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之凤萧吟》京墨半两

12、小厮

　　自从瀮宇殿逃出来后，顾修棋的那句话就刻在了未易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随之一同想起的，是苏祾的话：万万不能对皇族权贵动心，否则会要了你的命。可天下情事又是谁能说得准的，况且那情愫早已在未易心中牢牢地扎稳了根，今时种种不过是久旱的甘露罢了。

　　回了房，瘫在床上，未易手腕上的红痕还留有他的余温，鼻息之间还残余着他身上独有的冷冽之味。

　　“娶我？你怎么娶啊。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向谁家提亲。”未易喃喃着，心中的情混沌在一起，叫她很不是滋味。他是羿王，宫中皇族，终归是身不由己，她是会让九洲动荡的神女，这条命是属于天下众生的。娶她？就当个笑话，笑笑过了吧。

　　次日清晨，未易自然醒后，就在燊王府的别院里散步。走着走着，就进了一处别院，这里冷冷清清，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未易觉着奇怪，就进了这院子。长廊栅栏一尘不染，门窗上的雕饰锃亮如新，这明显就是有人打扫过的，可为何不见人呢。忽然一阵窸窣的响声，从里屋传来，未易仔细一听，是两个人在谈话。

　　“皇兄，这个是那天我与蒙面人交手之时，从他身上扯落的。与呈给父皇的那块是否相同？”

　　“一模一样。看来那群蒙面人是被同一个人派来的。对了阿棋，那边探子来报，前几日东宫的那位一人出宫未带随从，我看怕是知道你受伤，按耐不住想要赶尽杀绝。”

　　“那父皇那边可知道此事？”

　　“见你受伤，我就让人去宫中传信了。父皇知晓了此事，怕是会对顾修澈起疑心。”

　　“大哥，虽然二哥于此事嫌疑不小。可就算是他做的，父皇对他起了疑心，也只会找人顶罪，根本不会动他。我就不懂，为何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以前二哥是最念手足……”

　　正听得入迷，却被一阵脚步声生生打断，未易瞧着有人往这里来，便慌乱溜走。离了那别院，未易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这是她在燊王府里无意中拾得的。刚刚隔着一层窗纱虽不能看仔细顾修棋递给顾修辞的那块令牌的样式，但是外观与她手中的是别无二致。

　　难道是燊王？可他与顾修棋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会做出搬起石头砸自家脚的事。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未易晃了晃脑袋，收好那令牌，跑去找景烨了。

　　用好早膳，顾修棋就到未易和景烨的住处，邀他们一同去大理寺。三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除了问安和谈公事外，再无言语。苏未易闭目养神，顾修棋目不转睛的望着，景烨则盯着顾修棋。同为男人，景烨感觉得到顾修棋对未易的心思。就趁着下车和顾修棋并排走之时，在他耳边低声隐语了几句，“天下之大，可供顾兄傍身的佳人如云。而我这师妹不懂事还没规矩，是会败了顾兄兴致的。”顾修棋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景烨的肩，什么也没说就跟着未易进了大理寺。

　　一脚踏过门槛，阴风混着血腥味扑面涌出，呛得未易差点把早饭给吐出来了。行刑时的惨叫和着铁链碰撞的声音，叫人听了毛骨悚然。这以酷刑著称，传闻即下理寺，魂飞汤火，惨毒难言的地方，果然是只有死人入，不见生者归的地狱。

　　“赵大人，之前送来的那个人，可吐出了什么？”

　　“回殿下，能用的刑都用了，还是严的很。”

　　“那把他带上来，本王亲自审。” “喏。”

　　一阵铁链拖地的珰啷声由远及近，一个满身血污皮肉模糊的人带到了众人的面前。那人的双手被侍卫架着，身下的行滕（一种古代着装，相当于现代的裤子）里晃着一双残腿。

　　“草…民……拜见…殿下…草…草民…什么……也不…知道…”一句话断断续续，嗓音沙哑混沌。顾修棋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悲悯，“看来这些天，你在这牢狱之中受了不少苦。如今本王就问你一个问题。说，就给你痛快，不说，那就看你熬不熬得到出来的那一天。”

　　那人弓着腰咳了几声，就见一块令牌递到了他的面前，“草民…不知，但草民……这里…有个消息……殿下可能…感…感兴趣。想要殿下命的，是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那人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吐血不止，顷刻毙命。

　　人死了，唯一的线索断了。未易看着侍卫将那人拖出了密室，顾修棋又一脸凝重，就和景烨出了密室去大殿等候了。从大理寺出来，到进燊王府，未易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人毙命前说的话和毙命后的样子。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于是拉着景烨匆匆和顾修棋告辞回房。

　　回到房间后将下人遣退，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后未易才低声道，“师兄，你不觉得那个马场小厮有问题吗？”

　　“难道师妹发现了什么？”

　　“师兄你想，那马场小厮被折磨成那样，任旧是什么也没说。他一界草民，皇族威严足以让他心生恐惧，吐出些东西来，再不济那大理寺也能将他的话套出来。但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依旧是什么也没说，我猜这人肯定不是原来的马场小厮。”

　　“这么说……是被人掉包了。那师妹打算怎么办？”

　　“先将这事大致说与他们，找人的话，我们自己找。”

　　“可我们手上的消息少之又少，这……”

　　“师兄你忘啦，这堑洝的燕来阁可是处宝地，你想要的里面都有，今晚就得请师兄陪我走一趟了。”

　　夜幕将至，未易和景烨各自找了理由呆在房间里，谢绝旁人探视。送走了顾修棋的顾修辞两兄弟后，未易便扮成府中侍女，景烨扮成侍从混出了府。脱了外面的衣物，整理好着装，二人就直奔燕来阁。

　　莺声袅袅，脂香四溢，未易时隔小半月未踏入燕来阁，这里还是那么的醉生梦死。门前揽客的老鸨见了未易，就像见了活银子，两眼放光，抛下了身旁的宾客，扶着未易进门迎为上宾。

　　“妈妈，还是老样子。”说罢，一挥手将几片金叶子扔给了老鸨。

　　“公子放心！阿福，阿瑞，将公子伺候好了！素禾，去告诉瑞娘秦公子来了，让她准备服侍。”

　　景烨看着那一干人对未易毕恭毕敬好像她是这里的常客，很是纳闷。他的小师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来这烟花之地不觉害臊反而还很享受？

　　上楼入了席，景烨见身边暂无旁人，压低声音对着苏未易道，“师妹，看来你是这的常客啊。”

　　“师兄勿怪，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包打听。听闻在这燕来阁里带上一日，上至九洲大陆下至寻常人家都能让你了解个明白。”

　　“那你也不能……”

　　“师兄！这里是青楼，不是窑子，没那么不堪，放心好了！”

　　“你还知道窑子，你一个女……”

　　顿时间，一阵脂粉幽香氤氲了雅阁，景烨见有人来了，只好住了嘴。转头望去时，只见一位身着绛红丝袍，水烟襦裙的女子款款向他们走来。

　　“瑞娘，见过秦公子。公子近日可安好？”

　　“自然好！瑞姐姐，几日不见，你又变好看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兄景烨。师兄，这位是瑞姐姐。”

　　“瑞娘见过景公子。” “瑞姑娘有理了。”

　　见瑞娘还站着，未易立马引这美人坐下，不等两姐妹话家常，景烨便先开口道，“师妹，你和瑞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个说来话长，我就大致讲讲。有次我和阿陌来这打听消息，要走时，刚好撞见有人在闹事，这闹事的人扬言无论如何要带瑞姐姐走，于是我便来了一出英雄救美。瑞姐姐当我是恩人，我当瑞姐姐为知己。所以这一来二去就熟了。”

　　“景公子，那日多亏了阿易，不然我怕是有性命之忧。”

　　“呵，师妹，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忠胆侠义之心。”

　　“你可别小看我，虽然比不过师兄你，但打几个地痞流氓还是可以的。好了，说正事。瑞姐姐，你可知如今官茶战马失窃一事？”

　　“这燕来阁人多嘴杂，我从他们口中也听得了个大概，今天你们来可是为了这事？”

　　“不瞒姐姐，这个案我也在查。今日来，是想向姐姐打探个人。”

　　“是谁？”

　　“我怀疑那个被抓的马场小厮另有其人。我从旁人那得知了那个小厮的名字是为王勇，不知姐姐可曾听过？”

　　“王勇？叫这个名儿的我倒是认识一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马场小厮，是王大人的公子。”

　　“王大人？”

　　“王国子监祭酒。”

　　“就是那个掌监学之政，并为太子讲经……”

　　突然一声巨响，阁外顿时闹哄哄的。未易三人走出雅阁张望，瑞娘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