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之遥》花庶

1、风谲云诡厦门游

　　一场突如其来、席卷全国的疫情让沐思棠不得不取消春节假期厦门出游计划。

　　早在双十一的时候，闺蜜王渺淼就跟她打过招呼，问她春节假期要不要一起去厦门，沐思棠犹豫不决。
　　一方面单位要安排假期值班，不知道自己会被安排在哪一天。另一方面就算时间不冲突，但父母思想传统，新春佳节全国人民都阖家欢乐，怎么能自己出去野呢？如此特立独行，父母可能不会同意。

　　沐思棠几乎放弃了希望，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次春节不是和家人在一起过，虽然自己刚过完28岁生日现在正迈向29岁，但明显还没独立到可以不顾父母想法的程度。
　　没办法，房子贵，买不起，只好和父母住在一起，人在屋檐下，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低头。
　　倒也不是没想过租房子，但都在一个城市，分开住所增加的生活成本也不低，这笔钱干点儿别的啥不好，况且住一起还可以分担家务。

　　想起自己2年前提了一次自己在单位附近租房住后，老爸怒不可遏、老妈哭眼抹泪的样子就在沐思棠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这个房子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吗？我们处处为你考虑，你整天想着不跟我们过，我们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们？”老爸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蹬着沐思棠训道。
　　沐思棠有点被这反应吓到，站在离沙发两米远的地方，不敢看老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盯着身前一米远的一块地板砖。
　　见沐思棠不吭声，老爸声音提高了些，语气也陡然一厉：“要是别人问起来，我们怎么跟别人说？都在一个城市，女儿还没出嫁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单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无法化解的矛盾，有了深仇大恨了！”
　　“单位离家太远了......”沐思棠小心翼翼地说。
　　“远什么远！公交这么方便，起点在小区门口，单位门口就是公交站，都不用你转车，远什么远！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每天从州县坐车上班，路上要花一个多小时，你跟他们比，远什么远！”老爸喝道。

　　说着看向坐在餐桌旁、一直没说话的老妈：“你听听你养的宝贝丫头在说什么？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沐思棠还是盯着那块地板砖，不敢回头。

　　老妈一开口，已经带上了哭腔：“我还能说什么，我们养你这么多年，都白养了！你对得起我们吗？别人要问起来，我们都没法解释！”说着抽了张纸巾开始擦眼泪。
　　老爸瞪着沐思棠，右手食指指着她继续训：“你该谈男朋友就谈男朋友，一天到晚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沐思棠被这一骂一哭夹击，大脑已经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组织语言，就想着这场风波能赶紧过去，爸妈能赶紧停止这个话题。

　　等了半天，见她还是不吭声，老爸语气越发责难：“除非你结婚，否则你别想从这个家搬出去住！你要非走不可，也可以，我们不拦着你，随你的便！就当我们，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从此断绝父女关系！”
　　缓了口气，又指着沐思棠的卧室：“你去你房间里，关上门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选择！考虑清楚了！”

　　沐思棠灰溜溜回到卧室，没想到自己试探着提了一句，就引来勃然大怒和伤心欲绝的斥责，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种局面？

　　单位和家之间的距离大概7公里，公交路线绕来绕去，不堵车40分钟，堵车1小时。
　　跟北上广深之类的一线大城市相比，这个通勤时间不算很长。但在一个四五线的西北小城，这路上浪费的时间就够长了。
　　沐思棠的同事大多住在单位附近，单位没有食堂，中午同事们都是回家吃饭。只有沐思棠和一两个同事回不了家，要么点外卖，要么自己带饭微波炉热一下，要么去饭馆吃。
　　而那一两个同事就算住得远中午回不了家，也是开车上下班，起码早晚路上花的时间不多。

　　看来看去，只有沐思棠一个人最可怜，每天起早贪黑赶公交，早7点出门晚7点进家门，基本回家就是睡个觉。
　　大城市周边有“睡城”，家对沐思棠的意义只是一张“睡床”。
　　谁承想情形完全失控，自己完全失败！看来跟父母的代沟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总之这么一顿训下来，她再也不敢有自己单过的想法了，也再不敢随便对父母提要求了。

　　沐思棠这边定不下来要不要去厦门，王渺淼便先自己开始关注机票价格，查旅行攻略，陆陆续续买好了自己和父母、姨妈姨夫的机票、车票、船票，预定了全程的酒店民宿，还有个漳州一日游。

　　大概到了一月中旬的时候，沐思棠接到单位办公室的电话，问她春节哪天可以值班。
　　沐思棠愣了一瞬，以前都是放假前直接贴出春节假期值班安排表，今年变民主了？

　　随即试探着问道：“随便哪天都可以吗？大年三十吧！”
　　大年三十是假期第一天，值完班就可以天高海阔任鸟飞了，起码离出游成功近了一步！

　　电话那头同事说：“年三十和初一、初二、初三都已经排满了，现在就剩初四、初五、初六三天还没排人。”
　　“那就初六，初七上班，给我排初六吧。”
　　“那你看是要在初六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吧！”先去飞，飞完回来再上班也可以！

　　挂了电话，沐思棠内心有点激动，赶紧发微信给王渺淼：
　　-我定了初六下午值班，现在就父母那一关了，怎么办？我不敢说！
　　王渺淼秒回：
　　-直接说呗，再不赶紧定下来，机票会越来越贵的！

　　沐思棠心痒难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但要怎么开口啊？真是无比焦灼！

　　当晚下班回家吃完饭后，沐思棠主动洗了碗。
　　平时一向都是老妈洗碗，除非老妈有其他事，吩咐她去把碗洗了，否则她是几乎不会主动干家务的。但只要有吩咐，她就就会马上起身去干。

　　洗完后回到卧室，给王渺淼发了条微信：
　　-我今天主动把碗洗了！！！你说我连续每天主动洗碗一直到放假前，爸妈会不会察觉我有事求他们？会不会感应到我内心的诉求？会不会听到我无声的祈愿？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这样会不会示好得太明显太做作了？
　　王渺淼回：
　　-哈哈哈哈，你加油！祝你成功，我会为你祈祷的！！

　　一直到第二天上班，沐思棠心里反反复复都在思考怎么跟爸妈提出来同意的概率会比较高。
　　坐在办公室也是无心工作，打开和爸妈的3人微信小群，在对话框里字斟句酌半天，最后编辑出这样一条消息：王渺淼春节假期计划去厦门，跟她爸妈、姨妈姨夫一起，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要是去，她就定3间房正好，我要是不去，她就定2间房挤一挤。

　　点击发送，静候“佳音”。

　　自己不表态，把决定权交给爸妈，听从爸妈的意见，给自己留够余地。谁做选择谁就对结果负责，向天祈祷god bless me！

　　沐思棠想好了，爸妈同意，那皆大欢喜。爸妈不同意，自己在家也不是无事可做。
　　往年除去春节之外的其他假期，自己一个人出去旅行，爸妈从没有提过反对意见，而他们自己也会去别的地方转转，经常一到假期就倾巢出动，只是目的地不一样。

　　沐思棠自诩宅女一枚，在家有的是打发时间的方法，追剧看电影看小说逛淘宝刷微博刷b站，穿着睡衣不用化妆饭来张口葛优瘫的日子不要过得太潇洒哦！

　　忐忑不安地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手机微信消息提示音响了，打开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你自己看，我们不去。
　　老妈发来的，老爸没表态。沐思棠理解为爸妈这是默认了自己可以去！哈哈哈哈哈今天心情好！

　　领到圣旨赶紧给王渺淼发了个截屏过去，王渺淼回：
　　-可喜可贺！
　　-快跟我说说你的行程规划！我自己买机票，还有什么是要我自己买的？
　　-去鼓浪屿的船票得你自己买，我微信号最多只能买5个人。酒店和漳州一日游我帮你一起订上，计划初二厦大及市区小吃街，初三漳州，初四鼓浪屿，在岛上住一晚，初五早上环岛看海，下午回厦门市区。你初六值班那就初五下午回，我们初五下午接着去广州，2月初再回家。
　　-好的，一日游的钱我先转帐给你，酒店和吃饭的钱，你记好帐，最后我再转给你。
　　-嗯，好。攻略你还查查吗？还有哪里好玩，什么东西好吃之类的？
　　-不查了，你都准备这么久了，我跟着你走就行了，我相信你具备导游兼会计的能力！

　　王渺淼她们两家人是按家庭AA制的，王渺淼和她父母的开销由她一人承担，沐思棠只需付自己那部分就行。

　　尘埃落定，神清气爽！

　　离出发只剩一周，现在才买机票有些晚了，通常离出发日越近机票打折幅度越小，但都到这一步了，再贵也得买！

　　一切就绪，过两天单位准备组织进行年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以趣味运动会的形式，旨在锻炼身体、提高团队凝聚力。时间定在春节前最后一个周日上午，这天也是法定工作日，地点在植物园旁边的一个室内羽毛球馆，活动由专业团队组织并提供器材和道具。

　　沐思棠轻松上阵，这种活动只要参加，奖品都是见者有份。

　　组织者将所有同事分成了9个组，比赛项目分团体和个人两种形式。
　　团体项目按组计分，设一等奖2个，二等奖3个，三等奖4个。个人项目不计入小组分数，单独设奖项。
　　沐思棠没有报名个人项目，人人都有的奖品，自然不会珍贵到哪儿去，拿回家也是用处不大干占地方。
　　为了少拿奖品，能少参加就尽量少参加，但也不能干脆不参加，象征性地在团体活动中露个脸就行了。

　　活动间隙沐思棠在休息的时候刷了会儿微博，热搜上有个武汉突发疫情，自己关注的人也发了几条疫情相关的消息，貌似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有这么严重吗？
　　管他呢！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去潇洒了，武汉离厦门，远着呢！
　　随即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去围观个人项目比赛了。

　　最后沐思棠所在的小组得了二等奖，发了张面额80块的书城购书卡。

　　沐思棠都好几年没逛过书店买过纸质书了，想看小说就从网上下载免费txt版本，再用□□邮箱推送到Kindle上。
　　身边不少人买了Kindle后要么在抽屉里吃灰要么压泡面，但她自从本科毕业开始工作，用第一笔工资买来后倒是一直物尽其用。
　　前段时间沐思棠刚把书柜清理干净，里面的书或扔或被收拾到床底下了。书柜门上有玻璃，用来摆放心爱的宝宝们正和沐思棠心意。书柜变成乐高手办bjd娃娃展示柜，自然再也没有地方能摆纸质书了。

　　总之这购书卡自己是用不上的，送人一时也想不到送谁。

　　往旁边一看，站自己附近的一个女同事平时跟自己关系不错，记得她女儿正上初中，应该会买参考资料之类的，这卡或许她能用得上。
　　走过去问了问需不需要，果然不出所料，同事女儿热爱学习，买书无止限。沐思棠本想打个折转给她，但同事执意全额转账，便没再推辞。

　　下午按照惯例不用再去单位上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从羽毛球馆出来往车站走的路上，沐思棠还在与同事交流各自的春节假期安排。

　　第二天周一，正常上班。沐思棠已经无心工作，考虑着行李要怎么拿、拿多少之类的问题。
　　除去来回厦门路上所需的2天，真正游玩的时间只有短短3天，每天换一个地方，拿行李箱必然没有背双肩包方便，所以衣服要尽量少带，减轻负担，但厦门跟自己所在的西北小城温差高达20度，从这里出发必然要穿的很厚，等到了厦门换下的旧衣服依然是不小的累赘！
　　哎，纠结！

　　过年放假前几天，所有人应该都无心工作，外地人归心似箭，本地人，比如沐思棠，只想浪迹天涯。

　　到了周二，早上一打开微博，疫情新闻稳占热搜榜第一，疫情地图上已经红了小半！

　　到办公室后沐思棠赶紧给王渺淼发了条微信：
　　-看到新冠肺炎消息了吗？好像传染得很厉害，怎么办？还去不去？
　　王渺淼马上回了过来：
　　-看到了，已经有几个死亡病例了，基本都是老年人。我先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你等我消息。
　　-好，你赶紧跟他们商量，过了明天中午我再退机票，退票费要涨的！
　　-嗯，我明天中午前给你答复！

　　一整天沐思棠都时不时刷新下新闻，看看疫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想着如果自己继续出行计划，做好足够防护，被感染的概率大不大？万一被感染，死亡率高不高？
　　有专家预测此次新冠肺炎确诊人数得是非典的10倍起跳！

　　晚上王渺淼终于来消息了：
　　-我爸妈觉得没那么恐怖哈哈哈，他们觉得可以去！但我很怕啊啊啊啊！要不再等等？再看看发展状况，明天中午前决定去不去？
　　沐思棠回道：
　　-嗯，好吧！我这辈子就没这么频繁地刷过热搜！就没这么密切地关注过新闻！
　　-万一最后决定要去，我也不想带父母和姨妈姨夫了，长辈抵抗力弱，风险太大！
　　-嗯，我觉得我们年轻人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周三早上一睁眼，沐思棠就打开iPad看热搜上的疫情实时动态追踪。
　　OMG！！越来越严重了！！！

　　还没在办公室坐定，王渺淼的微信就发过来了：
　　-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我觉得自己整个人也不好了，嗓子疼，头疼，好像感冒了！

　　沐思棠愣了一瞬。什么情况？还没走呢你倒先感冒了！我要还跟你一起出去，这新型肺炎还没传染给我，倒先要被旧型传染了？！权衡了一下，随即回复：
　　-那要不别去了？取消吧。
　　王渺淼：
　　-好，取消！

　　中午回家的公交车上，沐思棠在去哪儿app上取消了订单，收了8百多退票费！心痛不止！惋惜不已！
　　别说自己无奈，王渺淼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两个月，最后全部泡汤！亏了一两千，比自己更可怜嘤嘤嘤......

　　周四恍恍惚惚晃了一天，晚上快睡时王渺淼甩了条消息过来：
　　-机票免费退了！
　　-我只看到火车票！
　　-央视新闻微博刚发的！
　　附带一张截图：民航局要求从周五0时起，此前已购买民航机票的旅客自愿退票的，各航空公司及其客票销售代理机构应免费办理退票，不得收取任何费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退完了？
　　王渺淼回：
　　-退了，昨天都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什么叫时运不济啊？这就是命途多舛啊！！

　　央视新闻这条微博下的评论里也是一片怨声载道：
　　-完了，就早退了几小时，损失几千块！
　　-是不是应该以航班的时间来定？航班在周五之后的，免费退？这样合理点吧......
　　-政策很好，但都是同一个航班，不能因为早退晚退存在差异的啊，对早退的人不公平啊！
　　-要退就这期间的都能退，凭什么只给发布信息之后的人退呢？冒着被传染的风险还要出去玩的就值得鼓励退票，响应号召早决定不出去的就活该被扣是吗？这个节骨眼退票的都是因为肺炎的问题不想添乱的啊。

　　后来有几个航司陆续出台了新政策，对之前已经退票并损失退票费的旅客，将陆续补退已收费用。

　　可这几家航司，并不包括沐思棠和王渺淼定了票的那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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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茫茫文海，期待与你的相遇。
你好有缘人，我是岁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