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之凤萧吟》京墨半两

6、前夜

　　苏祾和苏夫人为了安抚未易，本打算在奚枫寨呆上小半个月，再把未易接回苏府。那丫头同意是同意了，可心结虽解了大半心里任觉得别扭，况且她在这奚枫寨待久了，已然把它当成家了，这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了苏府。未易便央求在这奚枫寨多待些日子，好与伙伴一一告别。苏祾本就觉着自己亏欠未易，就允了，陪了未易一两天，又因宫里生了变故，就让秦绾留下陪着未易，自己回了城。

　　在奚枫寨的这些时日，秦绾待未易真是好，未易与秦绾也愈渐亲密。可唯独没叫过秦绾一声娘，而是满口的苏夫人，秦绾听着也不恼，反而满脸笑容的看着，也对，现在能和未易聊上半会天相比之前已是好的了，叫娘什么的慢慢来吧。但两个人一旦相处久了，难免会有些分歧。未易自幼同师兄弟一同练武，为了方便也为了遮去自己的女儿身便身着男装，虽日日梳妆，也只是简单的洗脸净口，简单的礼节会是会，可繁文缛节一概不懂。秦绾看着实不忍，她未出阁之前怎么也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况且廉兆应允未易可不用时常习武，于是她就在未易耳边不停地念叨梳妆仪态。即便之前不施粉黛，活的粗糙了些，可耐不住未易生了一张极好看的脸，无妆时是清水出芙蓉，带妆时是般般入画中。当然了，秦绾可是当年鄢国五美绝色之一，未易这般自然是随了她的，她甚至觉得未易的容貌赶超五美绝色之首成为新首，也是绰绰有余。要知道顶着这五美绝色之首的名号长达数年的人，可是当今圣上的皇贵妃——太府少卿林氏之女林灀。传闻她入宫后，宠冠六宫，圣上还为了她不惜违反礼制，想要封她为后。可惜太后嫌她小门小户不足以母仪天下，遂对圣上以命相逼 圣上只好赐以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之位。

　　“哎呀，娘别……”，此语一出，不仅未易吓了一跳，正在喋喋不休的秦绾也吓了一跳，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秦绾心里打着鼓，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现在笑出了一脸褶子，“易儿，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刚刚没叫你啊，许是听错了。”未易讪讪地笑了笑，试图掩饰过去，“我听见了，你刚刚叫我娘了！易儿，你终于肯放下啦。”秦绾激动地握着未易的手，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未易看着秦绾这个样子，有些内疚，觉着自己任性得有些过了，日思夜盼的亲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因为心结想把他们越推越远，终究是很不起来。

　　“娘，易儿叫娘呢。”

　　秦绾看着自己眼前的少女，快乐和悲伤一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未易终于肯叫她娘了，这迟来了十几年的一声，今日终于让她听见了。“易儿，你既然肯叫我娘了，那咱们回家吧，啊，咱们回家吧。”未易听秦绾这么一说，有些慌了，“娘，可否再让女儿待几天，女儿还想再好好看看这里。”秦绾如今失女复归，又爱女心切，就由着她去了。

　　用完晚膳之后，未易自觉无聊，便去到秦绾屋里，想让秦绾教她些胭脂水粉的使用之法。秦绾刚开始虽纳闷，但看自己女儿终于醒悟不再做假小子，甚是欣慰，什么也没问就开始教了起来。“这黑色的是螺黛，女子描眉用的，蘸水即用。这个白色的是妆粉，用于面部，取少许这妆粉敷于面，可使肌肤洁白细腻。这个红色的则是唇脂，用于唇部也可以用于面颊，那…………”

　　“娘，您说的我大概记住了。要不，您帮我画画吧。”秦绾听到这话，轻笑道，“娘是可以帮你画，可你得告诉娘，你为何要画。莫不是，看上哪家公子了？”原来景烨之前得知未易要离开奚枫寨，就想要鼓起勇气，同她说出积在心里好久却不敢说出口的话，说了后悔这一时，不说后悔这一世。所以景烨以践行为由，约了未易晚上到桉池一见。未易呢，虽已及笄，但对情这一字还一窍不通，她见景烨约她时神色有些怪异就以为是自己要离开却没有第一个告诉他而惹景烨伤心，后又想起戏本子上讲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想让秦绾帮自己捣鼓捣鼓，让师兄开心。

　　未易见秦绾说的不着调，又不能真的把自己那点小心思说出去，“娘在取笑女儿，女儿不画了。”就咻的站了起来，向门外走，秦绾见未易恼了，连忙笑着赔不是，“是娘错了，易儿快来，让为娘好好帮你打扮打扮。”秦绾拉着未易坐下后，就开始对着她匀脂抹粉。未易看着秦绾捣鼓了半天还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可眼见去桉池要来不及了，未易便趁着秦绾转身拿东西的间隙溜了。

　　一路小跑着到了桉池，远远的见着景烨站在观台上，未易匀了匀气，理了理衣服，才缓缓走过去。

　　“景烨师兄！让你久等啦。”景烨闻声，转过身去，眼前的女子让他熟悉又陌生。少女立在那，媚眼如丝，蛾眉皓齿，娇俏又动人。好像与以前不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景烨害怕自己又陷入那温柔乡，连忙看向别处。而未易偏偏情窦未开，看师兄脸红了，耳朵也红了，单纯的以为师兄是被自己气成这样，就一个劲的想让师兄看着自己，好明白自己道歉的诚意。

　　“师兄，师兄，你看着我嘛，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呀，你不会真的是被我气成这样了吧，难道我今天……” 未易只顾着围着景烨转，一下没踩稳，眼看就要和土地硬碰硬了，未易紧张得闭了双眼，可闭了一会后发现并未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未易悬着的心放下后，一睁眼就对上了另外一双眼睛，虽然未易以前就跟别人夸过好多次景烨的样子，也会偷偷的对着师兄犯花痴，可以前也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现在是近到未易能感受到景烨呼出的气息，这么近的看还是头一次。未易感觉自己心跳着好快，却不知四目相对时，景烨已经一眼万年。

　　“易儿，你可知，我心悦与你，一见倾心的那种。你叫我陪你下山，陪你彻夜长谈，陪你食遍堑洝，你可知我有多高兴。易儿，那你，可曾心悦与我？” 未易听呆了，师兄说的话，她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连起来却听不懂了，她承认她是迷恋景烨的脸，但毕竟是师兄，未易敬他，畏他，可唯独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虽然不懂儿什么女情长，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倾世之貌人皆爱之，对景烨如此，对冬其亦如此。

　　如今未易被景烨拥在怀里动弹不得，想逃却逃不了，只能拼命挣扎。实在没办法，未易只好使用下三滥的手段，狠狠地踩了景烨一脚，景烨吃痛松开了她，“师兄，你对于我而言只是师兄，我敬你，畏你，唯独心悦与你这件事我做不到。”

　　“为什么…” 果然还是不甘心，但被心上人拒绝了，谁会甘心。

　　“未易不懂儿女之情，但未易清楚的是师兄于我而言就像是同胞兄妹，未易对师兄的感情也皆出于情亲。未易感激师兄这些年来的教诲，未易以后会常来看看师兄的。”说罢，拜了拜就走了。景烨望着未易远去的身影，心越发痛得厉害，爱得有多深，心就有多痛。那话本写的“爱憎恶，恨别离，求不得”原来是这般滋味，景烨望着月亮，一口一口咽下酒壶中的甘酿，原本堪比蜜糖的甘酿如今却苦得发涩。

　　“古人之言，诚不欺我也。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景烨喝醉了，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喝醉。嘴里嘟嘟嚷嚷着未易的名字，还不停地说别走。景烨烂醉，未易也好不到哪里去。回房之后，一夜无眠，反反复复想着景烨的那番话，又想了想以前的事。虽然以前未易也被许多人表达过心意，自己也对别人表达过心意，可那个时候未易还未把喜欢往男女之情上想，可景烨的一席话，让未易在那一霎之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未易还想起之前与师父同去寺庙时碰见的老乞丐，那老人递给过她一张字条，历经种种之后，未易只记得其中一句：

　　今有宝珠匿于世，可怜辗转惹尘埃。得而复失失复得，献君欲贺同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