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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1st meteor 打上花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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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的世界没有季节和昼夜之分,光线、温度,一切都是刚刚好,像是理想中的乌托邦——如果论证梦与理想的关系似乎也确实如此。和煦的阳光轻薄地披散在此方每一寸建筑和土地上,远方的哥特风钟楼尖顶耸立着刺入蓝天白云中,描绘着精致花体罗马数字的巨大表盘上指针几乎重叠着停留在“9”的位置,指示出即将十点整的时间。
梦境里的时间有其意义么?我对照着表盘的时间校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表,发现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与钟楼相差无几。
我可以确定自己躺进睡袋,操作“寂静之地”使自己强制入睡的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五十六分左右,如果那时手表上的时间准确,那么就存在两种可能性:从入睡到梦境实际过渡存在一定的时差——鉴于现在钟楼还未响起整点的敲钟声——这个时差大约在二至三分钟左右;或者……梦境中的一切独立于现实世界,即使在从现实世界带进来的物品,也要受这一方世界的规则限制。
‘喂!喂!真的假的?’我心中暗暗叫苦,被拉入梦境却不见敌人的踪影,对方肯定潜伏在不知道那个地方伺机给予我最残酷的报复和惨烈的死亡,这种情况下用来衡量试探程度和撤退时间的重要道具还有可能被对方操纵,这是什么糟糕到不行的开局啊?
如果这是一场牌局,我肯定起手已经抽到最烂的那张牌。但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抱着最坏的打算祈祷情况不要真的那么糟糕,放手去做了!
杰瑞柔软地贴伏在我的臂弯里,我把它稍稍举起贴在脸颊上,从那份柔软里汲取勇气,深吸口气,继续向着钟楼的方向走去。
望山跑死马——尽管看上去短短十几米的距离,走到那里对我来说仍然有些艰难。路面铺陈着粉色的菱形格子,两侧的地面大量各色玩偶和造型精美的枕头高高堆叠成一座座小山,方形抱枕上绣着细密的丝线,和玩偶的玻璃眼珠一起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
我假装漫不经心、小心地踢开挡在路面上的几只玩偶——大概是堆得太满从玩具山丘上滚落下来的——谁知道对方的替身会不会潜伏在哪只里面,或者干脆,玩偶就是替身?
像那个黑檀木恶魔——他的替身惯常附身在普通人形玩偶上,做一些猥琐又下贱的残酷勾当;dio的管家小达比更是将他的受害者灵魂困在玩偶容器里随身携带。
不过这里的人形玩偶要比他那些娃娃好看多了,早晚有一日我要打爆他,再一脚踢翻他的手办柜,踩着他的头告诉他:‘你的品位真是底下得连狗都不如!’
距离钟楼还有三米左右时,一阵窸窸窣窣仿佛风吹过塑料袋一样的细微响动在身后响起。我尽量不动声色,回过头,身后并没有什么异常,那声音也在此时同步停止。
我转回头继续向前走去,本就绷紧的神经被拉紧到简直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要崩断的程度,藏在头发底下阴影里的寂静之地保持最大程度的警戒搜寻着四面八方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然而在这个静止般的世界里,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震颤的声音,“砰”、“砰”,两声剧烈的心跳声后,我听到自右后侧方穿来、仿佛紧贴在背后的细弱尖利的低语:“1……动……¥%%¥……不……¥#@……”
那个声音就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电台般,断断续续嘈杂不明的电波里夹杂着不成句的音节,蚊鸣般的微弱声音却令我的后背霎时被冷汗浸透——
对方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靠近到离我这么近、抬手即可重创我的地方!
我猛地回头同时向后跳出一大步,视线逡巡着寻找每一丝不同寻常的细节,终于看到两次奇怪的声音的发生源泉——
方才被我踢开到两边的人偶或坐或站,统一保持着面朝我靠近的姿态。
道路上已经聚集了大约十只左右,而两旁堆成山丘的玩具堆里——我视线大致扫过——还有大量尚未从挤压在一起的抱枕缝隙间钻出的玩偶,保持着一个向外爬的动作僵直在那里。
显然刚才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的。但是为什么他们现在一动不动?
我疑惑地思索着,此时身后通往钟楼方向的道路上,同样传来窸窣摩擦的声音!
刹那间电光火石般,我明白了这些玩偶停下动作的原因!我迅速从裙摆下抽刀挥向身后,转过头,冷汗涔涔而下——之前挡在前路上的玩偶此时也正摆出向我靠近的姿势,一只被刀锋刺破几乎裂成两半的人偶躺在我的脚边,和其他进入我视线里的人偶一起僵直的停止动作。
在我回头的间隙,身后又逐渐开始出现细碎的响动,这里堆积的玩具山丘目测至少也有上百只玩偶!我甚至都未来得及思考,俯身向前狂奔,细碎不绝仿佛蟑螂爬行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席卷成浪潮,我头也不回疯狂向着钟楼跑过去!
“1、2、3……”
“不许动……”
“……我们……木头人……”
身后的不明物断断续续的音节终于拼凑成完整的词句,声音从微小逐渐愈发高亢,伴随着更多蟑螂爬行触肢摩擦地面那种细微而令人不悦的声音加入到身后的追逐里,好像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越来越多尖细呆板的声调一遍遍诡异的短句,追在我身后——我恍惚以为自己是生日派对上一只巨型蛋糕,等待被宾客的刀叉切割分食。
不好!这样下去可糟糕了啊!我眼睛紧盯前方,尽可能在奔跑的同时把那些该死的玩偶踢得远一点,身后的玩偶几次差点抓到我,都被我险险躲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冰冷的寒意。
终于跑到钟楼底,我奋力一跃跳上青石台阶,来不及调整姿势便忍着身体撞上坚硬石阶的疼痛,手脚并用蹿上台阶末端通往钟楼入口的平台,背靠钟楼漆白的外墙回身戒备。
套着华丽宫廷服饰、头发柔顺秀亮扎得整齐的人偶,还在源源不断从高高堆起的玩偶山丘中钻出,像挖开蚂蚁洞倾巢而出的黑色蚂蚁,密密麻麻聚集在台阶下,此时在我的视线下停止动作,我才得以看清这些鬼东西有着和可爱外表不相符的尖尖的利爪,要是真被它们抓到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玩偶无机质的玻璃眼珠对准我,尽管在我的视线下无法动作,却带给我一种即将被淹没的恐惧感。刚才的短暂交手让我确定这些东西并非替身,只是受操纵的普通人偶,一把小刀就可以破坏。既然如此,实在没有必要在它们身上耗费大量精力。
我背贴墙壁,眼也不眨盯着那群玩偶,慢慢退到钟楼入口闪身跑了进去。陈旧的木门被阖上,随后门板上传来骤雨敲击篷布般的沉闷的撞击声。我死死抵住木门,艰难地踮脚摸索着门上的插销,把它狠狠推进门栓里。做完这一切,我才稍稍舒了口气,开始顺着楼梯攀爬。
这座钟楼从外部看高约十米左右,共有五层,楼内的台阶盘旋向上,通往最顶层的操纵时钟运行的精密机械。
门外的撞击声不知何时停止了,那些人偶尖细的嗓音不再单调地重复木头人游戏规则,诡谲的歌声透过钟楼厚重的墙壁飘进来: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令人不安的诡异的歌声哼唱着,我站在钟楼第三层的楼梯上,牢牢抓紧扶梯的栏杆,心中的不安如同水壶中的开水般沸腾——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走向十点,头顶上方传来整点报时的钟声,“当——当——”响彻整栋建筑,此时距离我被拖进梦的世界才过去两分钟,敌人尚未露面,我却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后,似乎进入对方的陷阱里。
没错,直至此时我方才确定,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踏入对方的圈套。原本我预计躲进钟楼只是想拖延几分钟,等待花京院先生祝我脱离梦境。以那些玩偶的数量和破坏力,破木门没可能挡得住,而它们在尝试过后,居然直接放弃了破门,只是在钟楼外唱着古怪的歌谣?
“当——当——”钟声不知疲倦地嘶哑嗡鸣着,我放弃猜测对方的意图,快速向着楼上奔去。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当——”第十声钟鸣伴着我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脚步,我剧烈喘息,感觉肺部好像被塞进一块烧红的煤块,撕裂般的灼烫,而钟楼外缥缈诡谲的歌声悠悠地拖长着传来:
“祝你生日快乐——”
声音戛然而止,我完全僵立在原地,盯着地面上自我背后缓缓升起的、将我整个笼罩在其内的巨大阴影——
“祝你忌日快乐!”
身后的声音和外面诡异的歌声重合!我抑制不住惊叫,头也不回俯身向前猛地蹿出,钟楼顶部的窗被牢牢锁住——即使没有,我也不可能从这里跳下去——周围只有冰冷的墙壁和严密运行着的机械与金属钟,我已无路可退!
我倚着冰冷的墙壁回身,在钟楼内昏暗的光线中,那团从朽烂的木质台阶里浮现的阴影逐渐显露全貌:身披黑袍、头戴高冠的小丑,手持巨镰,带着一成不变的吊诡笑容站在楼梯口,堵住唯一可以撤退的方向。
“此路不通哦——拉里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