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血域》九衣

84、第六十三章

　　“怎么了？”比诺维亚凑过来看虚拟屏。上面滚动的数据不一会儿就晃花了他的眼。“这是什么？”
　　“这里有残存尸毒。”劳瑞恩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他问比诺维亚。比诺维亚摇了摇头：“你怀疑我可能中了尸毒？”“有这种可能。”劳瑞恩说，“回去后让队长给你做个检查，要是这里的残存尸毒沾到你身上就糟了。”比诺维亚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他觉得检不检查都无所谓。他比当时的莱夏豁达多了（见相遇篇第十八章）。
　　跟着感应仪的指示，劳瑞恩调整了一下方向，七拐八绕的向竹林深处走去。比诺维亚紧紧跟上，这里的环境有些阴森，要是出了事就糟了。
　　明明已经是上午了，竹林里却阴暗得如同黑夜。比诺维亚绷紧神经，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别离我太远。”他叮嘱劳瑞恩。他们已经走的相当深了，这里的竹子比村子附近的高大的多，而且颜色也不再是漂亮的翠绿，这些墨黑色的竹子怎么看也跟美好的事物联系不起来。“不知道有没有毒。”比诺维亚刚这么想，劳瑞恩的叮嘱就传了过来——
　　“比诺，离那些竹子远一点。”
　　果然是有毒的啊。比诺维亚缩回手——幸好还没有摸到。
　　两人默默的走在漆黑的竹林里，谁都没有再说话。这里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压得人说不出话。劳瑞恩时不时看一眼感应仪，这是他们在毒巢（里医疗部四班的别称）做出来的，用来感应空气中的尸毒。
　　——这里的尸毒密度好高。
　　劳瑞恩凝重的看着感应仪。
　　“怎么样？”比诺维亚小声问。
　　“差不多就是这附近了。”劳瑞恩把感应仪拿给他看。“我看不懂。”比诺维亚把劳瑞恩的手推了回去，“简单的解释给我听。”毕竟是当惯了学生头的人，比诺维亚无意间用上了命令的语气，幸好劳瑞恩不在意。
　　“这个感应仪能感应我们周围环境中的尸毒密度。”他解释道，“虽然大部分家魔的尸毒都藏于体内，不会扩散出来，但这种家魔是例外。它们通过明暗两种方式猎取猎物。明取就是指主动出猎，这时候，它们需要通过身体接触把尸毒送到猎物身上，这种方式跟大部分家魔是一样的。另外，它们还会设陷阱，就是现在空气中弥漫的这些东西。这些尸毒没有攻击力，沾染上尸毒的人也不会出现中毒的症状，但是他们从此就被打上了印记，这些尸毒是烙印，储备粮的烙印。被烙上印记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兔耳腐影们都能找到他们……”后面的不用说，比诺维亚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我不是很危险？”劳瑞恩未完的话让他毛骨悚然。
　　“回去让队长清除掉就行了。”劳瑞恩说，“别担心，就连我也得找队长检查检查呢。”
　　“为什么？”比诺维亚很奇怪，他知道劳瑞恩是抗毒体质。
　　“我不确定抗毒体质能不能抗拒这种类型的毒。”劳瑞恩说，“别担心，队长的解毒技术是一流的。”
　　比诺维亚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善后工作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尸毒已经沾上了，担心也没用。
　　劳瑞恩说的这种家魔名字叫做“兔耳腐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们长着两只兔子般的长耳朵，而且浑身黑漆漆的跟影子一样。样子十分可怖。
　　劳瑞恩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下了这里的坐标。
　　“回去吧。”他说着就要往回走。
　　“不用在这里做个记号吗？”比诺维亚指着附近的竹子。
　　“不用。”劳瑞恩说，“做记号的话会被兔耳腐影发觉的。再说队长、奥斯安教授，还有梅亚拉迪前辈都在，我们搭个便车也不为过。”有了坐标，就可以直接在这里开空间门了。比起徒步用肉眼寻找不知道有没有被破坏的记号，空间门不仅快捷，而且精确。
　　比诺维亚点头表示明白。“走吧。”他想这么说，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声带自动转换了频率。
　　“这是什么？”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弥漫的黑雾。黑雾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狰狞的人形——就好像影子般的形态，锯齿状的嘴，一对三角形的眼睛，还有一对长长的、毫不可爱的兔耳。大家能想像出那种恐怖的形态，你能透过那些空洞看到它们后面的东西。“它们的后脑上是不是也有一张同样的脸？”比诺维亚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疑问，不过它没能在他的思绪之海中停留多久，比诺维亚现在顾不上它，他正焦急的在浓雾中寻找劳瑞恩的身影。

　　×××

　　黑竹的精灵们已经观察这两个人类好久了。他们似乎属于人类中能使用魔法的那个分支，虽然人类承认他们是同类，但她们不这么认为。人类称会使用魔法的同类为魔法师，她们也这么叫，但在她们口中，魔法师不是职称，而是族名。就像人类会指着路边的绿色对孩子说“那是一棵树”，她们也会说“那是一个人类”或者“那是一个魔法师”——人类和魔法师是同级的，她们分得很清楚。本段的第一句话若以她们的角度来写，就应把“人类”改为“魔法师”。
　　她们已经观察这两个魔法师好久了，就在他们被围困的现在，她们也在观察着。她们居住的地方实在太过偏僻，很少有机会能看到这些智慧种族。
　　——他们从哪儿来？
　　——他们是谁？
　　——他们想做什么？
　　黑竹精灵们窃窃私语着。她们不急着上前帮忙，她们知道魔法师比人类要坚韧得多。
　　——死不了的。
　　——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她们兴致勃勃。
　　兔耳腐影抓住了其中一个魔法师，竹精们惊呼起来，但魔法师马上扭转了劣势——他的手指瞬间迸发出炫紫的闪电，伴着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噼啪”声，兔耳腐影影子般的躯体在高达百万伏特的电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精灵们绝佳的动态视力让她们看到了全过程：先是皮肉脱落，紧接着……骨头也被烧焦，那恐怖的躯体连一丝灰烬都没能留下。
　　——好厉害。
　　黑竹精灵们兴奋的议论着。
　　——这个魔法师的实力很强呢。
　　紫电的光芒让劳瑞恩回到了比诺维亚身边。
　　“好厉害，那道闪电是你弄出来的吗？”他惊魂未定的抚着胸，“我差一点儿就要被抓去了。”
　　比诺维亚戒备的盯着剩下的兔耳腐影，听到劳瑞恩的声音，他咧了咧嘴。
　　“我中毒了。”
　　“啊？”劳瑞恩大吃一惊，“哪里？”兔耳腐影的尸毒是通过接触传播的，但在这黑漆漆的环境中，劳瑞恩看不清比诺维亚的肤色变化。
　　比诺维亚抬起左臂，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解决家魔的。
　　“似乎还在扩散。”他向身边的治疗师通报自己的病情，“你能解毒吗？”
　　“解尸毒……只有队长可以……”劳瑞恩不知所措的抓着比诺维亚的左臂，“我们得赶快回去。”
　　“怎么回去？”比诺维亚抽回手，“你看这些家伙虎视眈眈的样子，我们恐怕是走不了了。”
　　“怎么会！”劳瑞恩大喊，似乎想从高分贝的声音中提取出勇气。
　　“真没想到会死在这里啊！”比诺维亚叹息，“被尸毒毒死……还不如被毒药毒死呢……虽然都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死法。战士就应该死在战场上，对吧？”
　　“迂腐！”虽然很担心比诺维亚的情况，劳瑞恩还是毫不留情的批判——他就是调毒师，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他们连尸毒的解毒剂都做出来了呢！
　　——等等！尸毒的解毒剂？
　　劳瑞恩猛拍自己的头。
　　他怎么忘了，他带着解毒剂呀！
　　但是……解毒剂还没临床实验过。
　　这个事实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劳瑞恩简直要绝望了。
　　“我也觉得这种想法挺迂腐。”比诺维亚不知道身边人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战士。”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听得出，他在竭力掩饰自己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要去帮忙吗？他们有大麻烦了。
　　一只小竹精问身边的大人。竹精们喜欢魔法师，他们总是对她们很友好，不像那些虚伪的人类。这也许是她们把人类和魔法师区别看待的原因。
　　——我们去吧？
　　成年竹精征求族人们的意见。

　　“比诺，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劳瑞恩吞吞吐吐的开口。他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好把问题捅给当事人自己解决。
　　“我选择先听好消息。”比诺维亚说。
　　“好消息是……我这儿有尸毒的解毒剂。”
　　“嗯。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解毒剂还没临床实验过。”
　　“我还以为是什么坏消息呢！”比诺维亚大松了口气，“不就是没有实验过嘛……正好拿我做实验啊。”
　　“但是……”
　　“反正横竖也是死，你就让我试试看嘛。”比诺维亚很豁达，“怎么，你对自己的解毒剂没信心？”
　　“我当然有信心。”劳瑞恩说的很没底气。

　　兔耳腐影们谨慎的观察着他们。比诺维亚的紫电拦住了它们攻击的脚步，不过那只是暂时的，一旦确定没危险，它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会发紫电的那个魔法师已经中了它们的尸毒，只要再等一会儿，就不足为患了。
　　这时，另一个魔法师的动作引起了它们的注意——他拿出了一个白色（如果它们能够辨认颜色的话）的箱子。

　　劳瑞恩打开医疗箱，取出解毒剂的针剂。
　　——虽然你们早就不管我们的事了，但还是请你们保佑我。
　　（这里的“你们”指天族，神话时代时，他们曾在人界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他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
　　用酒精棉球擦了擦比诺维亚中毒的胳膊，劳瑞恩熟练的划开一个药剂瓶。决然的把里面的东西吸进针管，再推出针头处的空气，劳瑞恩已经做好了注射的准备。
　　兔耳腐影们恐怕不知道劳瑞恩手中的针剂是什么，但它们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不能再等了！
　　它们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