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石流明

5、第 5 章

　　（十三）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第一次不是自然醒，而是被阿凝吻醒的。
　　我疲倦的睁开眼，感受到他冰冷的吻在我脸上，我瞬间就哭了，我一点儿也看不见他了。
　　“阿凝…”
　　“阿凝…”
　　“阿凝你在哪儿？”
　　“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嘘，别哭了。”他嫌弃的说，“我就在这儿。”
　　“好，好，好，我不哭。”我摸了把眼泪，问他，“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阿凝的语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求求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消失啊，你还没找我报仇啊！”我只会重复我之前说过的话了。
　　“这么傻？”他的声音也变得轻了，“当然是因为，我的怨气已经销了啊…我不恨你了，我爱上你了啊，傻瓜。”
　　“我也爱你啊…哦不，我恨你，我恨你！你听见了没！我当初袖手旁观，我没救你，你怎么能原谅我呢！”我紧紧抓住他看不见的手，哀求着。
　　“所以啊，我走了，就当是惩罚你好了。”阿凝说，在他彻底消失以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记得起出我的尸骨，剥下我的皮，做成雨衣，穿在身…”
　　我听他声音猛地消散在风里，压抑着的泪，全部贡献了个精光。
　　先还能中气十足的用各种各样草爷爷搞奶奶的话骂他，后来就只是眼泪默默的流，我都觉得我快瞎了。

　　（十四）
　　我后来不哭了，是因为听到了屋外有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悄悄的，如果不是我半夜失眠睡不着，可能就漏听了。
　　我假装睡觉，又叫了几声阿凝的名字，装作他还在的样子，反正天黑外面也看不清屋子里是什么情况。
　　果然屋外的人很快就跑远了。
　　我知道情况不对了，于是当夜就跑到了阿凝的坟堆，一边咒骂自己，一边起出阿凝的尸首。
　　可等他的尸体露出来的时候，我又忍不住的干嚎。
　　我的眼泪流尽了，只能发出悲戚的惨叫。
　　他的尸体，干干净净的，丝毫没有鞭挞的痕迹，看起来就和他活着的时候是一样的。
　　可那也只是看起来。
　　我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尸体轻的像纸一样。
　　我把他偷偷带到雨衣厂。
　　厂子已经倒闭了，里面没有人，所以我偷偷进去，用留下来的机器，把他的皮剥了下来。
　　那个过程我真的不想回忆第二遍，我痛苦的剥，人几乎要晕死过去，可是求生的意识又支撑着我继续。
　　我不能死，和阿凝找我复仇的时候不一样了，我死了，就没有人记得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少年，这么惨烈的死去，又这么惨烈的和一个人相爱了。

　　（十五）
　　用小刀把他的皮揭开的时候，我麻木的头脑也是一阵空白。
　　他柔软的皮肤下面，除了一具骨架，一点血肉也没有，也难怪我抱起来的时候那么的轻。
　　但他的皮却那么柔软，又富有弹性，似乎还不会腐烂，就像是被他用所有的血肉专门供养出来似的。
　　我在雨衣厂，靠着那些被留下的仪器，用阿凝的皮做出了一张完美的雨衣。
　　我穿上他，他温柔的包裹住了我的身体。
　　我深吸一口气。
　　是阿凝…
　　是我的好阿凝…
　　我穿着他出门的时候，村民已经把雨衣厂围住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晓得我在这里的，大抵是像嗅到血腥味的蚂蝗那样，他们对于我的行踪也算了如指掌。
　　他们本来已经打算打死我了。
　　可是我穿着用阿凝的皮做成的雨衣走出来了。
　　一步，
　　一步，
　　一步，
　　一步…
　　他们发出一声怪叫，四散着逃跑了。
　　这时有雨滴滴在我的脸上，我穿着雨衣，他温暖的包裹着我，让我被他覆盖的地方都避免了被潮湿所侵袭。
　　我慢慢走回家，把头，埋在用阿凝制作的雨衣里面。
　　那里面，有阿凝的味道。
　　阿凝…
　　唉…
　　阿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