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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叙世(四) ...

  •   叙世(四)
      梁浅看着邬云华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道:“怎么了?”
      常景把手机递给梁浅和季寻看。此时热搜榜上,三十年前江大裸尸案的凶手是否被误判的新闻已经超过了关于裸尸案子的新闻。警察不在乎多抓一个吃饱了撑的的模仿犯,他们在乎的是警察权威,一旦出现冤假错案,无疑是给警徽蒙羞的事情,尤其还是牵扯这样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
      邬云华深呼一口气,问常景:“现场记者来了几家?”
      “江安能来的都来了。”
      邬云华挠着脑袋走到一边低声吩咐常景,怎么压下舆论,再让省厅宣传部门出面,说到这里,邬云华回头看看季寻,刻意又往远处走了走。
      随着两人走到一旁,从季寻来了,就对他这个帅哥倍感兴趣的梁浅,道:“新来的?”
      季寻随着梁浅的话抬起头,案发现场所在的十字路口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没有阴凉,而案发的时候,又是秋天最热的时候,但是季寻给人的感觉确实冷的,从他雪白的指尖道细瘦的手臂,再到修长的颈子,之后便是那张仿若寒玉一般,冒着冷气的脸。
      彼此对视,梁浅就感觉一阵阴风悄无声息钻进了她的脖子里,她整个人不觉抖了抖。
      季寻的脸很干净,眉毛和睫毛落在上面就仿佛白宣纸落上了上好的徽墨一样,眉尾颜色荡漾开来,犹如山水一般,让人看着看着,就不想走出来。
      梁浅痴痴看着季寻,还是季寻一声回答,才让她从那只剩黑白的世界里脱离出来。
      “算是吧。”
      如果这话是邬云华说的,梁浅必然会问一句“什么叫算是啊,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但是面对季寻,她就好像开不了玩笑一样,道:“不像。”
      这一次季寻连头都懒得抬了,他带着手套的指尖轻摸着死者的骨头,确定死者是否在死前受伤。随着抚摸,季寻发现死者下半身有着诸多细小的伤痕,他一边数着伤痕的数量一边询问梁浅:“不像什么?不像警察,还是不像新人?”
      蹲在季寻跟前的梁浅,虽然已经年近三十,却秉承着一颗中二少女心,她看着季寻那张淡漠到冰冷的脸道:“不像个人。”
      梁浅的这个回答,是季寻没想到的,他抬头看向这个在顾意的介绍中,被誉为全省第一女法医的梁浅,随着季寻的注视,梁浅伸出手道:“你好,江安市局法医科,梁浅,”
      季寻看着梁浅递过来的手,迟疑片刻正要伸手和她握在一起,公关完的邬云华回来,看到这一幕,没等季寻自我介绍,就凑上来道:“呦呵,搁这儿建交呢?”
      梁浅刚要知道帅哥姓甚名谁,就被邬云华横插一杠子,她收回手道:“你能回来的再不凑巧点吗?”
      邬云华嘻嘻哈哈把季寻拉到身边道:“要不是看见你要对我们新人下手,我还不着急回来呢。”
      梁浅听邬云华那玩笑中带着酸溜溜的语调,轻呵一声道:“知道的这是你司新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私产的呢。”
      邬云华道:“别闹,法医这边,在现场还有什么要采集的吗?没有把人带回去解剖吧。刚我来,竟然还看到一个爷爷举着孙子,看犯罪现场的,这都什么教育啊。”
      邬云华这么说,梁浅道:“这教育多血粼粼啊,我都能听到爷爷跟孙子说什么。”梁浅说着模仿起了爷爷的话:“你看到她没有,你要不好好学习,长大也得她这样。”
      就在两人扯皮,季寻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局外人的时候,环顾现场的他,看到一个坐在远处石碓上的中年男人,他一只只不停吸烟,时不时还有警员过去找他问话,虽然沉睡四年,把能忘的都忘了,但是他却莫名觉得那个站在街边的男人有些眼熟。
      季寻向着中年男人走去,邬云华本来要跟上,却被梁浅拉住,道:“等会儿?”
      “干什么?”
      梁浅冲着季寻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颚,道:“到底谁啊?”
      邬云华明知故问一般道:“不是说了吗?新人。”
      “新人?他新人还是你新人?他这样的要是新人,你可以放心去死了。”
      梁浅说完,才发现邬云华斜撇着她,向来什么都不怕的梁浅迟疑片刻选择硬扛:“你看我干嘛?”
      “通知你。”
      梁浅一脸懵道:“通知我?通知我什么?”
      “就在刚刚你失去了一个朋友。”
      面对邬云华的小威胁,梁浅毫不紧张,十分坦然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以后也不想和每周都要我加班的人做朋友了。”
      梁浅知道邬云华这么藏着掖着是不打算说实话了,她直接招呼助手将尸体装车,等邬云华再找季寻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现场那头,正站在一个年过半百的人面前。邬云华没记错的话,常景刚给他介绍那人的时候,说那就是本案的目击者蒋庆方。
      邬云华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季寻问着那个浑身颤抖的中年男人:“是心脑血管病吗?”
      目击者年近六旬,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工人装,面容苍老,眼神浑浊,邬云华虽没有一眼就能看出犯人的本市,但凭借他当警察十年的直觉,那老人应该不具备杀人之后还能冒充目击者报案的心理素质。
      蒋庆方随着季寻的话点了点头,季寻道:“能再复述一下现场的情况吗?你为什么会来现场,当时现场人多吗?”
      “不多,本来这个下水道最近才通过,按理说不该疏通,所以我被叫过来,打电话去村里的人还还数落了我两句。问我上次怎么没弄干净。我也没多说,先抽了水,然后用竹筒往里面捅,以前下水道堵,堵的都是生活垃圾,基本一捅就能捅过去,可是今天早上,我连捅了好几下都没通过去,因为这边是个水泥地漏,我不想掀开了,就趴在那头看,就看到里面堵着一个的黑塑料袋,当时我还以为是谁丢了死的猫猫狗狗,想着捅不过去就勾出来试,我又换了个钩子,杵进去往外拉的时候,袋子没拉出来,给拉坏了,我拿着手电想袋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就见白花花一片,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觉得那是个人,听我说里面是个人,街边的人这才凑过来,大家就开始拿手机拍。当时我本来想要先报警的,可是边上围观的都说,得确定了,不确定是尸体,我报假警,警察知道了抓我。我当时也害怕了,边上几个要拍视频的男孩就说帮我,把那东西弄出来,我们弄了得有半个多小时,才把那东西拽出来,几个小伙子一看尸体,还那样的尸体,都吓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赶紧把自己那外套盖在那尸体上了,之后不知道谁报了警察,没多久警察就来了。”
      蒋庆方叙述完毕,季寻道:“尸体被发现,到您给尸体盖上衣服,这之中过了多久?”
      “也就三两分钟。”
      “这过程中有人拍照吗?”
      蒋庆方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我还真不记着了。”
      蒋庆方的话和笔记里面差不多,有问题,也只是前后顺序有问题,这在反复被问询口供中,出现这种小范围的异常很常见的,反而对于询问回答的问题一模一样,才不常见。
      季寻合上笔录,看向蒋庆方道:“您怎么想到给女尸盖衣服了?”
      蒋庆方随着季寻的追问,面色突然有些慌张,道:“是我破坏了现场了吗?”
      “那到没有,只是很少有人能顾虑到一具尸体的体面。”
      季寻的语速和语气即便说出那样的话来,也不带丝毫个人的情感,整个人仿佛一台刻板的机器。而这边的蒋庆方知道自己没犯错,一扫刚刚的紧张,十分惋惜地道:“谁还不是妈生爹养的。”
      原本话题到这里就要结束,蒋庆方也打算离开了,就听季寻问他:“您了解三十年前的江大裸尸案吗?”
      随着季寻的话,蒋庆方原本颤抖的手,却微微一顿,他道:“江大裸尸案?好像……是听说过。”
      “只是听说过吗?”
      蒋庆方没懂季寻的意思,他抬头看他,就见季寻城中村的远处,在季寻的视线里,那地方不再是眼前的一栋栋自建楼房,那地方还是像是三十年前一样,是一片金色的麦田。
      三十年前,江大裸尸案第一具尸体就是在那片麦田里发现的,季寻还记得,那女孩叫的方蕊。在她父母为了找到她而贴满全市的电线杆上,能轻易就看到她的容貌,以及对她的介绍,一米六五、体重不足八十斤,江安大学外文系大一新生,于1990年9月30在江安市区的江安大学附近失踪,失踪前身着一条碎花连衣裙,身背咖啡色牛皮书包,手上带有一块卡西欧的女士表。体貌特征那一栏,失踪者家属写到:耳后,有月牙形的伤口一枚。那时候也是深秋,随着警方的搜寻,一具尸体被找到,警员们一传二二传三,将尸体送到田埂上,在死者面部已经被砸的稀烂的情况下,但是主办案件的警察,掀开了死者的头发,就见死者耳后的疤和寻人启事中写到的一样,是一道月牙形的疤。
      季寻从往事中回过神他看着不明所以的蒋庆方道:“我听您的口音应该是苏北人。”
      “是,老家在苏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十年前江大裸尸案的凶手,也是个老苏北人。”
      季寻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离开了现场,而被他留下的蒋庆方,一扫刚刚的怯懦和小心,他浑浊的双眼透过已经破掉的眼镜,看着那个男人渐行渐远。
      三十年前,有谁还会记得三十年前的事情,除非是那案件的亲历者,可是那人有三十岁吗?三十年前发生那一切的时候,他出生了吗?蒋庆方想到这里,嘴角微微挑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他从石墩上下来,拿起一旁疏通下水道的工具,转身离开了案发现场,他步履虽是蹒跚的,但是背影却是坚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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