佛拭泪，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妩媚甜美。

　　“没想到，妹妹竟然如此痴情。但是，妹妹可知道，楚晖此人就是个骗子。妹妹被他骗了，他从未想过要娶你，他爱的只有他青梅竹马的妻子……”

　　泪娘话音未落，女魔修突然高声咆哮：“楚郎不会骗我！文凰音算什么！楚郎说过他只是迫于婚约不得不娶她，他根本不爱她！楚郎爱的只有我！”

　　信息量有点大，穆白僵住，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方来拍拍他的头，动作里有些同情的意味。

　　泪娘轻笑一声，故作惊讶：“原来妹妹都知道？哎呀，明知道楚晖有妻子还这般痴心……不过也难怪，妹妹当初才见楚晖第一面，就宁愿动手杀了自己的亲姐姐也要把人抢过去，可不正是用情至深感天动地。”

　　“你、你说什么……”

　　女子一愣，骤然神情大变。

　　泪娘笑道：“好妹妹，你可真让姐姐伤心，这些年姐姐可是到处找你，你倒把姐姐忘了？说了这么多，还没认听出我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