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血域》九衣

41、第二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消失，只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莱夏静静的站在湖边，望着恰丽蒂尔消失的地方，许久，才相信那个樱红色的身影真的已经回到了过去。
　　怀里的伊路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低垂着头，冰蓝的发丝已经触到了地。莱夏没有叫他，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是梦游，这显然恢复了本来长度的头发又该怎么解释。
　　莱夏没能烦恼多久，天上爆开的炫丽信号替他下定了决心。
　　——出事了！
　　总之先带他回去！
　　莱夏的决定没能得到执行，肩上，冰蓝色的脑袋动了动，紧闭的眼帘睁了开来。站直身子，晃晃头让自己清醒起来，紫眸迷茫的犹疑，最后在自己倾泻的长发上停了下来——刚刚的晃头动作把几缕冰蓝的发丝甩至身前。
　　“伊路……”莱夏想找理由解释两句，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让他把话咽了下去。
　　若无其事的把发丝拂到身后，柔和的光芒亮起，当光芒散去，伊路的样子已与平时无异。
　　“怎么了？”
　　“没……”竟然一点儿疑问惊讶都没有，这家伙，难不成根本是醒着的？
　　莱夏忍不住这么想。
　　“出事了，回去。”把头一摆，伊路不问，莱夏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点点头，没说什么，伊路干脆的打开空间门……

　　伊路讨厌食脏，非常非常的讨厌，这种四指尖长的小型家魔等级并不高，但却曾让幼年的他吃过大苦头。那些讨厌的记忆，他不会也不愿再经历第二次，所以当看到袭击商队的食脏们时，他的表情阴郁得简直可怕。
　　“食脏，如其名，喜吃生物的内脏，小心它们的爪子，那是他们开肠破肚的利器。”淡淡的叮嘱完毕，伊路走向正努力斩杀食脏的卡斯帕和赛西。莱夏无所谓的耸耸肩，对这种任务分配并无异议。
　　食中两指越过头顶，刺破空间般从身侧划下，半月形的细小裂缝像吹到极限的气球般，随着狂逆的气流，撕扯成一片一片。直到飞离的距离能够把所有人都包裹起来，它们才开始扩展身体，跟其他的结界碎片黏合。
　　“食脏，排除。”随着伊路的话语，结界中央，两只光手破土而出。顿了顿，它们兵分两路，仿佛过滤网一样，无声无息的一路捞去。大手穿过一切东□□独把食脏们牢牢的握在手中，捞尽所有食脏，大手滑到结界外，一松。
　　“雷沃。”
　　“了解。”莱夏懒洋洋的答道。在他看来，对付这些东西实在是没什么挑战性。
　　“伊路。”卡斯帕松了口气。虽然不是对付不了这些东西，但是尸毒实在是太烦人了。
　　“呦，回来啦！”赛西收起弓，走过来跟伊路打招呼，“这么长时间去了哪里？”
　　“没，就是到处走走。”伊路轻描淡写的回答，“对不起，我不该擅离职守。”
　　他是知道的，刚刚发生的所有事，他几乎都知道的。也许是想与伊路相见的心情让恰丽蒂尔潜意识中减小了术的威力，伊路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他也没办法破解妈妈的术，竭力保持的意识，也在见到恰丽蒂尔的那一刻，到了极限……
　　等莱夏解决完所有敌人，天已经亮了。商队启程，这次的警戒又严了许多。伊路和莱夏仍然坐在高高的翔兽车顶，莱夏虽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在别人看来，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但还是精神抖擞，反倒是伊路没精打采的，平时暖暖的脸也没了笑容。
　　——弯月在树尖上沉寂
　　莱夏听到低低的歌声，转过头。伊路目无焦距的盯着远方，嘴唇无意识般的一张一合。一瞬间，莱夏还以为伊路又被/操纵了，但他随即反应了过来。
　　只是正常的心情不好而已。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被/操纵了，莱夏就觉得很安心了。
　　从伊路嘴里吐出的，是与莱夏曾听过的那首相似的音韵——

　　弯月在树尖上沉寂
　　森林缝隙里叶芽游弋
　　超越一切神迹生命的承继
　　脆弱纤细

　　美丽精致的牵线娃娃
　　红眸诡笑的命运之神
　　丝线缭绕
　　雪眸雪衣雪发精致的雪色娃娃

　　灯莹草映射月光的朦胧
　　清澈溪水
　　倒映受伤的精灵

　　血流蜿蜒滑下白皙手臂
　　一滴两滴
　　血珠滴落
　　迷幻飘散的黑羽

　　美丽精致的断线玩偶
　　不受支配的流离
　　神魔难及的高贵
　　一滴两滴
　　王族的血
　　落花般美丽

　　席卷落叶狂怒的风
　　斩落
　　何其容易
　　生命的坠落

　　玉脂凝肤
　　精致的雪色娃娃
　　你是否如风中叶芽般
　　夭折于狂怒的风

　　被遗弃的雪色娃娃
　　鲜血流下
　　一滴两滴
　　棉絮般融入凡水

　　渐行渐远
　　破碎的雪色娃娃……

　　相同的开头，明显能看出是同出一宗的歌词，但是，感觉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恰丽蒂尔唱的歌是清新，伊路的歌就只能说是诡异。
　　——虽然很好听。
　　莱夏在心里下了评价。
　　伊路唱完歌，就闭上了嘴，再没开口，直到艾美的哭声突兀的响起。
　　“完了，是尸毒！”
　　前面乱糟糟的嚷着，队伍也停下了。然后，艾美就被抱了过来，她小小的胳膊上印着一只血淋淋的鬼手。
　　“没关系，是二阶的鬼手。”看到这吓人的场景，伊路反倒松了口气，“这种尸毒几乎不扩散的，放心。”
　　他用手在艾美的胳膊上一抹，鬼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艾美的妈妈千恩万谢，小心翼翼的抱着艾美回了车里。
　　“第二种。”伊路爬上车顶的时候，莱夏说。
　　“嗯，而且恐怕还不止这两种。”伊路暂时忘记了自己的郁闷，坐好，他忧心忡忡的蹙着眉，“大家很不安，这里很不安全。”
　　“也许我们需要增援。”
　　“肯定是需要的。”莱夏同意，“不过在那之前，先把法戒戴上吧。”

　　×××

　　同天，天亮几小时前——
　　“……”
　　“……”
　　偏僻的郊外小路上，寂静无声。莫里斯抱着胳膊，已经静静地站了一个小时。月色朦胧，散落在肩上——那透绿色的长发仿佛发着光一般，映得那雪凝般的肌肤越发晶莹。
　　“还没找到吗？”终于，他忍不住开口。
　　“还差一点儿，别吵我。”莉卡咪闭着眼睛，头也不回的斥责。
　　“已经好几个‘差一点儿’了。”莫里斯小声嘟囔。他们从埃里欧威尔开始用“轨瞳”一路追踪，好不容易追到了这里。只是，也许是“轨瞳”使用次数过多，莉卡咪花了一个小时，也没能找到下一个有价值的影像。
　　“不行的话就休息一下。”莫里斯提议。
　　“不是那么回事。”同伴居然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莉卡咪不由有些生气，“是莱夏，那家伙在这里投放了几十个虚假的影像，我正在分析。”
　　“……”莫里斯仰望苍天，无语。居然被自己人的障碍拦在了这里，真是始料未及。
　　“莱夏设下的幻术的话，应该很真实才对，跟过去的影像相比，其中蕴含的力量要强大的多，有什么好分析？”
　　“才不真实。”莉卡咪辩解，“一点儿也不真实，根本没什么力量，跟调出来的影像相比，根本没什么区别。”
　　“莱夏根本没在这些影像上花什么功夫，可正因如此才不好区别。”
　　“这么说……”莫里斯拇食两指托着下巴，思考，“很虚弱？”
　　“很虚弱。”莉卡咪肯定的回答。
　　“明白了。”莫里斯好像得出了结论，他走过来，拍拍莉卡咪，“把你的‘轨瞳’看到的影像放出来。”
　　“哎？”莉卡咪不明白。
　　“把影像放出来。”莫里斯又重复了一遍。他伸出右手，衣袖里一阵悉悉索索，一个小小的金色脑袋探了出来。
　　“幼秋？”莉卡咪伸出手，那个小小的金色身体立刻爬了上来。九寸长的金色蛇身，绕着莉卡咪的手腕缠了几圈，小小的有角蛇头，舒服的躺在白皙的手心。
　　碰了碰幼秋银色细长的独角，莉卡咪不解的望向莫里斯。幼秋是传说中，食梦一族的异兽，可是现在叫出它，又有什么用呢？
　　“把影像放出来吧。”莫里斯再一次重复道。莉卡咪虽不解，但她总算没让莫里斯再说第四遍，乖乖的听从了。
　　本来只在莉卡咪脑海中放映的影像，潮涌般的回到了现实，本来宽广的平原也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太杂乱了！”莫里斯暗暗咋舌，他现在明白莉卡咪花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找到真实的原因了。
　　“我就说嘛！”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莉卡咪显得很高兴。
　　见到这么宏大混乱的场景，莫里斯也有些头疼。挠挠脸，他没什么自信的问缠在莉卡咪手上的幼秋——
　　“怎么样？吃得下吗？”
　　听到主人的询问，幼秋跃跃欲试的扬起脑袋，拼命的点着头。
　　“莫里斯，幼秋可以吃这些吗？”相处了这么多年，莉卡咪还真不知道这只小小的食梦还能吃除了噩梦之外的其他东西。
　　“能啊。”莫里斯点头，“幼秋能吃一切虚伪之物，这些幻像，当然也不例外。”
　　“这样……”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也幸好莱夏没有在其中放入什么魔力，不然吃起来就很费劲了。”莫里斯笑着补充。
　　“可以开吃了。”随着莫里斯的一声令下，幼秋在莉卡咪手中高高的扬起了头，张大嘴巴，随着呼呼的风声，平原上的虚像被不断吸入小小的口中。它足足吸了十分钟，平原上的影像才重又清晰了起来，现在剩下的，只有过去真实的幻影。
　　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幼秋舒服的伸展身体，顺着莫里斯伸来的手，游上他的脖子，圈成圈，懒洋洋的睡了过去。
　　“啊，他们往那里走了。”莉卡咪指着幻像远去的方向。
　　“走吧，希望在今晚能追上。”莫里斯拉拉幼秋的身体——它无意识的缠得太紧了，“莱夏设下的幻像一定不止这一个，幼秋以后还有的吃呢。”

　　×××

　　先是食脏，后是鬼手，下一个是什么？人们窃窃私语着。
　　这次走商，本来应该是轻松愉快的，来之前，大家还开玩笑的说过希望遇到些紧张刺激的事当做调剂，没想到却成了真。
　　“树妖也好，藤精也好，你们来就来吧，只要别让我再遇到家魔。”
　　斯曼不停的念叨着。
　　“住嘴吧！”斯其忍无可忍的制止，“你说的话从没成真过，说了也是白说。”
　　“说反话就好了吧。”斯曼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当真说起反话来。斯其无可奈何，他这么说只是想让斯曼停止叨叨，因为实在是烦得很。
　　“家魔来吧，来吧。”斯曼不停的叨叨着，斯其捂着耳朵，一脸痛苦之色。
　　一截碎骨啪嗒一声，从商队前方的树上掉落。啪嗒啪嗒，碎骨不断落下，不止是前方，商队四周，都有惨白的落骨。
　　“乌……”斯其额角青筋直跳，他拎起斯曼，愤怒的大吼——
　　“你这个乌鸦嘴！”
　　“又不是我的错！”斯曼很是委屈。
　　“斯曼、斯其，回车里去。”赛西对他们说。
　　结界的碎片四散，几人回头，正好看到站在车顶的伊路放下手。
　　“有结界呢。”斯曼不想显得太窝囊。
　　“渣魂的嗜好是把人剥皮，抢他们的骨。”伊路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等级四阶，物理性攻击免疫。”
　　“对付的方法呢？”莱夏问道。
　　“火攻，把这些骨头烧成渣。”伊路说，“记住，千万别用物理攻击，骨头碎的越严重，它就越厉害。”
　　“明白。”莱夏瞬移出结界，右手张开，五指上黑火缭绕——这是能融化一切东西的幽冥之火。右手的法戒已经换到了左手，这是必要的措施，不然的话，连法戒都会被融化的。
　　“赛西大哥，卡斯帕大哥，你们攻击的时候千万别出结界，这东西的尸毒很厉害。”伊路叮嘱完，也瞬移出结界，加入了战斗。

作者有话说

　　大家注意：这一章伊路唱的歌跟上一章恰丽蒂尔唱的歌是不一样的。恰丽蒂尔的版本出自我姐们之手，她说我的版本（伊路唱的）太血腥了……orz 其实我觉得还好啊……
两个版本的歌能引出很多故事来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