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女王》雁潇

80、那法内城保卫战（六）

　　景峰趴在城墙垛口往下看有些眼晕。

　　一队队的魔族士兵和邪灵大军集结起来，排成一个个方阵。盾牌手在最前面，后面依次跟着弓~弩手、攀援手和刀剑手，最后面是攻城车和云梯队。

　　密密麻麻的队列，数不清的魔兽脑袋在晃。

　　风将魔兽和邪灵腐臭的气息带上了城楼。每个鱼兽士兵都藏在城墙后面紧张地等待着，等待着魔兽吹响的进攻号角。

　　“呜——嘟”

　　一只巨大的公牛号角被八个魔族士兵抬着吹响了。

　　鼓声震天，魔族士兵狂热地呐喊着。盾牌后面的弓~弩手整齐划一地射出第一轮箭矢，如飞蝗一样的黑点儿遮天蔽日地往城墙上扑来。“哧哧”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让人听着就觉得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鱼兽兵被雨点儿般的箭矢射得不敢抬头，成百上千支箭都钉在了木质的城楼廊柱上，尾羽还在嗡嗡地颤动。仿佛只要谁一露头就会被箭头洞穿头颅。

　　在恐怖的箭雨掩护下，云梯队和攻城车出动了。浩浩荡荡地直奔城墙。跟在后面的是身上缠绕着绳索的攀援手和刀剑手。

　　听到下面轰隆隆的车轮声，景峰意识到对方真的要攻城了。

　　这时跑过来几名鱼兽副将，诺敦查离开后就由他们负责带兵守城，而景峰的到来正好让他们有了主心骨。这个时候不依靠神还能依靠谁？

　　他们压低了身子小跑过来，蹲在景峰的身边，其中一个问：“神，敌人开始进攻了。怎么办？”

　　景峰面对着他们焦急又崇拜的目光，实在觉得这事儿找错人了。

　　他只是个大学语文老师，充其量是个军事迷，要说单打独斗凭现在他的实力还是没问题的，但要是指挥一场实力悬殊的攻防战还是算了吧。他明显觉得底气不足。

　　忽然，他眼前一亮，只见悟和西月从楼梯快速地上来了。

　　“圣者！国师！快去问他咋办？”景峰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

　　几名副将立刻将这根刚爬上来还没喘匀气的“稻草”围了起来，向他抛出了同样的问题。

　　景峰不再看他们了，而是笑眯眯地瞅着猫腰走到他身边的西月。

　　西月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眼中竟涌出了泪水。刚才要是猫死的话成真了，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度过失去景峰的时刻。

　　“你怎么哭了？别告诉我有人欺负你啊。”景峰诧异地说。

　　西月狠狠地捶了他一拳，嘟着嘴嗔道：“你欺负我了！”

　　景峰立刻翻身起来，乖乖地蹲在西月面前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痕，委屈地说：“小姐姐，你不欺负我，我就烧高香了，还敢欺负你？话说我一直在这里，就是想欺负你也没机会呀。”

　　西月忽然深情地看了他一眼，歪头笑着说：“你活着真好！”

　　景峰觉得脑子里有些乱，自己压根儿也没死过啊。西月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始说胡话了吧？

　　“抱抱我。”西月像个撒娇的孩子张开双臂，眼含笑意地望着景峰。

　　景峰几乎可以肯定西月的脑子是真出问题了。在这样残酷的战场上，在这么多下一秒都不知生死的鱼兽士兵面前，这位小姐姐居然要抱抱。。。

　　抱抱就抱抱吧。

　　在城下魔族和邪灵疯狂的叫嚣中，景峰紧紧地抱住了西月。

　　双颊相贴，西月闭上了眼。也许这场那法内城保卫战他们都会死，那么在死之前她要好好享受一下这样的温存，否则黄泉路上会后悔。

　　忽然，西月感觉自己的嘴被两片温暖的唇吻住了。

　　她浑身一颤，想起了那晚在花海中的浪漫，万千的花瓣飘飞，一缕的缠绵相随，仿佛世间最美好的时刻融化了她，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温馨。

　　西月不禁抱紧了景峰。

　　“哐”的一声，城墙被猛烈地撞了一下，惊醒了甜蜜中的神和神后。

　　魔族攻城了！

　　景峰急忙起身趴在垛口往下看，只见几十部攻城车已经在城墙下开始撞墙了。还有无数的魔族士兵正顺着云梯车的楼梯爬上来。

　　悟已经安排妥当，几个副将各自领命去组织抵抗。

　　景峰和西月奔到他的身边，只见悟微笑着对他们说：“惊扰二位了。”

　　西月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站到一边。

　　景峰则指着下面蜂拥而来的魔族和邪灵说：“怎么才能把它们打退？”

　　悟指指城楼前堆放的炮弹说：“轰雷虽然用不了，但这些东西扔下去还是会炸的。”

　　景峰西月明白了，悟是要用这些炮弹炸毁攻城设备。

　　一个个炮弹被鱼兽士兵抱到垛口扔了下去。扔到攻城车上的炸了，但扔到土里的却没炸。转眼间几十部攻城车和云梯车已经被炸掉了大部分，剩余的都撤退了。

　　城墙上的鱼兽士兵一阵欢呼，但随即又都不吭声了。魔族这回不用攻城设备而是改用直接扛着云梯爬墙。炮弹没有着力点大部分都扔到土里成了哑弹。

　　眼见着魔族和邪灵嚎叫着从云梯爬了上来，鱼兽的弓~弩手从城墙上往下射箭，却被盾牌挡去了不少，加之城下魔族的弓~弩手也在往城楼上射箭，死伤了不少鱼兽士兵，尤其是弓箭手。

　　此时，魔族的公牛号角又吹响了。

　　第二波箭雨来袭。

　　无数箭支在空中像一扇由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组成的巨大门板砸向城楼，疾风暴雨般地射塌了城墙上的木栅栏，射倒了摆放饮水壶的木架，还射伤了正在奔跑中来不及躲避的鱼兽士兵，它们接二连三地倒地，哀嚎着在地上翻滚。

　　景峰躲在墙下皱眉道：“这可恶的号角！”

　　正巧云兽从楼梯跌跌撞撞地爬上来，它被景峰派去其他城门巡视刚刚回来。

　　“云兽！去把那号角给我毁了！”景峰命令道。

　　云兽听懂了，这是要它杀身成仁啊！它义无反顾地就要飞出城墙却被景峰扯着脚拽了下来。

　　干嘛？不是让我去死吗？还拉我作甚？云兽瞪眼看着景峰。

　　西月拍了拍它的头说：“让你去毁掉号角是因为你会飞呀，有大本事！还有，景峰不是让你就这么冲出去。”

　　“你不会从旁边绕过去啊？笨！”景峰没好气地冲云兽发火。

　　云兽又听懂了，景峰没让它去送死。

　　“给我活着回来！听见没？”景峰抚了抚它的脖子。

　　云兽这回是真懂了，景峰还是很在乎它的。

　　它使劲儿地点着头，精神抖擞地振翅飞上半空，转了个圈儿就没影了。

　　景峰抬头看着它忍不住叹了口气，脑子还是不好使。让它绕过去它却直飞冲天，活脱脱就是个愣头啊。

　　箭雨停了，魔族士兵也趁着鱼兽躲避的时候爬上了云梯。

　　西月从垛口俯身下看，正好和一个爬上来的魔族士兵脸对脸撞着。

　　她一怒，毫不犹豫地甩出银链将它打了下去。

　　魔族士兵惊恐万状手舞足蹈地往下坠，边坠边喊“女人是老虎！”

　　说谁呢？西月怒了，扭开霹雳手环没头没脑地劈了个闪电加火球下去。

　　“轰！”

　　闪电劈中了城下土里倒竖的哑弹，炸了。加上随后而至的火球，更加剧了爆炸的烈度。

　　一架好好的云梯全被毁了，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坍塌，几十名魔族士兵浑身着火，嚎叫着摔了下去。

　　“好使啊！”景峰和悟都惊讶地望着西月，连西月自己都懵了。

　　她立刻冲到另一个垛口前俯下身去，看准云梯下的哑弹打出了闪电和火球。

　　如法炮制，一会儿功夫所有的云梯都被西月的闪电火球毁之殆尽！

　　望着几十架烧着了的云梯，赖恩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有个既会放电又会放火的神后呢。

　　魔族和邪灵被迫撤退了，丢下上千具尸首和散落一地的攻城设备。

　　浓烟滚滚下，血流满地，断肢无数。

　　鱼兽士兵们呐喊着欢呼起来。

　　神后一战成名！

　　魔族号角再次吹响，只不过这次不是进攻的号令，而是后撤集结。但吹了几声之后突然变了调，“呜呜”地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喇叭。

　　景峰西月远远望去，只见云兽抓住一个邪灵塞进号角，那邪灵挣扎着却被云兽一脚踹了进去。紧接着云兽把几枚石头手~雷塞进了那邪灵的衣服里。

　　周围的魔族士兵嘶吼着围攻云兽，却见它并不恋战，提起那只号角飞上半空。

　　就在魔族的弓~弩手正要向它射箭时，它嘿嘿一笑，手一松，巨大的号角掉了下来。慌得魔族士兵抱头四散开去。

　　一声巨响过后，号角碎了一地。而云兽展开双翅得意洋洋地飞回了那法内城。

　　赖恩瘫坐在椅子上，第一场交锋他败了。

　　*

　　夜幕降临，那法城外的战场上一片狼藉。

　　景峰西月肩并肩靠着，站在城墙上往远处看。

　　远处魔族和邪灵的上百处营地灯火暗淡，仿佛它们低靡的士气。

　　而鱼兽士兵们则因为白天的胜仗欢欣鼓舞，疗伤的疗伤，谈笑的谈笑，根本没把眼前的这场恶仗当回事。

　　西月将头轻轻靠在景峰的肩上，忽闪着眼睛说：“现在像不像在做梦？古战场、魔族、鱼兽。。。”

　　“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景峰笑着说。

　　“嗯。”西月愉快地点着头，这一幕简直比梦幻还梦幻。估计要是在纪时空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梦来。每天忙忙碌碌的生活，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为一个平凡人极为普通的梦想奔忙。

　　但此刻，她却是另一个自我，一个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自我。

　　悠扬的笛声传来，是悟在吹。

　　月光下，城墙上的鱼兽们渐渐安静下来，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息时光。

　　这是一首舒缓的曲子，来自鱼兽古老的传说，代表着它们一族的梦想和希望。

　　悟在用这种方法鼓舞士气。

　　“会跳舞吗？”西月忽然笑吟吟地看着景峰问。

　　景峰退后一步，极为绅士地行了个礼道：“小姐姐请。”

　　悟吹奏的曲子正好可以跳华尔兹。

　　西月微笑上前，一手搭在景峰的肩上，一手揽住他的腰。

　　薄纱似的月光下，飘扬着残破旗帜的城墙上，旁边是刚刚杀伐过的战场，周围是景仰着他们的鱼兽士兵。景峰西月就在抑扬顿挫的笛声中翩翩起舞。

　　凝视着对方，两人目光灼灼，此时共舞便此生共度。

　　景峰双手揽住西月的腰，将头抵在她的额头；西月则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人慢慢地挪着步。一曲笛声吹响在这鏖战的寒夜，却将他们的情紧紧缠绕在一起。

　　“砰砰砰”天空中绽放出五彩的烟花，一如当日景峰放给西月的那样绚烂。

　　“鱼兽王大赦！所有牢里的囚犯全部免罪释放。”鱼兽传令兵的喊声从城内传来。

　　所有的鱼兽士兵都站起身来，恭敬地敬礼。因为宝奔奥走上了城楼。

　　景峰西月垂手而立，宝奔奥走到他们面前微笑道：“舞跳得很好啊！”

　　他转头看着西月，欣赏地看了一会儿发自真情地说：“你很像当年的宝枝！无论是性格还是一颦一笑都像。”

　　西月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就是那个宝奔奥失踪千年的掌上明珠？

　　宝奔奥显然很高兴，用慈祥的语调问西月：“你今天先是平了诺敦查的反叛，后又挫败了魔族和邪灵的攻城。我必须奖励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闪耀在宝奔奥眼中的不仅是一个帝王的赞许目光，还是一个如慈父般疼爱的眼神。也许是对宝枝千年的思念，他把西月真的当做自己的女儿了。

　　西月踌躇了一下，看看景峰。

　　周围的鱼兽士兵们都好奇地等着西月说话。什么都答应，这可是宝王天大的恩惠！就连悟都放下了笛子静静地看着她。

　　西月想了想，鼓起勇气直视宝奔奥道：“宝王，我想请您赦免鱼兽国所有人类卑贱的身份，让鱼兽和他们平等相待！”

　　把人当人看，就这么简单。但对宝奔奥来说却是天大的难题，因为鱼兽和人类的仇恨不共戴天，这是祖训。在那法内城延续了几千年的规矩。

　　但宝奔奥刚才说了，无论西月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因为他是王，现在那法内城的鱼兽王。

　　王说话是要算数的。这就是王权。

　　“我支持西月。”景峰握紧了西月的手，一同面对着宝奔奥。

　　生死一起，进退一致。

　　城墙上鸦雀无声，所有的鱼兽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可是有违祖制的大事。要是一般人说出这话，指定是直接被从城墙上扔下去摔死的下场。

　　宝奔奥愣愣地看着西月，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

　　“本王答应你。从此刻起，鱼兽国所有的人类都和鱼兽同等身份同等地位，再不会有被欺压奴役的事情发生。违者，斩！”

　　“多谢宝王！”西月高兴地跳了起来。

　　景峰拉着西月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值得他用三生三世去爱。

　　宝奔奥面露笑容道：“整个鱼兽国的人类都应该感谢你！也只有你能做得到让他们脱离苦海。传令！就说是神后劝谏本王才有的此次赦免，以后若有任何人对神后不敬，视同藐视本王。按律，斩！”

　　鱼兽传令兵应了一声急忙下楼传令。

　　悟赞许地点点头。西月做到了他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宝王，为了谢谢你我请你跳舞！”

　　西月笑着拉起了宝奔奥的手，活泼的像个小女孩儿。

　　宝奔奥一怔，千年了，他从没跳过舞。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娇笑着的女儿宝枝，拉着他在花园里蹦跳起舞。

　　悟适时地吹起了笛子。这回是欢快的曲调。

　　宝奔奥略显笨拙地被西月牵着手跳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便适应了，他兴奋地招呼着所有的鱼兽将领和士兵们一起跳。

　　城楼上灯火通明，城墙上简直成了欢乐的海洋。欢笑声与那法城内百姓们的欢呼声喧闹声融合在一起，仿佛冷夜里燃烧的熊熊火焰，温暖了月光，温暖了每一个鱼兽国百姓的心。

　　赖恩接到禀报走出帐外，看着远处欢腾的那法内城，不禁有些莫名奇妙。

　　旁边的邪灵猜测着问：“大人，鱼兽们都疯了吧？哪有大战前这么不务正业的？”

　　赖恩若有所思地道：“这不是不务正业。相反，他们这是在鼓舞士气。让全城每一个人都沉浸在亢奋中。明日，将是决定鱼兽国生死的一战！它们能熬过去吗？我看不可能。”

　　他冷笑着，就像撒在他身上冷冷的月光，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