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台》朱泉

11、第 11 章

　　“我要走完全古典音乐的路。”
　　白杨喝下一杯威士忌加冰，紧抿着嘴唇，微笑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哎？”
　　“你终于决定了！？”林帅虽然感觉意外，但是稍许一想，他不是一直都这么坚持的吗？唯有自己，始终在古典与摇滚之间摇摆不定。
　　“录音的事很顺利吧。”
　　“很顺利。”
　　“恭喜你。”
　　林帅喝掉剩下的朗姆，拿搁起在吧台上的小提琴。
　　“该我出场了。”

　　酒吧里，舞台灯光魅影四射。他终于为自己不平凡的生活找到了一个理由。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出身并不富裕，没有强而有力的经济条件，也没有莫扎特的天赋，只是因为喜爱音乐，喜爱拉小提琴，喜爱沉醉在音乐的海洋里，而一直坚持到了今天。人生是艰苦的，但是人们懂得觉悟，将自己从挫败中站起来，让人生重新充满光华、希望、幸福。琴音颤颤，如火一般从天而降，在嘈杂的人群里，在劲爆的电子音乐里，林帅疯狂地甩着头，他想找回自己。

　　郑东海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出其不意地搂着白杨的右肩。幽暗的泛着海蓝色的灯光而形成的无比惬意之感与他诡异的笑脸显得格格不入。
　　“真了不起啊！听说你都要出唱片了！”一阵不寒而栗的大笑。
　　白杨脸一沉，并没有丝毫不快。
　　“而我...”郑东海侧过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看，“似乎只能永远跟在你后面当个跟屁虫了？”
　　白杨不以为然，笑着说：“如果你愿意，那么，我也不反对。”
　　“呵，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生气。”
　　郑东海靠着吧台坐下来，招呼调酒师要了一杯白兰地，坚定有力：“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事态似乎朝着不为人控的方向蔓延，一种异样的气息弥漫开来。
　　白杨明显感觉到了来自郑东海的挑衅与鄙夷，他是在为自己悲哀还是为他？

　　如歌的旋律映在晚霞里，让听者如痴如醉。
　　彭宇心被深深吸引，站在白杨的身边，沐浴在斜阳里，聆听梦幻般的琴声，不自觉的把手搭在了三角钢琴上。
　　“莫扎特C小调奏鸣曲...”
　　她像是在牡丹花从里被放逐的人间精灵，寻找着爱情来拯救被魔法所困的自己，一旦寻到，她也不必再担心彻夜彻夜的孤独与寂寞来袭。可是眼前这个人，会是那个来拯救的人吗？
　　两个人肩并肩的走在浅橙色的晚霞里。
　　“好羡慕呢！”
　　“羡慕什么？”
　　“你。”
　　“我？”
　　“羡慕会弹琴的你，让我好感动呢！”
　　“是吗...”
　　“听白杨的钢琴，觉得自己好幸福！”
　　“幸福...”
　　“像寒冷的时候有炭火取暖，像炎热的时候有冰水解渴。”
　　“你可真会想象。”
　　“那可是我真实的感受！”
　　“我也想把这些感受写下来。”她继续说。
　　“有时看着你那么努力练琴，觉得自己再不加把油可真的不行了！仿佛就要被这个世界淘汰一样。”她把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伸懒腰。
　　“你的梦想...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梦想？哈...我怕说出来被你笑！”
　　“不会。”
　　“作家，我想成为一名出色的作家！”眼睛里闪着光，然后用日语说了声“加油！”
　　“真是个了不起的梦想！”
　　“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要是不能实现，那么躺在床上，做个梦也行。”
　　她露着腼腆的光彩，说着孩子气的漫无边际的天真话。心里却犹豫着挣扎着，当时她真的还想问他一句：“是不是我追你，你才逃跑的？”可是这样的话，叫她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她也不能确定这份感情究竟有多深，但是那份思念是真心的，而且确信永远也不会改变。

　　“这个周末，想要一起出去玩吗？”
　　“你想去哪里呢？”
　　“你喜欢什么呢？是大海还是山呐！”
　　“我什么地方都可以。”
　　“哈，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在约你哦！”
　　“我可没这么想。”
　　“啊，可是这里既没有海也没有山...”
　　“去别的地方也行啊，反正就一天时间。”
　　“那我们去森林公园玩吧，听说那里可以烧烤、溜冰、攀岩，看起来很刺激的样子！”
　　“听起来不错。”
　　彭宇心微笑，调皮的问：“怎么样？那我们就去那里吧！”
　　到了十字路口，她匆忙穿过街道，站在对面大声挥手叫喊：“星期天我再打你电话，不许爽约哦！”
　　最后的一丝霞光也退了下去，白杨独自望着西边的星光淡淡出神，轻风袭过他的衣角，最终滑了过去。云霞虽可爱,转眼已成空。

　　就在彭宇心担心白杨会不会睡过头的时候，他已经从出租车上下来，朝她走了过来。
　　他们坐上开往森林公园的公交车，直到落座后，才松了口气。阳光明媚的天气，不由心情大好，彭宇心告诉白杨她昨天晚上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你梦到什么了？”
　　于是彭宇心把光怪陆离的梦境讲给他听，他意兴阑珊，也只不过一笑了之。
　　公交车沿路走走停停，一路上交通并不顺畅，彭宇心拿出装在背包里的相机，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的神情，东照照西照照，最后把镜头对准了白杨，他本能的侧过脸去，似要躲开镜头。从小，他就不爱照相，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与排斥。
　　“转过来嘛！”她央求他。
　　“就一次。”
　　“嗯，就一次。”
　　相机卡擦擦地响了好几声，彭宇心似乎阴谋得逞似的乐得直笑。
　　“长那么好看，也不照张相，真是浪费！”
　　她擦了擦镜头，重新举相机。
　　“现实里的世界和取景框里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诶？”
　　“是不一样的哦！”
　　“唔...是有点区别，但是，我喜欢拍照是因为我一拿到它心情就会变得很轻松，就像飘在空中，飞翔。尽管拍的不尽如人意，可是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只要开心就好啦！”

　　如果捕捉不到那些美妙的瞬间，那么睁开眼，好好看看周围的世界，拂面的微风，爽朗的笑声，甜美的花香，放逐的海浪...它们曾经真的存在过。
　　相机，记录的不是风景，而是心情。

　　公交车到达了终点站，远处，森里公园依稀可见。
　　“啊，还有一段路呢！要走上去吗？”彭宇心问。
　　“这里应该会有旅游车吧，我们坐旅游车上去。”
　　一切由白杨做主，于是彭宇心就跟在他后面搭上了旅游车前往。
　　车子穿过一个地下隧道，迎面吹来的是清凉香甜的夏日之风。他们倒坐在车子的最后排，彭宇心脱下小马甲，撩起一半裙子，脱下凉鞋，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脚丫，就这么挂在座椅上晃啊晃，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直到白杨叫醒她，将她重新拉回现实：“我们到了！”
　　彭宇心睁开眼，一望无际的大草坪映入眼帘，时间已经迈入了盛夏时节，天地梦幻般的给她编织了一个空灵飘渺的世界，她扬着灿烂夺目的笑，兴奋地奔跑在日光下，张开手臂，像要去拥抱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