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众态 ...
-
长字街北角，北清伯爵府。
林玥盯着苏淸珏纤细背影从一旁小侧门，渐渐走远。方才从那树影下走了出来，手指上的丹寇鲜艳欲滴，她嘴角一抹冷笑却是再也未曾落下。
“苏淸珏，上次你坏我好事，累得我被清苑郡主厌弃，那京中别家的闺阁家举行宴会竟是也都不与我下拜帖。叶俞卿那个贱女人，勾引了我的子衫哥哥，害得他发高烧竟是烧成了傻子，被送到老家庄子，这辈子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你们将我的好姻缘尽数破坏，贱人！”
“你们都该死！今日竟是被我知晓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苏淸珏，叶俞卿，我要你们声名狼藉，名声尽毁！”
林玥的双手扶着那树皮，手指极为用力的捏着，好似用了极大力气。明明是纤细的身影与娇弱的嗓音，此时竟是也变得恶毒无比。
华法寺是建安城里第一等香火鼎盛之地，不仅仅是因为其传承数百年的久远历史，更是因了每一代所出的大师。现而今华法寺的主持云空大师，乃是当世第一高僧，每月逢十的日子便是云空大师讲述佛法之日。建安城中，只要那家中有信佛者，都会在这一日去华法寺。
原本叶俞卿的母亲与祖母也是要来的，不过因了家中有些杂事走不开，便不曾出门。
车夫是个极为干练的，一路上将手中的鞭子挥舞的厉害，也赶得那马儿快步的跑。不多时便到了华法寺。
苏淸珏信中所言，两人正是在寺庙左侧门口的短亭碰面，待刚下了马车那便见到远远的立了个纤弱的影子。
叶俞卿主仆三人走到那人影前站定，方才瞧清楚苏淸珏一张脸。
“今日冒昧将季侯夫人唤出来，实在是有些冒犯。”苏淸珏仍旧是那样娇娇弱弱的模样，似乎说句话便要被风吹倒。
“无事，先前便已经言明，我欠你一个人情，可帮你做一件事。只是不过数日不见在，怎地你瞧着又消瘦了几分？”叶俞卿眯着一双眸子，瞧着眼前这个身量越发纤柔的女人。
眼前的苏淸珏实在是像极了前世的她，沉闷不言，将所有事情都埋进心头，不同外人说一句。“多谢季侯夫人关心，夫人唤我淸珏便好。我一直都是这般模样，吃多少东西也都胖不起，便是天生的凉薄命格。”
“你也不必唤我季侯夫人，便也唤我俞卿罢，今日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我瞧着你面色不佳。今日出来，怎地不曾带个贴身丫鬟？此处正是在风口，咱们且去那亭子上略略的歇歇脚罢。”
叶俞卿走上前拉着苏淸珏的手，仔细的握住方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竟是连手也这般冰凉。心里对她的怜惜更多上三分。
两人在那亭子上坐定，为了避免太过冰凉，夏景特意给两人垫上厚厚的棉垫团子，又从那马车上将热热的茶端出来。
竟是在这四处挂着帘子的亭子里摆弄得异常热闹。
苏淸珏瞧着两个景忙进忙出的身影，有些羡慕的开口。“俞卿，你当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两个体贴丫头在身旁服侍。瞧着你的面相，便知道是个有福的。”
“这两个丫头平时难管的厉害，你可莫要再让她们骄傲了去！不过，你嫁入北清伯爵府，难道身旁也不曾有自家娘家带过去的丫鬟吗，今日竟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瞧你的手，也是这般冰凉。”
叶俞卿将手中的暖炉赛到了苏淸珏的怀里，想让她将这冰凉的手好生再暖热乎。
苏淸珏低下头，眼眶子竟是有些发热，“我的娘家人向来都不在乎我生死，当初将我嫁入北清伯爵府便是为了能够与伯爵府联姻，从最低级的商家直接跨到勋贵人家。如今，我父亲在京中得了个小官，便更加不管我了。今日出府，我是瞒着下人偷偷出来的。”
“我出身低微，嫁入伯爵府里三四年，也不曾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每天的日子就像是不见天日的深渊，看不到尽头。”
她的手有些发抖，两个脚尖紧紧的并拢在一起，莹白的脸上似乎能够看到一丝细细的勒痕。仔细瞧过去，那脖颈之上竟是也有些淤青。
叶俞卿皱起眉头，“你的左脸上，脖颈处，怎地都有伤痕？”
“你是这样聪明的人，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今日想要央求你帮的一件事，便与这个有关。”
苏淸珏忽而便仰起了头，整个人似用了极大力气，方才稳住自己的心神，且不受心里情绪的影响。
“我要与林庆....”话音还未落地，谁知那亭子外竟是响起一阵咒骂声。
“你个天煞的贱蹄子，快些给老子滚出来？没有得到老子的允诺，你竟是也敢从府里出来，这般的不听话，可是不想要你父亲的官职了。可是不想保住你苏家满门的地位？那明日便叫他们卷了铺盖回老家去！”
不远处有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来，那身后似乎还跟了个小厮在拦着。“二少爷，您这酒喝得有些多了。此处可是华法寺，今日正是云空大师讲经念道的地方，若是被老夫人瞧见您如今的模样，回去也是讨不了好！”
“滚！都给老子滚！那个贱女人呢？快去把她给本公子找出来。”那男子仍旧在骂骂咧咧的。
“不过是两天未曾收拾，便是已经忘了自己是从何等低贱的地方爬上去的？若是没有本公子，你苏家算个什么玩意儿？一个盐贩子出身的贱蹄子，在这建安城给人洗脚都不配！也就是本公子瞧着你有几分姿色，勉强的将你收进了府里，且还是给了你正妻的位子，竟是这般不识抬举？快些滚出来！”
林庆的嗓音被浓烈的酒刺激过，变得异常粗噶，半分名门贵公子的影子也瞧不见。竟是比那市井里的醉汉无甚差别。
“二少爷！慢些。二夫人又怎么会在这里，您快别说了。这路人已经看过来了。”
那小厮的声音透着慌张。
叶俞卿瞧着苏淸珏脸色大变，甚至连双手也带着三分的颤抖，眉头紧紧的皱起。
“外间可是你的夫君？”
“是，让你瞧着笑话了。”苏淸珏张了张口，那两个字就像是鱼刺一般卡在喉咙里再也出不来，只能是沉默着将头低了下去。
“贱人！我都看到你了，还不快点滚出来。”那林庆的喊声越来越大。
叶俞卿目光略过外间，夏景知晓自家夫人话中的含义，撩开帘子往外走去。
“公子可是这是此地？这般的喧哗，自己的脸面不要，竟是连北清伯爵府林老伯爵爷的脸面也一并扔掉不成。”
夏景站在青石板的台阶之上，整个身影拉得很长，蔑视的瞧着站在下首的林庆。
林庆许久不曾遇到这样强势的人，同他说话竟是也没有半分顾忌。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是也敢同本公子说三道四？”林庆从那地面快步的走上去，挥舞着胳膊竟是想要去打夏景。
他原本就行动迟缓，加上喝了酒整个人都有些发了醉意，被夏景略略的躲避便闪到了一旁。他用力过猛，又扑了个空，整个人险些扎到地上。
被一旁的小厮拦住，才勉强保住了几分面子。
这下子可算是彻底的跳了脚，也算是踩到林庆的最后一丝弦。
林庆不知从何处抽出来一把匕首，带着尖锐的锋芒便朝着夏景刺过去。
苏淸珏在里面瞧着，心里好似被无数的战鼓来回的垒动，手脚也跟着发抖。
“林庆！住手，你有什么事便冲着我来啊，与旁人有什么相干。今日母亲未曾来，怎地只见到了你一人，我虽是嫁入了你林家，然而我还是我自己，想要出来转转透透气，又不曾违了律法。你又在此处发什么疯？！”
苏淸珏实在是觉得丢人，她快要受够了。
“呵，贱人！你近来胆子是越发的大了，竟是连老子也敢顶撞。”林庆像是被她刺激到了，从地上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匕首直直就朝着苏淸珏所在的位置扑过来。
苏淸珏想要躲避却是来不及，眼见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飞到了苏淸珏的脸上，一道极为凌厉的鞭声响起来。
“这般无用的男人，才会对自己的发妻动手。北清伯爵府的二公子便是这等德行？！”叶俞卿手中的九节鞭将林庆手中的匕首甩掉，一个反手便又打上了林庆的左肩膀。
“你是谁？！可知老子的身份，竟是连我也敢打。”林庆的声音回荡在这四周，那小厮站在一旁将自家公子扶起来，厉声便要呵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里春，你瞧几日不见，季侯夫人的身手真是越发凌厉。只是我许久不曾出门，竟是不知，这北清伯爵府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二公子？竟是连一品军侯的正妻，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也敢动手，当真是胆大包天。”
清苑郡主虽已经三十多岁，但是因了包养得好，瞧着竟是不过二十多岁。
那林庆尚且不曾死心，甩开一旁小厮搀扶的手，目光阴狠，声音冰冷的厉声喊着。“你又是何人？竟是连本公子的事情也敢管。”
林庆在府中平日里被自家母亲骄纵得要上天，半分都不成样子，加上清苑郡主这些年甚少出来走动，以至于他认不出。
里春唇畔勾起三分蔑视，“见到清苑郡主也不行礼，这便是北清伯爵府的礼数？”
一旁的便道上，停靠着一辆马车。季崇西瞧着不远处所发生的事情，侧身对着一旁马车里说道。“侯爷，清苑郡主来了。可还要行动？”
“郡主既来了，料想那林庆也不敢再贸然行事，只是让暗影日后需仔细盯紧了他，敢伤我的人，只有死，一条路可走。”
永安侯的声音透过马车帘子传出来，透着上位者的杀伐狠辣。
“是。”季唯其拱手说着。
这才是他家侯爷正常的状态嘛，前些日子娇俏又羞怯的娘们样儿，只是一场梦！嗯，对，一定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众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