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天呐我超可爱

1、万俟琮

　　路灯高悬两旁，月色见暗，街上车少了些，偶尔划过的灯痕像极了要划破轻雾。只听一声亮嗓，自拐角处走出一人，那是年过大半百的中年男性，两鬓斑白却神采奕奕，抱着只破旧的老式收音机走在路牙子上。侧耳听着收音机里扯着尾音的二胡声，他手一顿，瞪着眼睛鼓足了气，憋着一口气般随收音机里的曲高唱着：

　　“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那人走得大步流星，自然没看到街角拐出了辆黑色涂漆的小卡。车如鬼魅般从暗处驶到大路上，前车灯灭了又亮，小卡一偏身开向和他正相反的路上。不远处的路口卡在红灯，小卡堪堪压过白线。趁这个空隙时间，坐在驾驶座的少年从衬衫口袋里抽出机票再和腕表一对时间。他把机票扔在仪表台上，车道旁理发店的转筒的光隔着树漏到车头上，蓝色的光应着车内的暖光凝在机票的一处。

　　姓名底下写着：万俟琮。

　　郦地土地辽阔，东边山多，西边多水。常安是郦地的首府，是郦地发展最迅速的城市之一。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车水马龙的喧闹掩盖了街边卖艺人的歌声。郦地重视环境保护，天总是有着透亮。纵然是黑夜将至，也是干干净净地渲染着火焰天。常安机场人流量一向大得惊人，所有人都忙不下来。或手里攥着机票从检票处跑到登机口，又或者推着行李从检票口走出候机厅。挂在候机厅上的大水晶显示屏上有一个穿着酒红色西装的少年还在对着麦克风侃侃而谈，显示屏底下飘过一排即将登记的班次。最新版杂志上的封面也有这个少年，带着墨镜垂眼，杂志封面上用艺术字写着“大齐新秀”。候机厅的图书室堪称摆设，纵然如此，里面仍然坐着几个人举着书看。其中一个人合上杂志后打开手机看眼时间，随后一整衣领，放下杂志套上风衣推着行李往外走。图书室外有行人停下来看向他，也只是一瞬过而行色匆匆，都无暇分神给陌生人。

　　穿着长风衣的人推着行李箱走到检票口，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和机票。在检票员抬头看向自己时，他单手摘下墨镜，冲着检票员露出微笑。

　　章印落在证件上。

　　手机又响了。

　　“琮儿，我到了。”

　　“祺伯，”万俟琮戴上墨镜坐在行李箱上，“你在哪儿？”

　　“别动啊，”在电话另一端说，“我看见你了。”

　　通话应声而断，万俟琮放下手机后瞪着挂机界面。他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蓝莓味水果糖撕开糖纸塞嘴里。候机厅外没有座位了，他干脆走到一棵树下坐在行李箱上玩钢琴键。

　　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值，万俟琮一抬头环顾四周，没见到人后再次垂首划手机。直到眼前多了一个人，万俟琮收起手机把行李箱推给来人，这才抬头对上来人的眼。

　　“大伯，”万俟琮咬碎了水果糖，“你好忙啊。”

　　“刚碰上了一些纠纷，”万俟祺打量了眼万俟琮，“哎呦，好小子，变样了。”

　　“没变多少。这些年就光长个儿了，”万俟琮一抻懒腰，把糖纸扔到垃圾桶里，“我那房子还在吗？”

　　万俟祺跟上他，问：“不去公司看眼？”

　　“不去。指不定他们怎么想我的，”万俟琮舔了舔下唇，眨了眨眼，“我那房子还在吧？我回去收拾，正好离公司和学校都挺近。”

　　万俟祺问：“不住校？”

　　先走的人脚步停下来，摘下耳机，转身看向万俟祺。

　　万俟琮问：“我那个房子怎么了？”

　　万俟琮在常安有栋以自己名义买的跃层公寓，是之前买的。之前的事情发生得太杂乱，万俟琮本人并不太想回顾，如今他对于那段往事的唯一保留就是那栋公寓。那公寓被家人转手卖了或处理了，万俟琮都不怎么在意，只是觉得自己作为户主理应从里分出一份本钱。

　　“你爸没有和你说？”万俟祺掏出手机给他推送了一个联系人，“如果你回去，你就会多了一个室友。”

　　推送过来的是有着一只奶猫作为头像的联系人，昵称是文土矣要吃鱼，没有标明性别。万俟琮凭借自己的了解擅自断论那个人是个乖乖女，心里倒没犯怵。于是他往申请里输了句“我是户主”后就退出界面，收手机还不忘偏头对万俟祺说了句：“租金分我一半。”把万俟祺还没说出口的话全噎下去了，就看着万俟琮拉着行李箱走出常安机场。

　　房子有什么错，人总不能和钱过不去。万俟琮想得可开了，这些年过得着实舒坦。只是想起还要和别人一起住在那栋房子心里难免变扭，他干脆就不想了，窝在真皮座椅里用万俟祺的手机给自己传郦地的本地软件。

　　那栋跃层公寓不在常安的市中心，在偏外的地方，贵在风景好和交通便利，何况还带着小后院。小后院外就是大路，沿着大路走半小时再坐三站地铁就是常安的商业街，金融街在商业街的另一端，正好和他的公寓差两站地的距离。公寓门口还是栽着棵老松树，车库在老松树后面，停车得拐一段路。万俟祺没有把车开到车库内，只是停在大门外。在万俟琮把行李从后备箱提出来后他连忙打开门，探出头去望。

　　“大伯，”万俟琮抢在他之前说，“我都二十了。”

　　“我不是说那个，”万俟祺说，“你怕猫吗？”

　　猫？万俟琮心有疑虑却没有表现出来。和万俟祺经过再三保证后，万俟祺给他留了自己朋友的联系方式，转头就开足马力往住宅区外赶。

　　干外交的就是辛苦啊，万俟琮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万俟琮还是摁了门铃，撑着行李箱等开门。

　　无线网的密码还是那个，万俟琮撇了撇嘴，靠着行李箱远程往家族群里吐槽常安的航班和天气。他家和常安的时差大约一个半小时，他往家族群里说废话时只有公众号搭理他，推送的还是衣服广告。索性也不自讨没趣，他摁上待机键时听着门内有阵脚步声。想着大概是人来了，万俟琮站起来理好衣领，对着猫眼咧开嘴笑。

　　门开了。他抬眼，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撑着门把手开门，怀里还抱着一只布偶猫。那只猫趁他们两个人还在愣神时挣开怀抱，轻快地跳到地毯上。那个少年恍然回神，先是转身捞回猫，一回头，万俟琮拉着行李箱正好关门。

　　见他回头，万俟琮问：“文土矣要吃鱼？”

　　“文土矣是她的名字，”那少年颠了颠怀里的布偶猫，“你好，我叫王清。”

　　万俟琮这才注意到王清怀里的布偶猫是他头像的那只奶猫长大了。

　　王清想过来帮忙，万俟琮对他摆手。“很少看见这么活泼的布偶猫了。”万俟琮边说着话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

　　“她是很听话，”王清把猫放在地上，“还不怕水，只是过度不怕水了。”王清走到他身边打算拿过行李箱：“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由于反应过度地一激灵，万俟琮立刻夺过行李箱。他后知后觉地看向王清，嘴里正想说抱歉的话，王清却先和他道是自己莽撞了。万俟琮正想反驳，王清就先领着他走到客厅，却也注意留有一跬的距离。这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想着是自己搞得麻烦，惹得万俟琮只能一撇嘴。不料王清注意到了，万俟琮怕弄得王清更加尴尬就往客厅到处望。客厅除去多了全套的猫咪用品后就没有多余的大变化了，连垃圾桶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万俟琮一时心情复杂，王清随着他的目光四处看，同时也跟着解释。

　　“因为公寓整体装修得非常好。我就没有变过了，”王清在一旁说，“搬过来的时候我就想说你的审美真不错。”

　　是，装修得漂亮还住起来舒服。万俟琮心里复杂，也不想王清的话落了地就只好说：“是挺好的。不过这是我……曾经的朋友亲手设计的。”他最后憋出了一句俏皮话：“你该夸他。”万俟琮冲王清挑眉，王清失笑。猫又跑过来爬到沙发上窝着，也不管她留在地毯上的一串湿脚印。

　　目睹全称，万俟琮无言了半晌，惹得王清无措到挠头。谁料万俟琮最后笑到蹲在地上，布偶猫窝在枕头上慵懒地瞥向他，王清端了杯热水放在茶几边。

　　“你这猫是不怕水，”万俟琮仰起头，“太有意思了。”

　　然而眼神却对上王清下意识伸出的手。王清这才想起来刚刚万俟琮的反应，正打算收回手，却被人拽着。于是他顺势拉万俟琮起身，万俟琮拖着行李箱往公寓里部走。

　　“你住那间房？”万俟琮偏过身问。

　　“你住主卧吧。我昨天收拾好了，”王清怕万俟琮对他强制性的安排生气，连忙补充，“是祺伯和我说的……你要不愿意可以用别的房间。”

　　没等他把话说完，万俟琮就拉开了主卧。主卧的摆设还是原样不变，只是飘窗上多了几只毛绒抱枕。把行李立在衣柜旁，他走出主卧对王清摊开手。

　　“我很喜欢，”他说，“谢谢你！”

　　“不客气，”王清疑惑地看向他，“不过这是要干什么？”

　　“抱抱！”万俟琮干脆直接抱住他，“来表达我的感谢！”

　　叫文土矣的布偶猫晃了晃身上的毛，从沙发边沿跳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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