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血域》九衣

59、第三十九章

　　莉卡咪很不习惯宫廷装扮，不是不喜欢——那淡绿色的裙子真的很漂亮，而是不习惯，基地的队服都是以方便行动为前提的短裙，华丽丽的蓬蓬裙虽然漂亮却很影响行动。所以她只好乖乖的坐着，或者慢悠悠的走，看起来倒是姿态十足。
　　“在做什么？”梅亚拉迪走了过来。这个小型宴会来的都是亲戚，大家都随意的很。
　　“梅亚拉迪老师。”莉卡咪起身行礼，“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梅亚拉迪优雅的转着酒杯，莉卡咪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看似优雅的举动其实只是为了看红酒转动产生的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可是这个宴会的主角。”
　　“无所谓啦，反正我已经一一见过礼了，既然是为我举办的宴会，那由着我的性子也无所谓吧！”明明是温和优雅的语调，薄唇中吐出的却是满腹的牢骚。这也难怪，莉卡咪虽然是公主，但她一年中的大半时间都待在斯科拉空岛，对自由惯了的她来说，宫廷的这些礼节、仪式要多无聊就多无聊。
　　“哈哈，也是！”梅亚拉迪端着高脚酒杯在她身边坐下，“老实说，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但老师还是来了。”莉卡咪指出。
　　“因为我很好奇你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返乡。”梅亚拉迪说，“怎么了？”
　　“也没什么。”莉卡咪简单的把情况跟梅亚拉迪说了一遍，“自己的国家出了这种事果然还是心里不舒服，无论如何都想尽快解决。”
　　“那是自然。”梅亚拉迪微微一笑。
　　——小公主的个性真是无可挑剔啊！
　　梅亚拉迪暗暗感慨。
　　即使是缺点也让人觉得很可爱，莫里斯真是好福气啊！
　　对了！
　　“小公主，莫里斯呢？”
　　“奥……修若和莱特利去他家做客啦，所以他不能来。”莉卡咪说。维坎和莱特利其实只大她八岁，以前（维坎和莱特利没当教授之前）莉卡咪都是直接叫他们的名字的，现在如果没有外人在她还是会那么叫，不过因为很少有那样的机会，所以敬称倒是也慢慢叫惯了，“不过说是做客，其实两位教授是为了我们才留下来的。”
　　“我明白。”梅亚拉迪理解的点点头，“加斯克鲁伊的规定毕竟很……”他突然僵住了。“小公主！”他像机器人般僵硬的扭动脖子，喀拉拉的转过头，“你说在莫里斯家做客的是谁？”
　　“？修若和莱特利啊！”
　　“谁？”
　　“修若和莱特利。”
　　“修若来了？”梅亚拉迪的声音激动地颤抖着。
　　“还有莱特利。”莉卡咪提醒他别忘了另外一个人。
　　“修若来了啊！”梅亚拉迪激动的陷入癫狂状态中。
　　“还……”
　　——算了！
　　莉卡咪闭上了嘴。
　　——现在他根本听不到我说的话，一会儿再提醒他。
　　梅亚拉迪现在很激动，非常激动。那个梦果然是预兆啊！（什么果然，你有这么想过吗？）就是说啊，一般人做梦怎么会那么清清楚楚条理清楚而且还是原原本本的重演啊！五年没见了，不知道修若现在怎么样了。（当教授了啊，你不是知道吗？）我离开斯科拉空岛时他才十六岁，真是时光如梭啊！
　　“梅亚拉迪老师，形象！形象！”莉卡咪满脸黑线的提醒，“我是不反对你沉浸到个人世界里去，但思想去就可以了，身体不要跟着动作啊！”
　　“啊？”梅亚拉迪维持着追忆的经典POSS醒了过来——就是那个一脚踏在石头之类的高东西上面，一手抚胸，另一只手高高的做托东西动作（梅亚拉迪真的有托东西——装满红酒的高脚酒杯），脸上还要露出无限感慨表情的那个姿势。
　　“不好意思。”他迅速的恢复原状。莉卡咪深深地叹了口气。幸好他们待的地方比较偏僻，刚刚的情景没人看见，不然梅亚拉迪的脸就丢大了——不过这家伙恐怕根本不在乎吧！
　　“咳！”梅亚拉迪掩饰性的咳了一下。“修若他……”他若无其事的开口，“他现在怎么样？”
　　“唉？”莉卡咪一愣，“老师是问他过的好不好呢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是问他过得好不好……他过的很不错哦！”
　　“不，那个……”梅亚拉迪挠挠头，“倒也不是问他过得好不好……嗯……小公主你对修若的印象如何呢？”
　　“很好啊！”莉卡咪不假思索的回答。
　　“不，我的意思是……”梅亚拉迪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表达，“具体一点。”见莉卡咪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挠挠头试图说的更清楚，“就是……他现在的性格……就是说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修若吗……”莉卡咪歪着头思考起来——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嗯，不爱笑，感觉有些不好接触的样子——当然我是不会觉得不好接触啦，很优秀，非常厉害，在学生间很有威望。虽然对人总是冷冷淡淡的，但他很受欢迎，而且修若上起课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会跟我们闹也会开玩笑，所以大家都说奥斯安教授说不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他一下课就又恢复了冷静自制的样子，让人很没辙。感觉上他的冷……好像没有任何原因，不是因为成熟和责任也不是因为厌世，就好像是天生如此，所以让人感觉无从下手。不过我知道他会笑哦，他上课的时候偶尔会笑的，对我们也会笑的，虽然很少……反正大家都觉得奥斯安教授这样就好——当然要是多笑笑就更好了，不过我们跟他说的时候他好像很烦恼的样子，考虑了好半天然后说不行，不知道为什么。”
　　“是吗？”梅亚拉迪有些意外。
　　冷？该不会……不，那件事早就过去了，而且小公主说修若现在的冷不是因为厌世，小公主的眼光一向很准，所以应该没错，修若他……应该没问题吧！
　　“梅亚拉迪老师？”莉卡咪探过头来看他，“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梅亚拉迪揉了揉莉卡咪的小脑袋。
　　“梅亚拉迪老师好像很惊讶的样子。”莉卡咪定定的看着他，“老师以前就认得修若吧，老师认得的修若不是这个样子吗？”
　　“莉卡咪认识修若也很久了吧，你没觉得他有变化吗？”梅亚拉迪反问。
　　“有是有。”莉卡咪好像很伤脑筋似的思考着，“修若以前比较随和，笑的也比现在多。老师认得的是那样的修若吗？”
　　“嗯，可以那么说。”
　　“那见到现在的修若老师会不会不习惯啊？”莉卡咪担心的问。
　　“不……”梅亚拉迪摇摇头。
　　总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糟吧……修若八岁，失去父母的那个时侯……

　　×××

　　自从图书馆相遇以来，梅亚拉迪几乎每周末都会去雏窟，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两年，就在修若即将升入加斯克鲁伊的时候，梅亚拉迪接到了一个长期任务，再回来时，修若已经入了学。想着要好好给他庆祝庆祝的梅亚拉迪找来初等部，但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大吃一惊。
　　奥斯安家族的发色是冰蓝色。冰蓝，虽然这么叫，梅亚拉迪却从没觉得这个颜色冷过，因为发丝下的脸庞永远那么春风宜人，跟冰沾不上一点儿关系。但是现在，梅亚拉迪却真的觉得冷，就连那对暖暖的融金色眸子都像结了冰，冷硬得让人无法接近。梅亚拉迪从来没想过会在修若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好像看透一切世事的冷然，偶尔一笑，也带着淡淡的嘲讽。入校的新生们已经熟悉了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但修若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以他的相貌，本应该很受欢迎。
　　——对了！
　　梅亚拉迪猛然想起。
　　——莱特利呢？他不是应该也在一班吗？
　　他正想着，背后就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梅亚拉迪学长，你在这里干什么？”莱特利背着小手，奇怪的看着他，“不要堵在门口嘛，我进不去了耶！”
　　“莱特利！”梅亚拉迪头一次这么高兴看到这个金发的小鬼，“我有事问你，跟我走。”
　　“哦。”莱特利意外痛快的答应，“稍等一下。”他走进教室。梅亚拉迪见他在修若桌前坐下，明白了过来。
　　——是去跟修若打招呼吗？
　　两人说的很小声，梅亚拉迪也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似乎是没有达成共识，莱特利拍桌子站了起来——
　　“少啰嗦！乖乖待在教室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不准偷跑，听到没有！”
　　不等修若回答，他就气冲冲的走出了教室。

　　***

　　“真没想到你会那样跟修若说话。”梅亚拉迪在凉亭周围施了个结界，把炙热的阳光挡在了外面，“怎么了吗？”
　　“没。”莱特利托着腮帮子叹着气，“对了，梅亚拉迪学长想问我什么？”
　　“修若怎么了？”梅亚拉迪开门见山。
　　“怎么说……”莱特利好像很为难似的把脸贴到了石桌上，“告诉学长的话修若会生气的。”
　　“这么说你果然知道原因喽！”
　　“我是知道，但那也不是修若告诉我的。”莱特利脸埋在石桌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只是当时我正好在场——你知道，我是他的共生者，所以奥斯安家族把我当成自己人。”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总是生龙活虎的声音莫名的显得无助，“不过连葬礼也让我参加也太……我双亲健在，没有失去过任何亲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修若……”
　　从莱特利自言自语的话中，梅亚拉迪总算是了解了部分事情经过。修若的家庭状况，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些，父亲是现任家主的第二子，母亲是某个没落魔法世家的唯一后裔，具体的他不知道，但貌似，修若母亲的家族，曾跟别人结过仇。这次修若父母的离奇死亡，难道说……
　　“莱特利……修若的父母，可全部都是大魔导师啊！”并不是不相信，但梅亚拉迪实在是太惊讶了。
　　“我不知道啊，反正绝对不是自然死亡就对了。”莱特利闷闷的说，“不过怎么样都……那些混蛋干嘛要让修若知道这件事啊，白痴啊他们！”
　　“也许……”梅亚拉迪假设，“他们认为修若不是小孩子了……”
　　“修若是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他们说！”莱特利猛地抬起头，“什么啊！什么叫‘你要坚强起来’？那帮混蛋难不成还想要修若自己报仇？把所有的事实都告诉修若是对他好吗？什么平等！什么信任！如果真的那么想的话，就滚得远远的，别试图命令我（们）！”
　　面对暴怒的莱特利，梅亚拉迪哑口无言。说的对，很对，根本无法反驳。
　　“我啊……”梅亚拉迪站起身，胳膊搭上莱特利的头，“把修若当成弟弟看待，虽然不是有那么强的独占欲，但看到他跟别人的感情好到可以不理会我……就很不爽。所以老实说，我觉得你很碍眼。”
　　“梅亚拉迪学长？”
　　“不过今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梅亚拉迪夸奖的拍了拍莱特利的头，“说得好，不愧是修若的共生者。”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啊！”莱特利沮丧的低下头，“学长也看到了，班上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修若，在他们眼里，敢那么跟修若说话的我简直就是勇者。”他讽刺的咧了咧嘴，“在雏窟的时候，修若明明那么受欢迎的。虽然有的时候的确很困扰，但我现在宁可回到那个时侯……”

　　×××

　　“老师？”莉卡咪伸手在梅亚拉迪眼前晃着，“老师，怎么了？”
　　“啊？”梅亚拉迪从深思中醒了过来，“没事。”他掩饰的笑笑，“小公主，我先溜了。”
　　“啊！”莉卡咪拉住他的袖子，“那我也要走！”
　　“不行！你是今晚的主角啊！”梅亚拉迪站起身，安抚的拍拍莉卡咪的头。莉卡咪不甘愿的扁了扁嘴，梅亚拉迪捏捏她的脸刚要走，莉卡咪又想起什么似的拉住他叮嘱道——
　　“老师最近不要乱跑啊，修若和莱特利要去看你的。”
　　“知道，知道。”梅亚拉迪摸摸莉卡咪的头答应下来，小声碎念着“莱特利那小子不用来的，真是碍眼”，他离开了宴会厅。
　　看来虽然夸赞过莱特利，碍眼就是碍眼，对梅亚拉迪来说，什么样的优点都盖不住这个缺点（虽然那根本不是什么缺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