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天我梦到，下辈子成为了人 ...
-
——“伊万，其实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小耀，我们去海边玩好吗……” 伊万羞涩得就像不经事的稚童，明明这团大狗熊比自己高出两个头。
我才不要和你去，搞到最后……又会是你和我独处……我……绝对不能再让这种情况出现！
“小耀，我家的向日葵开得很好……所以……”伊万伸出暖洋洋的大手，那书本一般厚重的温柔一直颤抖。
我知道，狗熊缺少信心，害怕我一口回绝……但我还是干脆地拒绝了。
“小耀，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寂寞……那个……”伊万紧张地抿嘴微笑，毛绒绒的围巾上所有的细毛都在风中神经质地飘荡。
你也寂寞，吗……咦！我在想什么呢！这狗熊是自作孽不可活！一点也不能同情的！他是活该！大活该！
“小耀，你出了好多汗呢……这是北冰洋的水。喝起来会凉快点吧。”伊万用围巾包着瓶子，那汪小小的水眼中散出的寒气和夏日的烦躁一搅和，什么不舒服都消失了。
热得我都想脱光了，这狗熊还穿厚厚的衣服。真是……怪得很。
即使很想板着脸好好讥讽他一番……可什么字眼涌到嘴边，都被丝丝凉意打发到九霄云外……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耀！”
“小耀……”
他最近开口闭口都是小耀，听得我都快成了习惯。习惯……这怎么可以！我可是中国，绝对不能把这种事当做……好的事，来看待……
所以……对着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大家伙，我总是报以不耐烦的“不可能”或“不行”。连余音都不会有多余的泄露出来。
不过，这狗熊还真是讨厌，每天唠唠叨叨，叫嚷个不停。看着他就能预见到麻烦，无休止的麻烦。他会在你身边转悠，不时递上小东西，虽然那些小玩意儿是很可爱……但……但我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些蝇头小利就被收买的！我可是中国！
又是雨天。瑟瑟的雨滴贴着额头滚落下来。痛到骨子里的寒意，这也许真的用快速前进也是无法驱散的啊。
冷，好冷……为什么会这么冷。
没有那一大群小小孩、大小孩跟着闹腾，跟着起哄……还真是不习惯……不过！我可是一点也不会，绝对不会难过的！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是什么困难都打不倒的中国！
“小耀！小耀！我带了伞……嗯……一起走吧……”伊万将那把破烂不堪的古董伞高高举起，在泥坑与石板之间狼狈地奔跑着大喊。瀑布一样的水顺着伞沿全部滑到他围巾上。然后所有的雨水汗水一起被那神奇的围巾吸收。
和他又不顺路，干嘛要一起回家。这狗熊一定没安好心思。
“小耀！你不要走那么快啊！快到伞下来……”伊万用力挥挥手中的伞，笑得灿烂极了，可爱的笑意就像是在对着太阳唱歌。
他在干什么啊……滚……滚远些！我可不要和你这个狗熊传绯闻！如果……如果我真和你……和你共撑一把伞……天晓得明天那些家伙又会怎么乱传！
“小耀！”伊万小跑步前进，泥花朵朵溅起，弯弯地挂在他脸上就像重新给他描了张嘴巴。
我后退，我犹豫，但被那笑脸牵扯着，居然最终还是站在他的伞下。我是白痴！对付这种笨笨的大狗熊，就该一直无视他，有机会就嘲笑他……本来……就该这样做的……我可是大中华国，我绝对不可以像凡人一样被……被感动。
“小耀……你……今天心情很好啊。”伊万笑得一脸满足，在一片沉默的尴尬中手足无措地寻找话题。
“一般。”我的语调要多低沉有多低沉。
他一直把伞往我这边倾斜。可无缝不钻的雨点顺着伞中心的洞漏下。全部冰凉地坠到我头上。这和没打伞完全没区别！我眼神老是在周围游弋，就怕遇到那几个多嘴又八卦的家伙。
“小耀。你在看什么。”伊万很高兴自己的话题没引起对方的反感。谨慎又执着地继续说。
“看那边的花。”我只是很随便地敷衍他一句。
“是呢！很漂亮的花！”伊万兴奋地大叫起来。举着的伞忽悠忽悠的，冰凉的液体哗啦啦地倾斜到他自己的围巾上和身边人的领口中。
你是白痴啊！大混蛋！水全部浸到脖子里了！原本下一秒我就会破口大骂。但在这一秒完结的瞬间，伊万突然说：
“既然小耀喜欢。那么我送给你！你等着！”伊万一把将伞扔到我小手中，没等我有反映，就挽起袖子跑到那株根茎虬结大树边。“啪啪”地拍拍手就往上爬。
“快下来！你这个笨蛋！下雨天树枝很滑，危险……”我下意识的话居然脱口而出。真是的！这种话说出来不就成我担心他了……我才不管他死活！我一点也不在乎的！
“小耀担心我，真幸福~”伊万哈哈大笑，虽然脚时不时打下滑，他的手握着树枝关节都用力到白筋突出了，但轻快的笑声穿过重重雨幕，打在灰沉厚重的天穹上溅出稍许的愉悦柔风。
“我才不是担心你！总之你快下来！我一点都不喜欢那花！我最讨厌花了！你快下来！”我一边跳脚一边把伞一甩就往树边跑。
真是最讨厌这个白痴大狗熊！没事爬什么树！我只是随便说说……
一声闷闷的重响，那只笨重的大狗熊完全不出意料地摔了下来。他不停地笑，摸着脑袋开心地傻笑，反而是一旁想要去接却没接住的我尖叫起来。
“你这家伙！我说了要摔下来的！你没事吧！”刚才那团垂直落下的身子是灰蒙蒙的沉默，就像那些时候那些一直在我身边的人，他们一个个远去时，留下的模糊不清的背影。
“小耀你看！”回过神来的伊万像献宝一样把手平平伸出。
手中那朵随风飘摇的娇嫩花朵有着粉红色的心思和清亮明丽的白边框。若有若无神秘又诱惑的清香一点也不像这样单纯的花散发出来的。
突然，我忘了思考，就是一门心思地去追寻那股美丽的味道。好可爱的香味。和狗熊家那庸俗的向日葵一点不像，那家伙只会种向日葵……
向日葵……
即便是在大片大片的金黄中，他也一定是露出半个身子来，憨憨地笑着向自己招手，大声叫着：“小耀！这边这边！我在这里！”
真是白痴透顶！我绝对不会到他家去……
可恶！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我才不要。还给你。我说了我不喜欢花的！”我故意狠狠地把手中的小生命扔到雨水泥泞中。我可是堂堂中国，怎么可以喜欢这么柔弱的东西！反正……它离开了枝头也活不了。没有永生保障的，都是渺小的生命……如此而已……
“可是……小耀不是一直都喜欢花的吗？牡丹花，菊花，梅花，紫金花……好多好多花小耀都是很喜欢的……”伊万蹲下，用手指在泥水中捡起花朵。
被玷污的纯洁在手指的轻抚下并没有立刻重生，那朵娇嫩的小花反而很挑剔地皱起了眉头。
“你笨手笨脚的！把花都……我不喜欢花！”我头快速地转到一边去，假装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
“小耀喜欢的。你看花朵的眼神和以前一样。你眼中的温暖从来没变过。就像你早上其实不喜欢做体操，每次一大早被上司叫起床的你，就算怎么装喜欢锻炼身体，但你眼神会透出反感。小耀的眼睛一直都是很清澈的，不会欺骗人的。我看得懂。比如你其实喜欢吃肉而不是蔬菜，但害怕子民都爱上吃肉却没办法保证全部供应上而心中产生巨大落差感……”
“不对！你胡说！”
“最讨厌一个人在窗边等日落，最讨厌身边的人受一点点委屈，最……”
“错的！完全错误！我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独处！我也很坏！身边人？他们管我什么事！我……”我真的是一点不害怕独处！四千多年……总是有长长的时间被孤独纠缠，如果不学会独处，我……我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作为国家很坚强，很有韧性，从来都以国内子民为第一位考虑。但小耀的心其实很柔软很善良，老是会不忍心，然后被上司劈头盖脸地责备。”
“没有！我心肠最硬了！我很坏的！”我真的很坏……因为都看到了我的坏，我的无能……所以，大家一个个都离我而去。连头都不会回……一定是我让他们失望才……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失望……
“你还在为他们离开伤心。”
“一点也不伤心！他们到哪去和我无关啊！我一点都不在乎！他们觉得我根本不配做哥哥也无所谓！他们讨厌我也没关系！他们走时回头也觉得恶心吧？即便如此，我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我完全不伤心！”
“小耀喜欢哭……”
“你胡说！我重来不哭！我可是伟大的中国！我绝对不会哭的！”
“喜欢可爱的小物件，喜欢吃甜食。很可爱……”
“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形容我！太失礼了！什么可爱！我可是一个威武的大国！我有我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小耀很可爱，发呆的时候就很可爱了。生气的时候更可爱……”
“你……你干嘛！嗯……呜呜呜……”
我其实是很想辩驳的，但那张熟悉的笑脸迅速在视线中放大，让我吓到大脑空白。那双原本以为很安分的手很可恶地捏着自己的手腕，就像拎小鸡仔一样抓到大树粗壮的树干旁，然后狠狠地按住。
然后……那团温热的弧度凑了过来。不停吸允着我的舌头……完全不让我有喘息的时间和氧气……
一股酥麻的感觉爬上身体……真是……太讨厌了！
磁性的声音舔舐着耳部的神经一点点爬入脑海。
“我喜欢你很久了。几百年前到现在。无论经历多少次的死亡，我在睁开眼的第一天都是那种思念，无论多少次和你相遇，在看到你的每一瞬间都是那种心情。我一直，一直喜欢着小耀。”
那温柔到温暖的语言穿破飘渺的瘫软感，点点滴滴地打在寒冰坚封的心头，回响在脑海中全是“咚咚”的溅跃。
为什么还会有喜欢……我不是很讨大家厌的吗……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离开我吗……不是所有人都唾弃我吗……我……我一点也不会因为这句话心中出现缝隙的……我，我一定要封闭自己的心，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那样，以后再有任何背叛都不会伤害到我……那样的我才……
“所以不要觉得孤单。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感觉好点为止。觉得冷的时候，我会给你暖暖手。想要喝酒时，我把家里的伏特加带上，即使冬天没有柴火，也不用担心。不要总是责怪自己，其实小耀很好，你一直很好。只是太多人误解了你的温柔。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所以，不要难过了。”
他用额头蹭我的头顶，湿漉漉的质感带来的不止是喉咙发痛的难受，更可怕的是……我什么，为什么又在流泪……可恶！大白痴！怎么可以流泪！我绝对不可以流泪的！子民和上司都对我很失望了……我不可以流泪的，流血也不能流泪的啊！我可是坚强的中国！我怎么这样！不可以这样的！快停下来！马上……停止啊……
“伊万……其实我……”
“小耀~~”远远的，叫唤声夹着蓝蓝路的古怪味道。“小耀又被伊万欺负了？HERO来帮忙！”
我死命推开身上的重压，连滚带爬地逃了。避开阿尔嬉笑的拥抱，一个人远远地跑开了。
脸好烫，现在一定红得不像话，真是的！伊万混账！怎么心跳得那么厉害……我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和伊万走太近就不会有好事！咦！我居然称呼他为伊万……应该是大狗熊才对！那只混蛋大狗熊！
“苏联时代马上就要结束！那什么鬼伊万，去死吧！嗯……差不多就是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们在一旁看着就好了，会有去收拾他的家伙。”上司用力叩击着桌子，虽然指关节已经发红，但带来的微微痛感让他声音更加兴奋。
“上司说得对！”我面无表情地大声回答。
“哈哈~他这下死得一定很惨！一定会被抛尸荒野！快点被肢解吧！对于这个恐怖的背信弃义的恶魔！怎么凄惨的死法都不为过！看着这混蛋狗熊死掉，王耀同志也一定很开心吧。这短短百来年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背叛。即便是王耀同志你……也该记住教训了吧。”上司低低地说。
“……”手指有些抽搐，但上司应该看不到。
“他死了，没他的骚扰，你会活得更自在！”上司开心地笑着。
我知道，他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只要子民们好……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是的，我是国家，最重要的就是子民。他们能生活得快乐，我就会很快乐。嗯……我会很快乐的。我现在就该很快乐的。所以，快点笑吧，像上司那样开心地笑出来。快点笑啊……
“我们的人民会活得更好！他们将开启新的时代！在健康的王耀同志和我的带领下！他们会活得越来越有滋味的。”上司拍拍我的肩，用肯定的语调说道。
“是呢……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快点笑！不许把脸苦着！不许皱眉头！上司会看出来的！伊万那家伙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啦！子民们会过得越来越好的！所以！快笑啊……伊万那家伙，本来就不管我的事，没有去救他……也……也没关系的……快笑啊……
“王耀同志，你累了吧，脸色好奇怪。最近真是辛苦你了。本来最近几年神经绷那么紧，应该让你休息休息。”
“不……我身为一个国家有我自己的骄傲和坚持！我怎么能像凡人一样软弱任性！我身为中国，一定会为了我的子民……献出一切！”
“哈哈哈！好！不愧是王耀同志！”上司翘起二郎腿，得意地笑了。
“那是当然的。”
我很累，但我更害怕……怕一闭眼就看到那张美好的笑脸。怕一静下来，一声一声的“小耀”就又会习惯性地出现在大脑中。
“俄罗斯真是奇怪，事到如今送来一封信。求我们帮住他？哈哈。苏联时代一过，他算什么东西啊。我看看……咦！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张干枯的花瓣静悄悄地滑下。
随风而逝的枯黄花瓣是陈旧的粉红色和干裂可悲的白黄色弯连。记忆中的甜美香味早同历史的尘埃一起覆没。
“王耀同志你眼圈红了。”
“那是因为最近一直都很紧张。有点累。呵呵，去睡一觉就会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那天我梦到，下辈子成为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