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九殿下实录》羊阿白

110、第 110 章

　　这一觉萧衍睡得并不安稳，梦见了许多奇怪的事情，像是一片片光怪陆离的碎片，可等她醒来，又记不太清她到底梦到了些什么。

　　她揉着眼睛从地铺上坐起，身畔的位置已经没有了温度，想来那人已经起床许久了。

　　她换好衣物走出帐篷，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有些暗了，远处的天边蔓着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血红，如被烈火渲染一般的夺目。若不是近几日天气还算不错，这场景应当是看不见的。

　　萧衍仰着头看了好一会，直至脖子都有些酸了才收回了目光，转向城墙那方。

　　经过好几日士兵与百姓们的齐心努力，城中的黄水已经少了近半，那被浸泡月余的墙面终于能勉强瞧见一些了，水面上漂浮已久的杂物也被他们清理了不少。

　　依照这种速度，想来不出三、四日，他们就能将这一切都清空，只是清空之后就有得忙了。

　　因为仅仅是被水淹没的房屋都还算好的，白日里温恒打着帮忙的名号去城中探查情况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们那晚没去到的另一面，早已有数不清的房屋被大水冲垮了。

　　想必等城内可以步行之时，萧博裕定会派人帮百姓们修缮房屋，而在此之前，他会寻个机会去西郊山上找汴州刺史他们，一同商议待灾情稳定后该如何掩盖他们曾经做过的种种罪行。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萧衍并不怕他们当真商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打乱她的计划，毕竟灾情如此严重，水患的起因简直恶劣至极，这汴州刺史肯定难辞其咎，掉脑袋是必然的，只看萧博裕会不会设法替他推卸责任以求自保，或者两人并不能谈拢，那刺史极有可能会破罐子破摔，拉着萧博裕一起下水。

　　这几日她见萧博裕眉眼间难以掩藏的烦闷，料想应当是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

　　但不管是哪一种，于她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她只需在关键时刻送上一支涂满火油的火把就行，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其实这段时日萧博裕待她如何已经不重要了，若是灾情没有这么严重他又会怎样对她也无关痛痒了，就汴州这惨状，哪怕他们是亲“兄弟”，她也要做这大义灭亲之举，无关皇位，仅是为了那些枉死的百姓们。

　　萧衍垂放在腿侧的手渐渐收拢，紧握成了拳头，不算长的指甲深刻进肉中，留下了几道带着刺痛感的刻痕。

　　颜清悦端着晚膳回来时，就见她似是发呆一般静立在那里，目光向下便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

　　颜清悦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了一些，走到她的身旁把东西放下，拉过她的手在袖袍底下轻轻地掰开，又紧紧地握住，声音偏低地说：“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手背上传来的凉意令萧衍回过神来，她偏过头瞧见颜清悦面上的担心与淡淡的不悦，敛了敛心神，勉强扯出一抹淡笑，轻声转移了话题：“大哥这两日应当要去那座山上了。”

　　颜清悦眉心稍拢，并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她带跑，“这与王爷眼下所做之事有何关系？”

　　“想来应当也快了。”萧衍放松了些，无视着那不适感，继续答非所问道。

　　颜清悦摸到她掌心里细微的凹凸不平之处，脸上的表情都冷了不少，但牵着她的力道倒是轻了许多，冷着脸也不管旁人有没有注意到，就拉着她进了帐篷。

　　“小九，别让我担心。”颜清悦盯着萧衍假装无事的神情，声音低沉地说。

　　萧衍抿了抿唇，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环住了她的腰，下巴轻抵在她的肩上，轻声细语道：“笙儿，什么都别问，就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颜清悦垂下眼脸，缓缓地松开了萧衍的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抬手反抱住了她。

　　萧衍似是疲惫地阖上了双眸，轻嗅着颜清悦颈间令人安心的淡香，心里那些纷乱复杂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等稍缓和了些，她才低声开口道：“抱歉笙儿，我方才心里有点乱。”

　　根据她刚才的只言片语，颜清悦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但还是问道：“小九是在想安王殿下的事吗？”

　　“是。”这次萧衍很坦率地承认道，“我在想不管大哥再如何努力，怕是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果了。”

　　颜清悦没有回应，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萧衍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尽力平缓着语气道：“不管大哥做过什么，又曾有过什么打算，他毕竟是我的大哥……无论真心与否，他的确也对我好过……”

　　颜清悦还未来得及出声安慰她，又听见她问道：“笙儿，你说某日我会不会也变成他们那般……”

　　“不会的小九，这不一样的。”颜清悦轻抚着她的头，吻了吻她的眉眼，柔声细语道。

　　萧衍眼底有些迷茫，“有何不一样？我现在所做之事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因为贪念，而小九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罪有因得。”颜清悦轻声道，“就算小九不这么做，结果也并不会改变的。”

　　萧衍抿了抿唇，垂着眼脸低声道：“那萧奕怎么办……王嫂又怎么办……”

　　“小九，安王在行事之前就该考虑到后果的，这不能怪小九。”颜清悦柔声宽慰道，“而且小九这么做了，是挽救了更多的人，若是安王还能安然无恙地留在朝堂上，甚至是旁的，岂不是会令更多的百姓深陷水火之中？”

　　“我知道的，这些我都知道……”萧衍咬了咬下唇，喃喃应道。

　　她心中就好像有两个小人不停得在打架，其中一个也对她说萧博裕这是罪有应得，而另一个却对她说无论如何萧博裕毕竟是她大哥，完全相驳的两个观点不断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狠下心的同时，也带着深深的倦意与疲惫感，还有如同她掌心中的刺痛感。

　　曾经与萧博裕相处时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他对她的好与关心也在心中不停盘旋，但这段时日看见得一幕幕又不断将这些打破撕碎，告诉她过去的种种都不过是假象，那所谓的真心都只是伪装罢了。

　　让她最难以接受并且感到害怕得就是……或许她生命中大多人都如同萧博裕一样，她的过往不过别人编织得一个又一个美丽虚幻的谎言与欺骗。

　　她越来越难以分辨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也不知道除了眼下身边的这几个亲近的人外，她还能相信谁。

　　“小九，别害怕，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颜清悦看见她面上难掩的惊痛与茫然无措之色，眸色沉了不少，怀抱着她的手握紧了几分，声音低柔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小九身在何处，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在小九身边的。”

　　“所以小九你别怕，就算往后会发生再多的事情，至少小九还有我，还有温恒他们。”

　　萧衍轻轻地点点头，用脑袋蹭了蹭颜清悦的侧脸，低声念道：“嗯……至少我还有笙儿，还有温恒……”

　　颜清悦等她心情平复下来，才叹息着说：“我不过离开一小会，小九便想了这么多，这般下去我可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小九了，不然若是我不在，小九再如现在这样该怎么办？”

　　萧衍偏过头看着面色比平日更白几分的颜清悦，迟疑着小声道：“我又让笙儿担心了……对吗？”

　　“傻小九，我只是心疼你。”颜清悦抬头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语调低柔轻缓地说，“小九最近都很少笑了。”

　　萧衍听了立即想扬起嘴角笑给她看，以证自己真的没事，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与苦涩。

　　“小九，你不必勉强自己的。”颜清悦按了按她的唇尾，似是意有所指地说。

　　萧衍握住颜清悦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温声低语道：“不勉强的，这些都是我自愿去做的事情，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

　　“不着急的小九，日子还长，不急于这一时。”颜清悦抬眸与她对视，眉目间满是温柔地说，“实在觉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也无妨。”

　　“有笙儿陪着我，我不觉得累的。”萧衍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虽浅却真挚的笑容。

　　颜清悦的眉眼这才放松下来，仰起头在她的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回以她一抹微笑。

　　萧衍嘴边的弧度更深了几分，低下头顺着她后退的方向寻到了那双薄唇，并加深了刚才那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

　　颜清悦被她忽而温柔、忽而霸道的吻吻得有些缺氧，轻靠在她不算宽阔但始终温暖的怀中困难得低喘着气，环着萧衍脖颈的双手无力滑落至她的肩上，整个人都有点脱力。

　　萧衍用力地搂着颜清悦的腰，亲了亲她覆着薄汗的额头，复又低下头，在她耳畔声音低哑地说：“笙儿，我也好想一直守着你，陪着你。”

　　像你对我那样，照顾你保护你，直至我闭上眼再也睁不开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