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鱼好像有哪里不对》杏遥未晚

8、第八章

　　正像是之前虞荒临所说的，郁昭再次使用老办法偷了虞荒临的罐头再次撑过一天之后，终于到了郁昭被送去人鱼学院的时候。

　　这天早上郁昭醒来后就听见了敲门声响，没等他出声回应，虞荒临就推门走了进来。

　　虞荒临今天穿的是平整的军装，郁昭猜测他休息了两日，大概也是要去军部报道了，只不过在报道之前先把自己送去人人鱼学院而已。

　　进入房间，虞荒临看着此刻正坐在床上睁着漆黑的眸子盯着自己的人鱼，带着些歉意出声道：“我想到你没有办法出声，所以直接就进来了，不过现在时间不早，如果不快点准备，我们去人鱼学院报道就要来不及了。”

　　郁昭早都已经脱离学院多年，这时候突然又被抓去上课，心情也不怎么好，但见虞荒临这副模样，他满肚子的火气却似乎又撒不出来了，他于是只能沉着脸点头算是回应。

　　奈何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沉着脸，看起来也没有半点的威慑力，顶多看起来像是在撒娇。

　　虞荒临从来没有应付过人鱼撒娇，这时候对着郁昭有些不知该如何应付，于是轻咳了声后连忙找了句话把话题转移出去，这才接着说道：“我来替你换衣服吧。”

　　人鱼是有专门款式的衣服的，虞荒临之前不清楚，家里面也没有准备，所以郁昭来到这里之后上身穿着的是虞荒临的衬衫，下面的尾巴却没有办法处理，始终全靠着被单裹着，这才算是没有走光。

　　直到今天，虞荒临替郁昭定制的人鱼服饰才被送到，虞荒临来到床边让管家机器人取来衣服，这才替郁昭换上。

　　郁昭没有闪躲，安静地让虞荒临替自己换衣，他从小在军事学院长大，后来又进入军部，训练时大家一起肉搏，训练后也都同样在休息室换衣，没觉得有任何不同，当然这时候在虞荒临面前也不觉得该避讳什么，只不过无法自己独立需要别人照顾，还是让他心中有些许烦躁。

　　相较之下虞荒临就没那么自在了，在他的眼里人鱼和人类是有着明显区别的，而他帮助人鱼换衣服，虽然心里没什么复杂的心思，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自己在占对方便宜的感觉。

　　虞荒临动作缓慢小心翼翼地替郁昭换好衣服，确保自己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这才终于退开半步，说道：“好了。”

　　他接着抬头去看人鱼，人鱼原本就已经容颜细致，这时候穿着人鱼款式的衣服，衣服是由特别的材质做成，不怕入水也不会对人鱼细腻的皮肤造成伤害，款式也是今年最受人鱼和人鱼主人们欢迎的款式，看起来有些像是多年前的某远古星球的祭祀服饰，轻盈透薄，穿在身上隔着布料隐约能够看到人鱼白皙的皮肤和身体的肌肉轮廓，而衣服的下身是流苏散落的轻盈裙摆，人鱼金红的鱼尾就从浅色的裙摆下方露出，尾鳍上仿佛有光彩在流动。

　　就算虞荒临对于人鱼很少有接触，但他也觉得面前这条人鱼的尾巴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尾巴。

　　虞荒临看着换上衣服的人鱼，不禁稍有些怔愣。

　　而郁昭刚才没有注意虞荒临拿来的衣服，现在低头看到自己这身裙子，顿时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大概是因为人鱼在帝国所扮演的角色，整个帝国的人鱼不是有钱人的养着的玩物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大概说起来都与那类事情有关，而且人鱼们大多都是被喂养在家里，平常也很少会有出门的机会，所以说起来是最受人鱼欢迎的衣服款式，实际应该也就是那些不需要出门的人鱼们他们的主人所喜欢看到的款式罢了。

　　郁昭对这种衣服自然不会满意，然而他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对面的虞荒临却先脱下外套把郁昭裹在了里面：“不行，这衣服好像太薄了。”

　　郁昭略有些惊讶，忍不住多看了眼虞荒临。

　　虞荒临说道：“你穿这身衣服的确很好看，但是好像不太适合，这衣服是我让管家机器人在星网上面智能筛选的款式，不过还是我考虑得不够了，下次还是我让你自己来挑选，可以吗？”

　　郁昭抿唇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等对方起身又出去房间找外套，他的视线也还始终定在他所在的方向。

　　郁昭之前很难想明白虞荒临为什么能够在这样的年纪就走到这种位置，但现在看来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虞荒临虽然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地位，还得到了帝国大皇子齐重风的重用，但他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的浮躁。

　　这个人似乎永远都谦逊温和，不论是对着谁都是这副模样，就连他这个在所有人看起来不过只有人类十来岁智商的人鱼，都能够被他这样真诚对待。

　　这种人在别人看来，似乎就是最完美的那种人，不论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难以挑剔，找不出任何能够数落的地方，他不会与人过分亲密，也不会保持太远的距离，那点距离恰到好处，能够让任何与他相处的人都感觉到舒服。

　　或许正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个特质，所以才会让他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关照。

　　但那是别人所以为的，郁昭看着外面正在为自己初次出门去往人鱼学院而忙碌的虞荒临，心里却并没有这么觉得。相反他对虞荒临的戒备更多了几分。

　　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不论是什么时候在任何人的面前都表现得如此完美挑不出任何错处？

　　他难道就不会有心情糟糕或者不那么温和的时候？究竟是要什么样的自制力才能够做到这样？

　　如果不是对方真是个毫无心机满心为人着想的傻子，那么必然就是对方的心思比他所想象的还要隐藏得深，以至于别人只能够看到他想让人看到的假象。在这两者之间，郁昭更相信后面这种可能，因为他丝毫也不相信真正毫无心机的人能够在这种时局下走到现在的位置。

　　在知道虞荒临的身份之前，郁昭对这个救他的人不过只有好奇而已，但现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郁昭就没有办不去思考更多的东西了。

　　也在他独自想着这些的时候，门外的虞荒临再次走了进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件黑色的外套，取代了自己刚才披在郁昭身上的军装外套，这才起身替郁昭整理了下衣服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将就下好了，等明天重新让你挑点衣服。”

　　郁昭沉默着点了点头表示顺从，他心里的复杂心思不会让虞荒临知道，在大多数的时候，他还是只能表现出人鱼的温顺乖巧模样降低对方的戒备。

　　虞荒临笑了笑，起身把郁昭放在人鱼专用轮椅上，正打算推着人鱼离开，转念想到什么，又重新俯身替他将长发给扎了起来。

　　“这样会比较方便。”

　　郁昭的头发自从被关进实验室里已经很久没有再剪过，现在几乎已经快要习惯了这种长度，他抬头摸了摸自己刚才被虞荒临扎在脑后的头发，怔了怔才有些不习惯地收回了手，左手握住轮椅的扶手，右手推了推虞荒临算是催促。

　　这应该是人鱼初次与虞荒临互动，虞荒临忍不住有些惊讶，但眼见着去人鱼学院报道的时间快要到，他也没有时间再和人鱼对话，于是很快推着人鱼离开房间，上了提前准备在屋外的飞行器。

　　飞行器是自动飞行，虞荒临带着人鱼坐在里面，又在这段时间里不放心似的对他叮嘱了不少事情，直到大约半个小时过后，飞行器缓缓下降，最终停在了某处雪白和海蓝相间的建筑前方。

　　郁昭靠坐在飞行器的窗边看着外面的建筑，知道这应该就是虞荒临替他报名的人鱼学院了。

　　这座人鱼学院处在帝星城中近郊，虽然看起来虞荒临轻易就替自己报上了名并且准备好了入学手续，但郁昭猜测光凭这座学院的位置与虞荒临这个监护人的身份，这座学院就必然不会是普通的学院。

　　而事实证明郁昭的猜测的确没有错，这座学院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年头，学院的前方喷泉池中摆着巨大的白色人鱼雕像，人鱼的手中所抱着的就是帝国象征着爱与美的萤兰花，而在人鱼雕像的后方，白色的高墙建筑后方还有着大片的蓝色水池，那都是供人鱼们游乐的场所。

　　虽然郁昭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合适，但对于人鱼们来说，帝国的人鱼学院在人类的学院面前大概也都不过是学前程度罢了。

　　人鱼学院原本就不是给人鱼们学习什么知识的地方，因为没有人会给那些智商上限就只有人类十来岁程度的人鱼教学太多的东西，在大多数的人们看来，教人鱼学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必要，他们只要会简单的讨人类开心，会装怪卖巧并且听懂人类的命令就够了。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应付这些简单到极致的教育，这对他来说既轻松也难，轻松在于他根本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难的地方在于他要用自己最不屑的方式和人或者那群没脑子的人鱼们打交道。

　　郁昭心情不悦，看着外面的模样像是在发呆。

　　而虞荒临在挺好飞行器后又找了点资料，回头看向郁昭，见他这副模样很显然的认为他是在因为即将接触陌生环境而紧张，他于是出声安抚道：“别怕，我提前了解过这里的环境，这里的老师都很不错，他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郁昭没有出声，但是收回了视线。

　　虞荒临于是接着问道：“我推你下去？”

　　郁昭终于慢吞吞点了点头，靠坐在人鱼专用轮椅上任由虞荒临推着他下了飞行器。

　　而大概是这座学院的负责人在昨天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已经知道了虞荒临的身份，所以今天学院方面的人已经早早的安排好了人提前站在学院外面迎接他们。迎接的是名穿着白色教学员工衣服的高大青年，那青年看着虞荒临推郁昭走来，先是热情地迎接上去，与虞荒临寒暄了几番，这才在虞荒临温和有礼的回应声中回头看向了郁昭。

　　接着他忍不住怔在了原地：“这是……”

　　虞荒临问道：“怎么了？”

　　那名□□脸色仍是惊奇，只是听到虞荒临的问话，他才飞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我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了，接触的人鱼也不少，但还是很少看到这么漂亮的鱼尾……”

　　他这么说着，似乎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对方去触碰那条鱼尾，然而不过才走出两步，他就非常克制地收回了视线，连忙道：“我……是我多言了，请您不要在意。”

　　虞荒临不解道：“怎么了？”

　　那名□□不好意思地道：“我很少看到这么漂亮的鱼尾，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虞荒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道歉，那□□看虞荒临似乎不太明白，这才小声着解释道：“人鱼的尾巴是不能这样盯着看的，这是人鱼们的习惯，盯着人鱼的尾巴看太久是件很失礼的事情，如果遇到脾气大的人鱼，他们可能会变得暴躁易怒不太搭理别人，只有人鱼认为最亲近的人，他们才会允许让那人凝视他们的尾巴。”

　　听到□□的解释，虞荒临不禁微微怔住。

　　他也是初次知道关于人鱼的这些事情，但如果真的要说起来，他之前似乎也盯着人鱼的尾巴看过很长的时间。

　　他想到这里不禁又回头向郁昭看去，不确定自己从前的视线是否给人鱼带来过压力，而人鱼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落在他尾巴上的视线，这是不是又代表着点别的什么意思？

　　而郁昭对上虞荒临的眼神，心里的惊讶其实也不比虞荒临少。

　　虽然他现在是人鱼，但关于人鱼的这种习惯，他却也根本都不知道。

　　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思，虞荒临推着轮椅上的郁昭往学院内走去，穿过宽阔的广场和花园，这才终于到达了教学宿舍。

　　人鱼学院里是没有专用上课的教学楼的，人鱼们都私下中授课，所以人鱼被送来之后，都是被安顿在宿舍当中，每座宿舍就是一间教室，每两三条人鱼会被安排在同一处宿舍住在不同的房间内，由□□们小心照料，每天会看安排教学两三种课程。

　　当然如果当天人鱼心情不好或是疲累而不愿上课，□□们也从不勉强，只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种休息。因为人鱼本身就是娇贵的生物，从来没有人会给他们安排太多的教学任务。

　　等到夜晚的时候，人鱼的主人们才来这里将人鱼们接走。

　　教学宿舍是非常漂亮的建筑，这里的装修带着西方星系的风格，看起来宽敞明亮，教学宿舍的大厅中就是人鱼专用的泳池，虞荒临推着郁昭进来的时候，里面有只蓝色鱼尾的人鱼正在欢快的在里面游着，非常愉快地玩耍着水池中的白球，看起来动作灵活，尾巴溅起不少的水花，险些洒落在郁昭和虞荒临的身上。

　　虞荒临对此没有什么反应，郁昭作为上次刚刚溺水还没能够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鱼，看到这水池本能地就握紧了身侧的轮椅扶手。

　　“这里就是您的人鱼以后要生活和学习的地方了。”那名高大的□□说着向虞荒临笑了两声，接着又来到郁昭身侧，低头向他露出个和善的表情，热情地询问道：“你喜欢吗？”

　　他最后这话问的是郁昭。

　　只不过与刚才和虞荒临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同，和郁昭对话的时候，这名□□的语气明显要变得轻快幼稚许多，故意带上了点奇怪的尾音，他自己恐怕没有察觉，但在郁昭看来他就像是在哄骗小孩吃糖的怪叔叔。

　　郁昭没有打算给人面子，也不太想搭理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于是干脆装出了惶恐受惊的样子，直接把脸埋在了虞荒临的腰际，拒绝和这名□□交流。

　　□□：“……”

　　虞荒临从捡回这人鱼以来还没有被他这样依赖过，顿时间自己都忍不住生出了种受宠若惊的心情，他将这微妙的心情压了下去，这才开口解释道：“他刚到陌生的环境可能有些紧张，不过我想他应该会很快适应的。”

　　说到这里，他又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鱼。

　　人鱼遮着脸，现在只露出了个发旋，虞荒临回想起昨天自己看过的攻略，犹豫了片刻再次把手落在了人鱼的后背，温柔地轻轻拍打：“别害怕。”

　　郁昭：“……”

　　他自作自受，这时候也没办法立刻推开对方，于是只能被迫地被当成了小孩来哄。

　　好在没有哄上多久，学院的负责人也赶来了这里，虞荒临被带去给郁昭办理入学手续，而郁昭则被留在了这间教学宿舍里，准备被带着去熟悉环境，并且认识同样住在这间宿舍里的人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