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血域》九衣

94、第五章

　　上午的考试很快结束了，交了考卷，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向餐厅。伊路没有起身，他怕又像早上一样引起骚动。
　　“伊路不去吃饭吗？”佐伊问。看来莉卡咪的朋友免疫论是对的，加拉赫和佐伊很快就适应了伊路现在的样貌。
　　“不了。”伊路说，他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笑容，“我不饿，你们去吃吧。”
　　莫里斯下楼来找莉卡咪，顺便关心了一下伊路的情况。“你不吃东西吗？”
　　“我不饿，你们去吧。”伊路把莉卡咪推给他，“去吧，去吧。”
　　莉卡咪看看弟弟。“真的不想吃？”她用心灵感应问。
　　“真的。”伊路也用心灵感应回答。
　　莉卡咪知道弟弟不会骗自己：“走吧。”她抱住莫里斯的胳膊，然后又招呼加拉赫和佐伊。
　　“要不我们给你带回来。”佐伊还是不死心。
　　“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哦。”加拉赫接口。
　　“真的不用了。”伊路连连摆手，“你们去吧。”
　　加拉赫和佐伊对看了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莉卡咪和莫里斯连拖带拽的把他们带走了。伊路松了口气，转头看到前面以胳膊肘为支点（支在伊路的桌子上）托腮侧坐在座位上的莱夏，他奇怪的问：“雷沃不去吃饭吗？”
　　“不饿。”莱夏左腿搭在右腿上，胳膊霸占了伊路大半个书桌。
　　坐在前排的信乐收拾好东西走了过来。“伊路不想吃东西对吧？”他听到了刚刚这里的对话，所以没有费心再问，只是又确认了一下。伊路点了点头，信乐得到回应转向莱夏，“缪拉呢？要带什么回来？”
　　“多谢了，不过我……”
　　“真的不饿？”信乐打断了他，“就算你想留在这里陪伊路，也不用不吃东西啊！”
　　“我是真的不饿。”莱夏说，他在“真的”上面加了重音。
　　“真的？”
　　“真的。”
　　“那好……”信乐将信将疑，但他没有再问，“我走了。”没用走的，他直接瞬移离开了。
　　伊路目送他离开，然后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么多朋友来关心他，看来他们也猜到了自己现在的想法。不过他是真的不饿，他一点儿都不想吃东西。
　　“雷沃真的不饿吗？”伊路问。
　　“真的。”莱夏把手从脸颊处放了下来，“放心啦，我没那么傻，陪你在这儿自虐。”
　　“我也是真的不饿！”伊路强调，“才不是什么自虐。”
　　“而且。”他补充，“我现在从这儿出去才是自虐呢。”
　　莱夏想到早上的情景，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伊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别生气！别生气！”莱夏连忙安抚，“大家只是喜欢你而已啊，没有什么恶意的。”
　　“我知道。”伊路闷闷的说，“但就是这样才麻烦啊。”要是有恶意的话，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发火了，哪用像现在这样整天躲着人。
　　“别担心，大家很快就会习惯了。”莱夏安慰他，“第一次见面冲击总是比较大嘛！”
　　“希望如此。”伊路并不乐观。
　　“对了，你的魔力还是不能调用吗？”
　　“不能，一点儿都不能。”
　　伊路苦恼的把头埋到臂弯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伊路撑起胳膊看着莱夏，“奥斯安教授叫我今天考完试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什么事？”
　　“他说关于我现在的状况，有些话要对我说。”
　　“你现在的状况？不能调用魔力这个状况？”
　　“还有哪个？其他一切都正常啊。”伊路说。“但是奥斯安教授怎么会知道我现在不能调用魔力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叫他奥斯安教授啊。”莱夏翻白眼，“不叫哥哥，也该跟着我们叫名字啊。”
　　“但是……”
　　“算了，你也别勉强。”发觉自己好像在逼他，莱夏连忙弥补，“顺其自然好了。”
　　“嗯。”伊路闷闷的应了一声，又把脑袋埋到了臂弯里。

　　×××

　　发现伊路突破了，兴高采烈的修若也没心思吃饭了。莱特利去食堂拿了些海鲜三明治回来，连哄带骗的，修若这才吃了点儿。
　　“我知道伊路突破了你很高兴，不过拜托镇定点儿。”莱特利提醒他，“别忘了，那孩子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麻烦呢。”
　　“啊？”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修若思想有些迟钝，“什么？”
　　莱特利没回答，他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漂亮脸蛋——长长的睫毛、吹弹可破的细嫩肌肤、从发色到唇线都那么完美……
　　“唉～”莱特利深深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修若不明所以。
　　“没，我只是感慨你的健忘而已。”莱特利说，“修若，16岁时发生的事，你该不会都忘记了吧？”
　　“16岁？”修若还是没想起来。
　　“就是你被一大堆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们狂热追求的那个疯狂时期！”见暗示没用，莱特利只好点明，“你忘了你是为什么才变得冷冰冰面无表情的了吗？”
　　被莱特利这么一说，修若终于想起来了。他这才意识到莱特利说的“伊路的麻烦”是指什么。
　　“拜你所赐，我赶‘苍蝇’的技术可是一流。”莱特利重重的把脚放到桌子上，抱怨着。
　　“说起来，因为伊路同时拥有奥斯安和希尔耶令两家的血统，所以在相貌上特别的……”修若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八大魔法世家中的奥斯安家族和希尔耶令家族都以美貌著称，魔法界也经常有人议论说如果他们两家通婚的话孩子肯定美得惊人，不过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两家是世仇，而且家训的第一条就是不许与奥斯安（希尔耶令）通婚。上千年来，敢于违抗这个家训的也只有伊路的爸爸妈妈了。
　　“冰蓝发色的媚人的小妖精，要是你的爷爷知道了伊路的存在，你说他会怎么想呢？”莱特利不怀好意的说，“说恰丽蒂尔前辈是媚妖，面对伊路这个拥有奥斯安家族冰蓝发色的小孩子……自己的孙子……真想看看他还说不说得出媚妖这个词！”
　　“莱！”
　　“怎么了？你还不是很生气？”莱特利邪邪的挑起嘴角，“好长时间都不肯回家不是吗？”
　　“……都已经过去了。”修若轻描淡写的说。
　　莱斯代尔是修若的小叔，比修若大十三岁。对修若来说，他简直比自己的大哥还可靠，还厉害。四岁时家人把他送入雏窟的时候，修若一点儿不安也没有。因为他知道莱斯代尔就在加斯克鲁伊上学，虽然他总得出任务（莱斯代尔当时是基地的冥棂），恐怕没有什么时间来看他，不过只要想到自己跟莱斯代尔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他就安心了。而且莱斯代尔不管多忙也总会抽出时间来看他，他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姐姐，修若知道那是小叔的共生者——恰丽蒂尔·希尔耶令（当时灼雪已经进入了沉睡期）。那个姐姐对他很好，让他对希尔耶令家的态度完全改观了。在那之前，修若受家里的影响，是很讨厌希尔耶令家的人的。但是恰丽蒂尔前辈又漂亮又温柔，他怎么讨厌的起来呢。
　　他尽忠职守的帮小叔和恰丽蒂尔前辈（他实在不知道该叫她姐姐还是阿姨，既然她是小叔的恋人，就应该跟小叔一个辈分，但是她那么年轻，实在是不适合阿姨这个称呼。叫姐姐也不合适——辈分乱套了，所以只好一直以前辈称呼了。）隐瞒着他们的恋情，那时的修若天真的认为，家里不会忍心拆散他们的，因为他们是那么的相爱，而且恰丽蒂尔前辈那么善良那么美丽，他们怎么舍得不要她呢。
　　但是大人的想法却不是那样，在莱斯代尔和恰丽蒂尔20岁（当时修若7岁）的时候，他们的恋情被两家发现了。奥斯安家根本不看恰丽蒂尔前辈的才能、品质，只因为她希尔耶令家的出身就坚决反对，甚至她的美貌也成了他们诋毁她的工具。他有一次听见小叔冲爷爷大喊：“说的对！我就是被她媚住了！就是爱上她了！那又怎样？关你们什么事啊！”他从没见过小叔那个样子，他想帮他，但是无从下手。就连他跟大哥（修若有个大他三岁的堂哥，也是莱斯代尔的忠实拥护者）也被训了一通，因为他们明知道莱斯代尔和恰丽蒂尔的事，却没有跟家里说。他还记得当时莱特利冲到奥斯安本家，硬是从爷爷手里把他带回了雏窟。就是在那一天，修若突然意识到，莱特利不只是他的共生者，他还是他的朋友，是最值得信任的兄弟。希尔耶令家族的态度也一样激烈，他们带回了恰丽蒂尔，把她软禁在了家里。奥斯安家也采取了同样的措施，修若很伤心，但是他无可奈何。然后，在他8岁的时候，莱斯代尔和恰丽蒂尔越狱私奔了。同年，修若的父母意外身亡……
　　“现在想想。”修若感慨，“8岁那一年，我怎么能挺的过来呢？”
　　“怎么挺不过来？”莱特利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我都快累死了，你要是还挺不过来，我可就太失败了！”
　　“的确。”修若笑笑。
　　那一年里，莱特利想了不下五十种办法开导修若，不过最后让修若走出低谷的并不是那些笨透了的办法，而是一直待在他身边的莱特利。
　　“说起来果然还是我想的办法有效吧！”
　　……看来莱特利本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不是。”修若否认。
　　“唉？”莱特利一愣，“不是吗？”
　　“不是啊。”修若说的很肯定。
　　“那……”莱特利有点儿受伤。
　　“当时有个家伙一直在我身边乱转。”修若说，“看他那么努力，我就想不能辜负人家的期望吧，后来就真的振作起来了。”
　　“……啊？”莱特利呆住了，“你是说？”
　　“时间到了。”修若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我们该去监考了。”
　　“等等！”莱特利追了上去，“你给我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什么什么！你振作起来的原因啊！”
　　“你不是知道吗？”
　　“你不是说不是吗？”
　　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着，虽然知道不可以，修若还是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想起了七岁时莱特利到他家跟爷爷争吵的那些话——

　　“请你收回那些话，并向修若道歉，奥斯安家主！”
　　“我的确不是奥斯安家的人，但我是修若的共生者。只要有我在，你们就别想动他！”

　　“总觉得那时的莱可靠得多呢。”修若叹息。
　　“什么？”
　　“没什么。”修若示意莱特利安静，他们已经到了考场。
　　莱特利无奈的走上讲台，大声宣布：
　　“请同学们回到座位，考试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