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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魂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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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思第一次下定决心去见萧祁墨,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那年萧祁墨带兵寻访漠北,她偷了她爹镖旗将军的汗血宝马,一路狂奔而去,甚至已经想好了与他见面后要说的第一万句话。
只不过……离思还没看见萧祁墨本人,便被他的巡防军赶了回去。
钟离思第二次下定决心去见萧祁墨,是在她十五岁半的时候。听说萧祁墨带兵镇守南方边境,她偷了她爹五匹汗血宝马,从漠北奔至南边,她甚至想好了见面后要说的第两万句话。
只不过……这次还没机会一睹其真容,便被敌军当做人质抓了起来。也不知道敌方主帅脑子是不是灌水了,竟拿她威胁萧祁墨退兵。
钟离思扬言:宁可一头撞死,也不要让萧祁墨为自己退兵,这可是两国交战,他绝不能因为自己而放弃这场战争,绝不能!
额,后来,萧祁墨让人带去三个字:“她是谁?”。
再后来,便是他以十万精锐大破敌方四十万大军后扬长而去。
钟离思大抵是史上最没有价值的人质,差点死在战场上。不远千里来相会?天大的屁话……
离思骑着仅剩的一匹汗血宝马灰溜溜回到漠北,被她爹打得半死。
钟离思第三次下定决心去见萧祁墨,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
中州国永顺六年,天大旱,一连数月滴雨不下,百姓叫苦连天。七月下旬,干旱了大半年的天姥爷终于开眼,五洲四海下起瓢泼大雨,一时间,普天同庆!永顺帝大赦天下,传言设宴于九阳宫,广邀朝臣入宫赴这场盛世国宴,钟离思的父亲钟离赤诚也在进京赴宴的名单里。
十六岁的钟离思追着赶着也要随她爹进京赴宴,死乞白赖硬是说那里有她仰慕的军事奇才,她要去了表心意,嘘寒问暖。
那年萧祁墨方及弱冠,就被封为瑞亲王,名声鹤起。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是中州国国民心目中无可替代的英雄,是万千女子为之牵肠挂肚的梦中情人……
钟离思这次不再打迂回战术,而是简单粗暴,她攀岩走壁,闯了瑞亲王府。然而这一次……非但没见到那个男人,反倒被当成刺客抓了起来。
也不知萧祁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那件事的结果,导致离思的爹从堂堂一品武将,贬为三品文官,并要他举家搬迁,从此入住京城。镖旗将军,戎马半生,年近花甲还被贬为文官!这对离思的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是莫大的耻辱。
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而那位小气鬼萧祁墨从始至终不曾露面,不然离思誓要与之理论一番。
离思做梦都没想过,他爹就因为自己被贬的那档子事,竟在漠北起兵造反!
造反!
唉,只不过佣兵四十万的镖旗将军这场轰轰烈烈的造反,被镇压了,缴械投降者不予追究责任,钟离赤诚连带其家眷被判满门抄斩。
钟离思虽生得个美娇娘的好皮囊,骨子里却是头野性难训的倔牛,她,侥幸活了下来!
这位亡命徒不但活了下来,且占山为王,做起了叱咤风云的山大王。在那里,她将人生释放出了哲理,开拓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那山大王一当就是四年,她本想着在山中度过余生,忽有一天,天降雄狮,噩梦来临,最终还是被人找到了。
来人单枪匹马一路杀上山,不知其姓甚名谁,也不知其什么来头,只知他一手回马枪耍得人眼花缭乱,几乎端掉她整个山贼窝。
那日钟离思看上去昏昏沉沉的,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忽而仰天大笑,忽而低头不语。
她看着眼前人时,眼泪两三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离思问道:“我们见过吗?我们认识吗?”
男人抬眸看来,但只是刹那,如猎鹰捕食般的眸子,犀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多么好看的人,那样的表情不适合他,说不上来为何,离思觉得别扭。
在那人面前,她所有的三脚猫功夫,所有的油腔滑调,所有的缓兵计,调虎离山计,空城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全然作废。
那人也没给她机会表现,甚至都没好好打上一场,反手给了她一个回马枪,钟离思——死了!享年二十岁。
回马枪穿肠而过,血溅当场,生命的旅程变得昏暗无光。钟离思死死地盯着那张脸,白得发光,尤其是在阳光下,竟然熠熠生辉,想让人不记得都难。
他是谁呢?他觉得应该认识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多么可笑,多么离奇。父亲造反,家族覆灭,而自己更是客死他乡……她是山贼,如世人所说:她该死,她父亲造反,她该死!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千秋去。一切自那里结束,一切自那里开始……
钟离思睁眼醒来,像是睡了一觉,却又徒然生出毕生已经走完的错觉。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躺在床上,一翻身……从房顶摔到地上。
丫鬟武大志一声惊天呼喊:“小姐,你这又是什么神操作?”
离思只觉肋骨差点摔断,疼得她满眼冒金花,也不起来,只顾用力甩头。见头上蓝天依旧,武大志还是那个武大志,女人的模样男人的打扮,盔甲护体,手提长矛。
她再顾不得疼痛,翻身爬起来,腿闪了两下,木讷道:“武大志,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好长好长。”
武大志云里雾里不知眼前人言之何意,愣愣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老爷叫你用早饭。”
闻言钟离思心尖儿上一疼,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回到鬼门关,她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我爹?他不是造反,被——满门抄斩了吗?”
“小,小姐,要不咱叫个郎中给您看看?估计这里……受到了重创。”,大志说罢,手指着自己脑袋。
离思猛地一惊,乃问:“今夕何年?谁人当政?”
“完了完了,来人,快请大夫,小姐头被撞坏了!”,武大志扬声嚷道,失魂落魄跑了出去……
她第一时间冲进房用铜镜打量了翻自己,稚嫩的模样,竟还是二八年岁时的黄毛丫头打扮。再看门外,院里的盆景和石山仍是那时的摆设。
她这是……重生了?离思喜极而泣。
没死成不说,还能回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曾经……老天保佑,苍天有眼,这让她刚醒过来又差点高兴得死过去。
她慢悠悠走出两步,大腿抖了两下,又摸摸明明已经被捅穿的胸口,完好如初!这才信了自己活着的事实。
她忙奔至正厅大门口,踌躇半响才倚在门框处探头看去——大厅内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雕花屏风;她爹钟离赤诚,老脸依旧纵横,面上无时无刻都写着三个字:“我很凶”。
“滚进来,让满大家子人等你吃饭,你好意思么?”,钟离赤诚吼道。
这久违的骂声,离思眼泪花花都被骂出来,是她爹没错,如假包换。
“是是是,爹说的都是,爹爹威武!”,她一路点头哈腰走到饭桌前,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个不停。
坐在钟离赤诚旁边的是,他续弦娶回来的女人——周氏。她与钟离赤诚足足有三十岁的年龄差,几乎与离思的大哥同龄,肯委身下嫁,天知道她图个什么。
周氏一副良家妇女行头,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连连说道:“离思,今天你爹肯定不打你,设宴只为款待你!”
离思惯性动作,二郎腿一翘,皱眉道:“确实应该好好款待我,没有我的新生,大家伙这会估计已经在转世投胎的路上了!”
“胡言乱语,整天就知道风言风语。”,钟离赤诚两眼一瞪,没个好语气。
周氏忽然漏出她姨母般的微笑,乃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爹奉命进京赴宴,皇上特地点名让你同去。”
离思脱口便道:“我才不去,京城不就是那样子。东西多到眼花缭乱,满大街都是马车和人,吵闹,繁杂,规矩还多,动不动就要下跪,不去不去!”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去过?”,她爹说罢白了她一眼。
周氏今日看钟离思跟金山银山似的,两眼放光,她插话说道:“你往日里吵着嚷着也想去京城,这下机会来了,做何不去?”
听她一言,离思垂眸不语,上一世就因为追着赶着她爹进京,得罪那什么十九皇叔,惹来祸端。导致他爹起兵造反,最后满门抄斩,自己还被不知名的人一个回马枪穿肠而死。
老天既然给她机会让她重新选择,祸端的根源就摆在眼前,说什么她也不会去。
“不去就是不去,爹爹最好也别去!”,离思沉声说道,语气中少了些许往日的调皮,那股浑然天成的野性也褪去大半。
她爹长叹了口气:“恐怕由不得你!”
离思疑惑道:“为何非要我去?长青皇城又不差我一个,难不成九阳宫的宴席没我就不办了?”
“所言非虚,九阳宫的宴席,确实没你不成!”,周氏眉飞色舞说着,高兴的模样就跟要上天似的。
见她发愣,周氏始终保持姨母微笑继续道:“你呀,好福气,方才圣旨到时你不在,你被赐婚了,婚期定在两年后!这场宴席是为你设的。”
这话如同寒夜里的妖风,吹得人后背拔凉,瘆得慌。
钟离思被呛得不轻,措不及防道:“我被赐婚?被谁赐婚,赐给谁?”
上一世可没赐婚这档子事,那次进京是因为天降大雨,普天同庆。而这下怎会变成这样?教人措不及防。
周氏听她问起,登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是赐婚,自是皇上才有这等至高无上的权利。至于赐给谁……是瑞亲王萧祁墨!”
钟离思一不留心,顺着凳子滑落在地,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寒颤久久说不出个所以然。上一世十五六岁时的懵懂无知岁月,三追萧祁墨,然而这种种天真,都在上一世她爹造反,而后被满门抄斩,再然后自己也魂断蓝桥后画上一个句号。因为此人的斤斤计较才导致死局的发生,重活后的离思表示对他再提不起任何兴趣。
钟离赤诚两眼瞪向周氏,没好气道:“好什么好?高兴个屁,且不说这老十九与我有些过节。他还克妻,前面有九个未婚妻,九个都相继死亡。若不是皇上下旨,老夫宁愿看她嫁不出去,也不嫁这老十九。”
离思好不容易爬起来,听到九个未婚妻都相继死去,心想这不就意味着第十个也会死吗?能克死九个未婚妻的人,绝非善类,这个她上辈子深有体会。
与是离思拉着她爹的一边衣角,无比委屈:“爹,不管你二人有无过节我都不会进京,就让我下半辈子孤独终生吧,我很愿意!”
话落她又轻声嘟囔道:“嫁不出去也比去送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