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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年二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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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庭宇最后还是没有插手疫病之事,不过,或许是上天也在帮他。
初入三月,舍金便在宫外传来消息,之前耿狄境内暴发的疫病,近几日在庆国与耿狄的边境漫延开来,这消息最多这几日就会传到咸阳城中。
听到这个好消息,接连几个月都毫无进展的梁庭宇,自然是喜不自剩。只是高兴了没几日,还未来得及布置好下一步棋。庆国朝堂上传来的消息,便将他满心的欢喜,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庆帝朱南城在朝堂上,不顾众臣反对,一意孤行,当众下令,命太子朱子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耿狄边境,控制疫病。
不过几日的功夫,庆国边境的疫病,已经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每日患病的百姓不计其数,庆帝接连几日在早朝上大发雷霆。
自庆帝上位以来,与耿狄接壤之处便连年争战,耿狄一直以来野心勃勃屡屡犯庆国边境。就是这几年间,朱子洛在站场上的风头渐渐崛起,才恰恰震住耿狄。此时疫病若是不能及时控制住,万一造成大面积的百姓士兵伤亡,过后耿狄必定会趁机犯境。
此时被派去治理之人,不但需要能震慑到耿狄,还必需能稳定军心,平息民怨。朱子洛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庆帝的决定可以说是既在梁庭宇的意料之外,又在他意料之中。从声望,以及对耿狄的了解程度来看,朱子洛的确是最合适到耿狄边境治理疫病的人选,然而,除了朱子洛,朱子深的身份贵为太子,同样也适合。
对于庆帝来说,一个是深受宠爱的朱子洛,一个是似若仇人的朱子深,最终的结果也算是在梁庭宇意料之中。
……
春寒料峭,夜半时分,诺大的长秋殿院中,空寂无人。
纷繁交错的梧桐树枝间,影影绰绰的月光照在青石桌面上。
梁庭宇醉眼迷乱地坐在石桌边上,抬手斜撑着脑袋,闲着的手晃晃已经空了的酒壶,甩手将东西扔到一边,地上已经七零八落的散着好几个一模一样的酒壶。
定了定神,梁庭宇瞄准石桌上最后一个酒壶,伸出已经有些僵硬,不受控制的手指。捞了几下,都没有拽到东西,梁庭宇疑惑地抬头,月光下,朱子深一袭紫衣,手中拎着那最后一壶酒,负手站在他身旁。
“殿,殿下?”梁庭宇口齿不清地开口,探手拽向朱子深的衣袖。是他喝醉了么?朱子深怎么会在这里?
无视梁庭宇伸过来的手,朱子深一撩衣袍,走到石桌另一面坐下,径直拿过梁庭宇身前的酒杯,自酌一杯,淡声道,“长能耐了?”
晃晃有些晕迷的脑袋,梁庭宇眼底含着水雾,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努力稳住声音,“殿下,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朱子深看着对面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手指微动,声音不自觉的放温和。
“殿下,你能不能,晚几天再出发?”梁庭宇说着打了个酒嗝,对面的朱子深,仿佛披着一身冷白的月光,“我认识,认识一个江湖大夫,他知道防止疫病的药方子,很有效,最多五天,他就到咸城了,你等两天,再等两天行么?”
“什么药方子?”朱子深手上的动作一顿,放下空酒杯,瞥了眼坐在那东摇西晃,显然醉得有些迷糊的梁庭宇。
“还不,不知道 ,十七去接他,马上就到咸城,再等两天,就两天。”不依不饶地开口道。
梁庭宇心里却明白,庆帝既然已经下令,现在耿狄的疫病是容不得一时半刻的耽误。就是因为明白,他才更加接受不了,朱子深此时前去耿狄,即便能狡幸从疫病中活下来,最后也必须通过焚城来控制疫病,可此举到时必定会失了民心。
拈着酒杯的手指轻转,朱子深面色有些冷,“为何要接那大夫入咸城?”
“你说大夫?他有药方子,殿下。”梁庭宇脑子有些浑浑噩噩,想了半天,才开口答道。
“边境的事,你做的?”朱子深目带寒意地看着眼前,醉得有些晕迷的梁庭宇,嗓音却甚是温和。
“不,不是我!”梁庭宇用力晃晃脑袋,大着舌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之前确实想过,但是我没,没有,因为你,你……”
“过来!”
梁庭宇每次喝完酒都显得十分的乖巧,朱子深话音刚落,就见梁庭宇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绕过石桌走到他身边。
站立不稳地将两条胳膊耷拉在朱子深肩膀上,脸几乎凑到朱子深面上,温热的气息全是酒香,“朱子深,我跟你说话呢!等,等那个大夫到了,你带上他,再,再走!”
嫌弃地伸手一把盖住梁庭宇的脸,差点不留神将人给推倒。朱子深手快的搂着腰将人给拽到腿上,声音有些无奈,“不行!”
乖巧地坐在朱子深大腿上,头软软的耷拉着,视线中的侧脸越发坚毅,梁庭宇有些失神,嘴角还是不停的念叨,“只晚去几日,等那大夫回来,你带上他一起。他是大夫,到了疫病的地区比你要有用的多,你对治病用药一窍不通的,去那么早有什么用,说不定被传染,传染怎么办?”
搂着腰间轻抚的手,动作顿了顿,朱子深沉默片刻,才温声开口道,“不行,他们皆是我大庆百姓,我早一日到,便能早一日稳定局面。”
“不行不行不行!”呢喃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知不知道,你就这么过去可能会死,会死……”说到最后,梁庭宇的声音带上一丝哽咽,整张脸埋到朱子深的肩膀上。
抓着朱子深衣襟的手指不断收紧,“你辛苦这么多年,隐忍这么多年,现在眼看成功在望,你皇位不要了么?我们的约定呢,你也不要了?”梁庭宇的声音有些发抖,“还有我呢,你想过没有?”
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怀中有些失态的人,朱子深轻叹口气,抬手轻抚梁庭宇还有些颤抖的脊背,没有回答,“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一手扣住怀中人的肩膀,一手穿过他的腿弯,朱子深将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人打横抱起,才迈开几步,感觉到梁庭宇伸手搂紧自己的脖颈,嘴唇轻轻合动,出口的声音几不可闻。
朱子深脚下微顿,似乎是未听清一般,垂眸瞥了眼怀里的人,若无其事地脚步不停,稳稳抱着梁庭宇向殿中走去。
动作轻柔,将有些脱力的梁庭宇放到床上,朱子深俯身凑近梁庭宇的额头,冰凉的嘴唇一触即离。
躺在床上的少年睫毛微动,却始终没有掀开眼睛,朱子深薄唇轻启,只留下两个字就转身进了密道。
“等我!”冷冽的声音似乎还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
好一会儿,床上本应该早就已经喝醉的梁庭宇,悄无声息的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略显清明的眼神直直的看向床边的密道。
方才在院中梧桐树下,他确实是在装醉,趁机将心底压抑许久的不安,质问出口,“你是不是,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朦胧的月光下,梁庭宇清楚的看到,他问出声后,朱子深那微微收紧的下巴,却随即恢复从容,若无其事的抱着他继续向殿中走去。
伸手在枕边摸索半天,梁庭宇伸出两根手指捏着红绳将东西拎起来晃了晃,轻笑出声,这是那天晚上朱子深送他的玉核桃,或许也不是专门要送他,不过是朱子深想找个借口折腾他。
定定地看着眼前晃动的碧绿核桃,梁庭宇突然手上用力,就要将东西甩向地面,玉制的器物一向易碎。
捏着红绳的手指猛得收紧,脸上的笑容带上几分自嘲,最终,梁庭宇闭上微微泛红的眼眶,甩手将东西扔回到床上。
蔓延到窗户边的梧桐树枝,枝枝蔓蔓沾满清冷的月光,梁庭宇睁着眼睛,就这么看着院子中的梧桐树从冷白的月光中,一点一点裹上金黄的阳光。
……
昨天一晚,整个盛和宫中灯火通明,连最下等的宫人也都忙忙碌碌,为太子此次出行到耿狄边境治理疫病,做好一切出发前的准备。
天还未曾放亮,朱子深已经衣着整齐,整装待发。走出书房,入眼就是院子中的老梨树,一夜之间,纷纷杂杂的挂了一树雪白的梨花。
又是一年花开时,朱子深站在书房门口,有些失神地看着梨花树,仿佛依稀间还能看到,树下那个身形单薄的倔强少年。
不动声音的瞥了眼长秋殿的方向,朱子深不再回头,大步出了盛和宫,翻身上马,扬鞭打马离开咸阳宫,梁庭宇说得对,他此一去,确是凶险非常!
但是,他,没有退路……
侧头看了一眼身后,渐渐消失的咸城城门,这宫中,现在唯一可能会来送他的,也就是梁庭宇了,估计现在还在生气呢!朱子深骑在疾行的马背上,想到昨晚上梁庭宇那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地有些失笑,就梁庭宇那性子,如果以后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会跟他闹翻天吧!
朱子深率着随行之人,不过走了一日的功夫,就遇到一个自称是青山子的道士,自称医术高明,可以防止疫病扩散,请求一并前去耿狄边境,为庆国效力。
想到临出发前,梁庭宇拉着他,非得让他缓几天等一个江湖游医,朱子深为了以防万一,犹豫之下,还是将人给扣下,一路严加看管,将青山子也带去了边境。不管那大夫的医术是真是假,能多个懂医术的,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