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血域》九衣

75、第五十五章

　　“蒂凡、蒂莫西、劳瑞恩、撒尼尔、莉兹，我找到实验体了！”
　　伊路挥舞着任务通知单大声呼唤自己的同伴，堂堂表战斗部首席就这样被晾到了一边。
　　“什么什么？”
　　“哪里哪里？”
　　血核研究小组迅速跑了过来，伊路把任务通知递给他们，蒂莫西抢到了手，其他四人呼啦一声围到了他的身边。极其混乱的看完内容，五人欢呼起来。
　　“真是好消息！”
　　“我们可以去吗？队长？”蒂凡高兴之余也没忘记现实，任务通知上指名要伊路前往，其他人可没说。
　　“当然可以！”伊路答应的很痛快。“小的们！”他转身招呼毒巢的其他成员，“这几天我要和副队长、小组长们下去做实验，你们在家里乖乖的，不许给我惹事，听到没有！”“下去”是术语，指离开斯科拉空岛。
　　“听到了！”举队欢呼。
　　被晾在一旁的莱夏看得一头雾水。“实验体”是什么？“做实验”又指什么？不过伊路这副山大王的样子倒是很有趣，没带相机真是可惜。

　　——你负责什么研究？
　　——解毒剂，尸毒的。

　　天才的脑子转得就是快，莱夏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起了两人七天前的对话。该不会……莱夏瞬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如果制出了解毒剂的话的确需要做活体实验来验证，但那些活体可是活生生的村民……是人类啊！莱夏看着一片欢腾的四班成员，现在的伊路，让他觉得陌生。
　　“雷沃！雷沃！”伊路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大功臣，我现在允许你加入狂欢！”
　　“我倒没觉得我是功臣。”莱夏任伊路拉着自己，但脚下的步子可是一步没挪，“解毒剂研制出来了？”
　　“嗯！”
　　意料中的肯定回答，莱夏叹气，决定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漠视生命的小研究狂——
　　“你知道你想当做实验体的东西是人类吗？”他严肃的看着伊路，希望对方尽快醒悟过来。
　　“知道啊！”伊路仍是很开心的样子，“莱夏怎么知道我们要用……人类当实验体？”他连疑问都是笑眯眯的，看来那个任务消息真的让他很高兴。
　　“任务通知上写着啊！”莱夏无奈。这小子脑袋秀逗了吗？居然答的这么痛快！
　　“有吗？”伊路奇怪的歪头思索，“别管这个了，有好多好吃的，你过不过来？”他拼命把莱夏往宴会场地拖，无奈对方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伊路！”莱夏挣开胳膊，反手抓住伊路的肩膀把他扳向自己。
　　“怎么了？”看出莱夏眼里的认真，伊路很是奇怪。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居然拿村民们做实验！”
　　莱夏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非常明白，但伊路却露出了不明所以的困惑表情。“你在……”问到一半，伊路突然恍然大悟，他知道莱夏误会什么了。
　　“你弄错了，我们并不是想用村民们做实验。”伊路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这个误会关乎他的名誉，必须好好解释才行。
　　“那你说实验体？”莱夏挑眉，伊路的说法只能让他联想到那个上面。
　　“所谓‘实验体’，是指拥有尸毒的东西。”伊路解释，“听清楚了，是‘拥有’。我们要拿来做实验的，是家魔。”没给莱夏说话的时间，伊路接着说，“一开始我们的确动过拿中了尸毒的动物或人做实验的念头，但大家都无法接受，除非那个实验体是我们自己，但是你知道，我们是抗毒体质——连尸毒都能免疫的S级抗毒体质，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没办法让自己中毒——我们试过的。”他撩起长袖让莱夏看自己的胳膊，“伤口愈合了，你恐怕看不出来。”他放下袖子，“不过我们的确试过了，就连嗒休的毒都拿我们没办法。”
　　“然后呢？”莱夏问。
　　“然后我们就想——既然寄生体不行就干脆找源头，反正家魔作恶多端，拿它们做实验我们没有什么罪恶感，而且如果解毒剂连家魔自己身上的毒都能影响的话，寄生体就更没问题了，我们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莱夏看着他，“我说你们用人类做实验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否认？”
　　“我以为雷沃你知道我们的叫法。”伊路无辜的说，“你不知道吗？”
　　“你们把家魔叫做人类？”莱夏挑眉。这个叫法也太扯了！
　　“不是人类是人渣。”伊路回答，“人心中产生的渣滓，那就是家魔。”“你说人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知道我们的叫法才这么说的呢，你没注意到我回答的时候有停顿吗？”伊路问。
　　莱夏想了想，的确有那么回事，伊路说到人类两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这么说……是我误会了。”莱夏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
　　“我要什么？拿人类做实验？怎么可能！”伊路白他一眼，“开玩笑，连用动物做实验我都下不了手，更何况……”想到把活生生的同族绑上实验台解剖研究的情景，伊路厌恶的撇了撇嘴。
　　“你没用动物做过实验？”莱夏意外的看着他，“你是圣医，居然到现在都不习惯用动物做实验？学习的时候不是会用小白鼠……”
　　“我不习惯。”伊路打断了他，“我知道做研究的时候需要用它们做实验体这没办法，但我就是不习惯……怎么能习惯，我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它们被摆上实验台时那些绝望、痛苦、哀求的声音……”伊路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我宁可不做研究，不做实验。”
　　“伊路……”
　　“在外大陆上学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解剖课。”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伊路静静的叙述，“每节课我都翘，还有一次，我放跑了实验室里的所有小白鼠——每次路过那里都会听到它们的哀求，那一次我实在无法再袖手旁观。当然结果，我被学校开除了。不过无所谓，开除后我心里反倒轻松多了，后来我就到各种各样的医科大学里旁听自学，反正我也不要文凭。有的时候我一天能去好几所学校——外大陆上那些有名的医学院几乎都被我留下了坐标，但是我发现，越高等的学府实验动物的耗费就越多，到了后来，我再也不敢去那些学校上课了，那些孩子的哀求比家魔还可怕，我真的受不了。”
　　“别说了，伊路。”莱夏叹息的按上伊路的肩，“我明白了，别说了，别再回忆……”
　　“没关系，我没事。”
　　“队长！”
　　撒尼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队长，还有缪拉前辈，你们再不吃东西就都没了。”
　　“我们这就来。”安慰的捏捏伊路的肩膀，莱夏轻轻使力将他推向宴席：“别再想了，嗯？高兴点儿。”
　　“嗯。”伊路笑笑。
　　两人走向宴会桌，跟四班成员们笑闹着用完了一餐。这一餐吃的极其混乱，毒巢的成员们充分的显示出了他们的年轻与活力，一直闹到了下午四五点。好不容易结束了宴席，场地都没来得及收拾，伊路就又接到了基地的信件。寄信人是利奥·姆加，基地的王牌服装设计师。信件只有寥寥几语，看得伊路一头雾水。莱夏好奇的拿过信笺，他想知道让搭档如此困惑的信件内容到底是什么。

　　请带着上次任务时穿过的队服来我这里。

　　？莱夏和伊路面面相觑。队服？怎么，难不成是利奥那家伙不满意自己的作品，想要改改？

　　×××

　　“修若，没问题吗？”
　　莉卡咪担心的凑到正在控制停时结界的修若身边，时间系和空间系的魔法都是纯魔力发动，比起其他系的魔法要费力的多。
　　“别担心，比起湿沼蓝雾那次，这回要容易得多了。”修若披着斗篷坐在高背椅子里，看起来还真像装神弄鬼的巫妖。
　　“伊路还没来。”虽说修若这边没问题了，莉卡咪还是有担心的事情。她摸摸冰凉的地板，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会来的，就算彻斯没有及时看到我们的任务申请，恩斯巴勒教授也会用时空石把他们‘送回’今天的。”修若说，“那孩子在研制解毒剂不是吗，一时半会儿联络不上也属正常。”
　　莉卡咪沉默了，静静的看了修若一会儿，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修若……果然知道了啊。”
　　“莉卡咪果然也是知情人士啊。”修若也叹了口气。
　　“加莱克那个乌鸦氏！”莉卡咪不高兴的抱怨。（解释一下：乌鸦氏－无牙氏－满嘴漏风。）修若知道伊路的身份莉卡咪不奇怪，但如果他连伊路是里医疗部成员都知道，就说明彻斯拉弗莫也是知情人士。修若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家弟弟的身份拽漏给莱特利以外的第二个人的，所以彻斯拉弗莫一定是从加莱克那里得到的消息。“明明知道伊路不希望这样，那个家伙！”莉卡咪嘟着嘴。修若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
　　“知情的只有我们三个，你放心吧。”
　　“我可是连莫里斯也没告诉耶！”莉卡咪还是不太高兴，她知道修若嘴里的三个人指的都是谁，所以没有再问。
　　“莉卡咪……跟伊路果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吧。”修若说。
　　“有。”莉卡咪否定了修若的推断，“我能碰到他，在他的映虚幻镜启动的时候。妈妈说我们有血缘，不是血液，是灵魂，我们的灵魂是一家人。”
　　“这样。”
　　“你相信了吗？”修若平淡的反应出乎莉卡咪的意料，她不放心的确认。
　　“相信。”修若笑了笑，“连这种事情都不相信，我还算是魔法师吗？”斯科拉空岛上的魔法师都知道一句真理：以“不可能”为口头禅的魔法师也不可能成大事。相信一切，同时怀疑一切，你的魔法才能超凡脱俗。这句话深深的植入了每个斯科拉空岛法师的脑海，他们每个人都是发明家，使用的魔法各有各的风格，老师们也鼓励他们创造自己的魔法。正是这种在常人看来乱七八糟的教育方式，造就了斯科拉空岛永久不败的神话。
　　莉卡咪当然知道这个真理，而且是在来斯科拉空岛之前就知道了。她还知道，伊路将这个真理运用到了极致。虽然这些话是在一个绝对称不上愉快的场合上由那个自己一直想不透的混蛋男人以近乎讽刺的口吻丢给他（伊路）的。
　　“当个魔法师真不容易呢。”莉卡咪突然说。
　　“怎么突然这么说？”修若奇怪。
　　“没。”莉卡咪摇摇头，“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她举高右手，像观赏艺术品一样观赏着它，“一直一直只是因为兴趣学习魔法，快乐、开心、高兴、喜悦，我所拥有的，全部都是正面的情感。”
　　“这样很好啊。”修若肯定的说。他想起以前自己为复仇努力学习魔法时的心情——真的是糟糕透顶。
　　“我学习魔法全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喜欢。”莉卡咪没有答话，她顺着自己的话题说了下去，“但有的人不是，明明恨死了魔法，讨厌死了魔法，却还是不得不学它，而且还要学好……学的比任何人都好，都优秀。所以我曾经很讨厌自己喜欢魔法，因为我所喜欢的东西……”我所喜欢的东西，对伊路来说，是地狱。
　　虽然莉卡咪没有把话说完，修若还是猜到了那个“有的人”是谁。看来伊路不想回家的理由，不止恨父母被家族驱除那么简单。他轻轻的抚着女孩儿的头，安慰她急转直下的心情。
　　“莱夏也知道。”莉卡咪突然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他知道伊路的姓是奥斯安。”
　　“博物馆那件事，你知道吗？”修若问。
　　莉卡咪点了点头——
　　“八年前就知道了。”
　　——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策划着要掩埋自己的存在了吗？
　　修若心里一阵抽痛。
　　“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修若继续问。
　　“别小瞧他。”莉卡咪答非所问，“那孩子是治疗师呢，别说一半的血，就是要他全身的血也没问题。”
　　“你还真放心。”修若苦笑。
　　“玉盒无法处理他的身体，所以伊路绝对不会让自己死在那里。”莉卡咪叹了口气，“修若不打算跟伊路相认吗？”
　　修若摇了摇头。
　　“伊路也一样。”莉卡咪无奈的托着下巴。“你们就耗着吧！”她突然忿忿起来。修若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莉卡咪沉默的接受。
　　“修若要是把身份摆到明面上，我就轻松多啦！”莉卡咪大声抱怨，反正莫里斯他们现在不在，她也不怕别人听见。
　　“路儿不愿意吧。”修若说。
　　“哥哥的口吻。”莉卡咪小声嘟囔，“果然是奥斯安家的。”
　　修若失笑——
　　“这跟我的姓氏有什么关系？”
　　莉卡咪哼了一声。“昵称是姨夫起的。”她说。
　　修若不说话，只是微笑——奥斯安是华夏族的后裔。
　　“今天的对话……”他说。
　　“我不会告诉伊路的。”莉卡咪心领神会。她大大的叹了口气，“我简直是双面间谍。”
　　“间谍多酷。”修若逗她。莉卡咪不满的哼了一声，扭过头不说话了。
　　室内重又归于沉寂，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但在这个空间里——
　　时间……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