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一路老妖

8、猫狗不容

　　01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悦的气息。
　　趴在课桌上小憩的少女皱了皱眉头，耸动着鼻子坐直了起来。
　　没错了，这个味道是——令人讨厌的犬科。
　　恰逢上课铃响，一双长腿迈入高二理科六班教室，惊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哇”声，来人穿着一身板正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即使如此老干部的打扮也毫不有损他的帅气。
　　他将手中的教案和泡了枸杞的双层保温玻璃杯轻轻放在讲桌上，伸出右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我叫苟卓然，”他抽出一截崭新的白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留下了三个苍劲有力的字，“同学们叫我苟老师就可以了，从今天起要和大家一起学习数学这门有趣的课程。”
　　虚伪的狗族，少女忍不住心里嘀咕。
　　“在我的课堂上有三条规矩，”苟卓然扫过教室里穿着蓝白相间肥大校服的男孩儿女孩儿们，“第一，无特殊情况不可以缺课；第二，不可以玩手机吃零食交头接耳，做与课堂无关的事；第三，不要走神，好好上课。”
　　话音刚落，一小截红色的粉笔头从苟卓然的手中掷出，射向教室角落里的第四排，正中少女的眉心。
　　他施施然拍落手里的粉笔灰，笑着说道：“刚说了不要走神，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班级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同桌憋笑的面向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少女伸手一抹，指腹沾了少许红色的粉末。
　　原是红粉笔在她眉心留下一点印记，从远处看宛如一枚动人的朱砂痣。
　　少女用力搓了搓眉心，将那块白皙的肌肤搓的泛红，她扯着嘴角，一副十分勉强的样子笑着回答：“狗老师，我叫虞墨。”
　　苟卓然翻了翻手里的点名册，心下了然。
　　这只叛逆的小黑猫，果然又是个令人头疼的难教学生。

　　02
　　上课出了丑，虞墨更加讨厌起新来的数学老师，连带着数学作业都看一眼就烦。
　　有生以来第一次，虞墨没有按时交作业。
　　早读下课，虞墨出现在了高二年级数学组的办公室里，苟卓然正握着红笔批改作业，翻页间隙问道：“怎么没有交作业？”
　　大清早，在所有人都打着哈欠犯困的时候，苟卓然仍旧背脊挺直地坐在办公室里工作，他眼神一片清明，仿佛含着一泉从山涧奔涌而下的溪水。
　　虞墨毫不在意地回答：“没写。”
　　苟卓然从作业中抬起头，分给她一个眼神：“那为什么不写作业？”
　　他的话语没有一点怒气，连眼神都算得上平和，但虞墨不知怎么的突然不敢看他，于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理直气壮：“不想写。”
　　苟卓然睁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理由。
　　“课间操的时候拿着作业来我这儿写，课间操写不完就午休的时候过来写，没有下一次。”
　　虞墨点头，知道了。
　　课间操只有二十分钟，虞墨果然没有写完作业。
　　吃完午饭，她夹着作业本，手指转着笔，一边向办公室走去，一边嘀嘀咕咕：“狗都一样坏，占了我的午休，还让我大中午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写作业，自己好自己回去睡觉……”
　　一推开门，苟卓然正端坐在办公室里等她：“你作业都没写完，我怎么回去睡觉？你说对吧，小猫。”
　　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个正着，虞墨赫然脸红了，她搬了凳子坐在苟卓然旁边，占了办公桌的一个小角，摊开作业开始写。
　　苟卓然也不管她，自己拿了本书翻看。
　　虞墨写着作业，没一会儿开始偷偷看他，发现苟卓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于是特意放慢速度，在下午课程快开始时才将将交上作业。
　　苟卓然皱着眉头给她批改：“全对，正确率挺高的，就是速度太慢了，你考试做题也这么慢？”
　　被质疑了能力的虞墨心里不爽：“要你管？作业也交了，我上课去了。”
　　说完她攥着笔向外走，苟卓然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是你的数学老师，当然要管。”
　　虞墨停顿一下，发现无法反驳，只好沉默着打开门自顾自回教室去了。
　　下午数学课上，虞墨因为没有午休频频犯困，被苟卓然砸了好几个粉笔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准头高的吓人，从不失手，看得班上男生直叫好。
　　但这丝毫不影响虞墨把“不写数学作业”和“苟卓然没有午休”划上等号，并且计划着下一次的办公室午休补作业。

　　03
　　计划还来不及实施第二次，就迎来了一中传统开学摸底考，虞墨数学考试睡了个爽，然后在打铃交卷时上交了一张白卷。
　　数学0分让虞墨年级第一不保，排名时直接掉出年级前一百。
　　班主任和苟卓然连番谈话，叫家长的手段都快使出来了，虞墨依旧梗着脖子说：“随便你们，我只想换个数学老师。”
　　班主任无奈，只好拨通了虞墨家长的电话。
　　监护人一行填的是她哥哥虞远的电话，从小只要虞墨犯了错，虞远不是和她站在同一阵营，就是替她背锅，比父母还更加没有原则地宠溺她，所以虞墨根本不怕哥哥。
　　不出半小时，虞远人还没到办公室，声音先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家墨墨年纪还小，要是做了什么不对的，老师您尽管说，我回去一定好……”
　　好说她。
　　虞远和苟卓然的目光对上，两人都愣了。
　　“苟卓然！”
　　“虞远！”
　　虞墨和班主任全程旁观了这两人久别重逢地寒暄，她实在没有想到虞远那个大学犬科室友居然就是苟卓然。
　　和虞墨及其讨厌狗不同，虞远对于犬科有着天生的亲近，一度让虞墨怀疑虞远的猫科身份是伪造的。
　　虞远出乎意料地以截断生活费为武器镇压了虞墨的叛乱，虞墨面对残酷的现实不得不低头认错，含恨向苟卓然道歉并保证没有下一次。
　　苟卓然大度地接受道歉。
　　就连圆润的班主任也摸着自己的肚子，欣慰虞墨的知错能改和浪子回头。

　　04
　　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
　　虞墨明面上回归了听话的乖学生，背地里还是暗搓搓地憋着坏。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赶走苟卓然的第一步，虞墨打算从了解他的敌人开始。
　　周五放学后，虞墨偷偷跟上了回家的苟卓然，她左手拿着笔记本右手拿着笔，从墙角探头出去打量苟卓然的动作。
　　“喵呜！”
　　猫咪幼崽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虞墨，她将笔记本随手一丢，指尖闪着寒光就要从墙角一跃而出。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苟卓然的呵斥声紧接着响起，虞墨犹豫片刻还是缩回了墙角，她无法顺利收回因为刚才一时情绪激动弹出的爪子，而半兽形态是被禁止出现在人类社会的，违规者将遭到驱逐。
　　她悄悄从墙后探头打量，墙角废墟里有一窝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的奶猫，几个熊孩子趁着母猫不在欺负它们。
　　几个熊孩子被大人制止，他们生怕苟卓然告到家长那里去，争前恐后地互相推搡着跑了。
　　苟卓然赶走了他们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虞墨不明所以，只好继续缩在墙角观望事态发展。
　　等了好一会儿，母猫叼了半根火腿肠从围墙上跳下来，它高高弓起背部，目光不善地看着误入地盘的陌生犬类苟卓然。
　　苟卓然向后走了几步，离猫窝和幼崽更远了，好意提醒道：“你这里不安全了，趁早换个地方。”
　　母猫耸动着鼻子仔细嗅，空气中还残留着人类幼崽的余味。
　　它匆匆丢下火腿肠，跑回窝里检查它的孩子，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母猫回头看了他一眼，和善的“喵~”向他道谢，接着便叼起其中一只奶猫翻过围墙不见了。
　　苟卓然看懂了母猫要带着孩子们转移阵地，特地在原地守着，护卫她直到把最后一个孩子也带走。
　　“出来吧！”他突然朝着空气开口。
　　虞墨不确定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继续按兵不动。
　　苟卓然叹了一口气：“都跟了我一路了，赶紧出来，天都快黑了，我送你回家。”
　　虞墨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揣好，默默从墙角走出来，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人类，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扫了一眼虞墨的爪子，将自己的外套脱了递给她，“你保持不了人类形态，一只猫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
　　“谢谢狗老师。”虞墨接过外套穿上，苟卓然比虞墨要高上许多，外套也大了不少，长长的袖子正好遮住了虞墨的爪子。
　　苟卓然揉揉虞墨的脑袋：“不客气，小猫。”
　　回到家中，虞远看着她眉头紧蹙：“你怎么一身狗味儿？”
　　说完他又使劲嗅了嗅，表情略有些迟疑，道：“居然还是……苟卓然的味道。”
　　虞墨突然想起，自己一路穿着苟卓然的外套，竟没有任何排斥。

　　05
　　“苟老师，你家养狗啦？”
　　苟卓然笑容僵硬地向他点头：“对，养了一只。”
　　这已经是今天早晨第三位询问他有没有养狗的同事了，苟卓然满头雾水地走进办公室，突然看见他桌上放着一大袋狗粮。
　　难怪呢！
　　他心说，走上前仔细看，居然还是宠物店最贵的进口狗粮，花了她不少钱啊。
　　苟卓然将狗粮从桌上拎下来，露出下面被压着的一张便签。
　　【和解吧。】
　　他笑着拿起便签，屈指在上面弹了一下：“哪里来的和解，从来都是你单方面讨厌我啊，小猫。”
　　午休时间，虞墨照例拎着虞远的爱心午餐去天台吃饭，没成想遇见了也在吃便当的苟卓然。
　　苟卓然率先同她打招呼：“小猫，怎么没和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
　　虞墨拎着手里的饭盒向他晃了晃：“食堂菜太咸了，我哥说吃了要掉毛。狗老师你呢？”
　　苟卓然抿唇笑了，旋即开口回答：“我也怕掉毛，打扫起来太麻烦了。”
　　两人相处融洽了许多，苟卓然还分了一点饭盒里的牛肉给虞墨。
　　“对了，等会儿放学了，你把那袋狗粮拿回去。”苟卓然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
　　虞墨不高兴地问他：“你不想和我和解了？”
　　“不是。”眼看虞墨要误解，苟卓然赶忙解释，“人民教师不能收礼。”
　　虞墨瘪嘴道：“就一袋狗粮而已。”
　　苟卓然果断拒绝：“那也不行。”
　　沉默半刻，苟卓然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狗粮？”
　　虞墨兴致缺缺地戳着饭盒里的鱼块：“不知道，退掉吧。”
　　“要是退不掉什么办？”苟卓然又问。
　　虞墨垂眸回答：“我又不吃狗粮，拿到小区楼下喂流浪狗吧。”
　　“嗯。”苟卓然点头，“喂狗的时候叫上我。”
　　虞墨放过千疮百孔的鱼块，转头看他：“为什么？”
　　苟卓然半开玩笑的解释道：“你不是最讨厌狗嘛，我怕你喂到一半生气了要虐狗！”
　　虞墨小声说：“也不是所有的狗都讨人厌，你就不讨厌。”
　　一阵风吹过，虞墨的后半句淹没在风声里，苟卓然皱眉问：“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
　　“我说……”虞墨忽然想起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条成了精的狗，耳朵好使着呢！
　　差点上当的虞墨恼羞成怒，她用手肘狠狠击打苟卓然的手臂，却换来一阵大笑。
　　放学后，虞墨拎着那一大袋狗粮路过宠物店，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找了个花坛坐下，给苟卓然发定位和消息。
　　猫：【过来喂狗！】
　　狗：【马上。】
　　苟卓然来时，扫过马路对面那间招牌醒目的宠物店，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06
　　虞远要出差半个月，特意将虞墨打包拜托给苟卓然照顾。
　　虞墨站在自家门口，攥着行李箱把手，皱眉问：“半个月，你就不怕我和狗老师发生了点什么吗？”
　　“呵！”虞远不屑地笑了，“你们俩一只猫一条狗能发生点什么啊！”
　　虞墨无话可说，只好礼貌微笑。
　　苟卓然开车送虞远去机场，顺便把虞墨带回了家。
　　他家就在一中附近，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客房恰好能借给虞墨住。
　　虞墨放下行李，四处打量新住处：“嗯？你还养了盆栽啊，让我看看，这是……猫薄荷！”
　　“嘭”的一声，少女原地消失，只余下衣物从半空坠下，掉落了一地。
　　苟卓然看着眼前景象不知所措。
　　一只翠绿瞳孔的黑猫从一地衣物中挣扎着爬出来，后腿一蹬，矫健地跃上窗台。
　　苟卓然忽地想起窗户没关，赶忙伸手关上窗户，再低头一看，小黑猫正眯着眼睛，一脸迷醉地抱着盆栽津津有味地啃着猫薄荷草。
　　“虞墨？虞墨？小猫？”苟卓然小声叫她，但根本没有回应。
　　兴奋的黑猫正抱着罪魁祸首猫薄荷飘飘欲仙，根本分不出精神来管其他。
　　苟卓然见状捂着眼睛悄悄退回直接自己房间里，给虞墨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半小时后的餐桌上，恼羞成怒的黑猫浑身炸毛，她愤怒地立起飞机耳竖着尾巴，质问道：“你一条狗在家种什么猫薄荷啊！”
　　苟卓然手掌平放于膝盖，端正地坐在椅子里，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他脸上还残存着三条猫抓痕，略带一丝委屈道：“邻居太太送我的，说是能赶蚊子，我不知道这是猫薄荷。”
　　虞墨气地在餐桌上来回走动，最后跳下餐桌一路小跑躲进客房里不愿意见人，就连晚餐都是苟卓然放在卧室门口的。
　　同居第一天就惹怒了小猫，苟卓然拍拍脑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猫薄荷的后劲太大，第二天早上虞墨还是黑猫状态无法变成人，她趾高气扬地支使苟卓然帮他请假。
　　苟卓然自知理亏，给小祖宗安排好了饮水和食物，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
　　班主任对于苟卓然替虞墨请病假，表示疑惑。
　　苟卓然解释道：“虞墨他哥哥出差去了，托我顺便照顾一下虞墨，这不，我刚把虞墨送到医院就赶过来了。”
　　居然还要帮好友照顾冤家妹妹，班主任深表同情地拍了拍苟卓然的肩膀：“唉，苟老师辛苦了！”
　　下班回家，苟卓然发现猫碗里的冻干和罐头全吃完了，唯独剩下猫粮一颗没动。
　　挑食！
　　苟卓然敲了敲客房的门，问道：“小猫，你好点没有？”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长着猫耳猫尾巴的半兽少女探出头来：“没有，耳朵和尾巴还是收不回去，明天也得请假了。”
　　苟卓然仔细一看，发现虞墨罕见地穿了短裙：“你，今天怎么穿了裙子？”
　　虞墨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头顶的耳朵不自在地动弹了几下，就连尾巴都在身后轻轻扫着：“尾巴塞不进裤子里。”
　　“噗！”苟卓然赶忙右手握拳挡在自己口鼻前，掩饰了笑意，“咳，你穿裙子也挺好看的。”
　　“那还用你说！”虞墨嘴上不饶人，身后的尾巴却摇地更欢了。
　　苟卓然心道，原来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儿都喜欢被夸奖。

　　07
　　虞墨情绪一激动就会无法控制的显露黑猫原形，好在只需要一两日就可以恢复。
　　吸完猫薄荷的第三日，虞墨便可以自由地变换人类和黑猫形态了。
　　她清早5点就被敲门声吵醒，顶着一头乱发开门，门外的苟卓然已经整齐地穿戴好了运动服，精神抖擞地看着虞墨。
　　虞墨困得睁不开眼睛，疑惑地问：“早读7点才开始，你起这么早干嘛？”
　　“晨跑。”说着苟卓然催促道，“快点把睡衣换了，不要影响接下来的行程。”
　　“什么！”虞墨震惊了，“我是一只猫，你见过哪只猫会早起晨练吗？你为什么非要违反生物法则！”
　　“但你也是一名高中学生，晨跑可以有效帮助你健身强体，更好的学习。快点啊！”说着，苟卓然主动帮虞墨关上了房门。
　　一大清早就被强制开机的虞墨瞪着眼前的房门感到深深地无力。
　　作为一只强大的妖怪，虞墨虽然不至于连一个晨跑都完不成，但猫科动物的困倦感让她觉得地面都在晃动，好像随时会倒在地上蒙头睡觉。
　　苟卓然一路领跑，时不时还会回头看看虞墨跟上没有：“你这就是昨晚睡的太晚了，作息有问题，从今天开始我帮你纠正作息。”
　　虞墨困得眼前发黑，满脑子都是睡觉，根本听不见苟卓然对她说了些什么。
　　晨跑结束，苟卓然催促虞墨去洗漱，自己则进了厨房准备早饭和午餐便当，由于犬科和猫科动物自身限制，根本用不上任何调料，食材只需要简单地水煮和煎炸即可，所以整个过程高效又快速。
　　午休时间，虞墨跟着苟卓然照例去了天台吃午餐。
　　虞墨满怀期待地打开饭盒，里面放着童心满满的三角饭团、可爱的章鱼小香肠、秋葵星星鸡蛋卷和切成星星的胡萝卜，还有一条香煎小黄鱼。
　　这还是昨夜苟卓然连夜找资料研究的食谱，教学视频里说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便当，可他看着虞墨的表情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喜欢的。”虞墨夹了鸡蛋卷塞进嘴里，有些郁闷地问，“狗老师，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儿啊？”
　　苟卓然笑着揉她脑袋：“你不就是个小孩儿嘛！高中都还没有毕业呢！”
　　我偷偷喜欢你，你却把我当小孩儿！
　　虞墨低着头吃饭，心情低落，也不愿意回应他的玩笑话。
　　苟卓然自觉说错了话，在心里暗暗揣测，现在的小朋友处于成长阶段都向往着大人的生活，没人希望被低估。
　　啊，真好啊，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只希望能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抱歉，你也算半个大人了，我不该这么说你。”苟卓然语气恳切地向她道歉。
　　虞墨心里知道，苟卓然并没有改变对她的看法，只是因为她的不悦而为自己的言行道歉，这样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
　　她向苟卓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没什么，当小孩儿也挺好的，还有这么可爱的午餐吃。”
　　“那明天午餐我也给你做这个。” 苟卓然松了一口气，给虞墨夹了几块自己饭盒里的鸡腿肉，“趁现在好好享受小朋友的权利啊！毕业就没有了。”

　　08
　　就这样，虞墨一只猫跟着苟卓然这条狗过上了每天下晚自习就睡觉，早上5点就起床晨练的规律生活，一日三餐都是苟卓然的爱心餐。
　　按理说，猫科动物是最懒散最不守教条规则的，但虞墨被爱情的甜冲昏了头脑，心甘情愿在苟卓然的管制下过起了规律的犬科生活。
　　同居的快乐生活只有短暂的半个月，虞远在出差结束前三天就开始频繁给虞墨发消息，一会儿是哥哥想你了，一会儿是哥哥给你带礼物了。
　　看得虞墨越发难过，同居生活结束后，她和苟卓然的接触就仅剩上学那点时间了，高中学业繁忙，连骚扰苟卓然的时间都得从海绵里挤出来。
　　现在才高二开学两个月，离毕业还有将近两年时间，若是在这期间苟卓然谈恋爱了，那她的初恋就真要随着秋叶一起飘落凋零在这萧瑟的秋风中了。
　　虞墨愁云满面地难受了三天，终于在虞远回家前一晚鼓起勇气给苟卓然发消息。
　　猫：【狗老师，你能不能在我高中毕业前都不要谈恋爱啊？】
　　狗：【为什么这么问？】
　　虞墨手心里全是汗，抖着手指删删改改好几次，才心跳加速地把消息发了出去。
　　猫：【因为我有点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我觉得你不会允许早恋和师生恋的，所以我想给两年后高中毕业的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虞墨将消息发出去后，害羞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她缩成一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回信。
　　“嗡~”
　　回信来了，虞墨握着手机深呼吸，做好了被拒绝的各种准备才一鼓作气地打开了手机。
　　狗：【好啊。】
　　狗：【刚好我也有点喜欢小猫呢！】
　　啊！
　　虞墨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她双手握拳无声地尖叫，直到脑袋缺氧才安静下来继续看苟卓然的回信。
　　再次点击屏幕时，出现在虞墨眼前的却是一只漆黑的猫爪。
　　她果然又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无法控制身体，变回了黑猫原形。
　　但是，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尽情撒欢啦！
　　小黑猫从柔软的床铺一跃跳上了书柜，又从书柜跳到书桌上，在地板上跑了几步又跃回床上。
　　她就这么不厌其烦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打着圈儿的又跑又跳，根本不想睡觉。
　　睡在隔壁主卧的苟卓然竖着耳朵倾听虞墨的动静，心里欢快地感慨道：真好啊！年轻的小猫特别有活力！
　　幸好苟卓然还维持着人类形态，否则他身后的狗尾巴一定摇的飞起来。
　　第二天周末，虞远结束出差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接虞墨回家，然而他得到的是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和一只犯困打盹的小黑猫。
　　虞远抱着自家妹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遇见你之后她的变身情况也太不稳定了。”
　　小黑猫紧闭着眼睛装睡，脸颊黑色绒毛下泛着羞人的红晕。
　　连苟卓然也心虚地打哈哈：“这个啊，虞墨她昨天不小心啃了邻居太太的猫薄荷。”
　　虞远将小黑猫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埋怨道：“你怎么照顾我妹妹的啊！”
　　苟卓然心里有鬼，自然不敢顶嘴，倒是小黑猫不高兴地在虞远手上咬了一口。
　　“嘶！”虞远拍拍小黑猫的背，“行行，哥哥不说了，下次你自己也注意一点。”

　　09
　　当虞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友和自己妹妹暗度陈仓时，他捶着胸口悔不当初。
　　好你个苟卓然啊！我把你当兄弟，而你只想当我妹夫！
　　然而，令虞远更疑惑的是，这两个人始终没有确立恋爱关系。
　　他忍不住八卦去问虞墨：“你和苟卓然天天都打电话聊天，每个周末都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他连午饭都给你承包了，每天尽做一些花里胡哨讨小女孩儿欢心的东西。你们都好成这样了，怎么还没有定下来？”
　　虞墨正忙着收拾书包和苟卓然去图书馆自习，只匆匆留给了她哥哥一句高深的“你不懂”。
　　虞远看着妹妹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越发的好奇了。
　　当高考最后一门英语考试打铃交卷时，虞墨松了一口气。
　　她走出考场，人群中最醒目的就是并肩而立的苟卓然和虞远，虞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穿过人海，冲进了苟卓然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苟卓然也笑着回抱虞墨：“恭喜毕业！”
　　直到站在一旁的虞远快要酸成一只柠檬猫，虞墨才松开苟卓然敷衍地拥抱了一下虞远。
　　虞远祝福完虞墨后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上车去庆祝，虞墨叫住了他：“哥，你干什么去？”
　　他朝两人摆摆手：“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吧，而哥这个单身贵族要去加班了，我要和我的钱在一起一辈子。”
　　告别虞远，苟卓然心情颇好地载着虞墨一路回到自己家中。
　　虞墨开玩笑说：“我还以为我们会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庆祝呢！”
　　苟卓然笑着打开家门：“这里还不特别吗？这可是你向我告白的地方啊！”
　　随着苟卓然开门的动作，他们昔日相处的景象一一浮现在虞墨眼前，有两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安静吃饭的，有她不甘不愿跟着苟卓然出门晨练的，有入住第一天她无法自拔地啃猫薄荷的，还有那晚告白成功她忍不住激动在客房里跑酷的。
　　虞墨笑了起来，眼里似有无数闪烁着的小星星：“对，没有地方比这还要特别了。”
　　有一股食物香味传来，虞墨耸动鼻子问：“这是鱼汤？”
　　苟卓然将她拉到餐桌前来，桌子正中间是一锅奶白色的鱼汤，四周放了五六盘配菜。
　　“没错。”苟卓然打开电锅，“你上次不是说想去吃火锅嘛，店里的汤底加了太多调料不适合你吃，我就直接熬了鱼汤火锅。”
　　虞墨挑眉问他：“这是庆祝我高考结束，还是庆祝我高中毕业？”
　　苟卓然将碗筷塞给她，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都是，还庆祝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苟卓然很少说情话，老干部的温情全都体现在了平时点点滴滴的照顾当中，这会儿乍一听，虞墨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她急迫地放下碗筷抱住苟卓然，将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忍不住开口：“狗老师，我好喜欢你啊！”
　　“我也是。”苟卓然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儿。
　　彼时，天气晴朗，一队高考结束的学生结伴从楼下经过，欢快地讨论着庆祝地点。
　　而楼上，不同种族的两人紧紧相拥，用心感受对方带来的温度。
　　我想，他们大概都是彼此这段校园生活的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