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至请保护我》洵矩

3、少女心破碎

　　傍晚8点，顾迟从研究室出来，神色凝重。他步伐很快，身旁紧随着的是研究科的夏安轲教授，他就是那日和顾迟一起去救人的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他和其他助手一直在讨论芯片的事情，见到顾迟出来便立刻迎上去。
　　“这老人已经被孢子感染，暂时未知有没有传染的风险，如果救活她，也是植物人了。”
　　顾迟淡淡的，简单言语“那就了结了。”
　　他眼神一撇，夏安轲看了看痛苦不堪的老人，沉重地点点头。
　　半小时后，病房里残喘的老人被注射了安乐死后已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顾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直到，清焰突然在背后喊住他。
　　她拎着一个精致的便当。
　　顾迟转过身，清焰脸上挂着浅笑，心情不错的样子，她歪着头凑近看了顾迟一眼，“大冰山，没吃饭吧，给你！”
　　顾迟愣了一下，接过便当，能感受到稍微有些烫手的温度。
　　清焰背过手，笑嘻嘻地看着他，和下午倔强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谢大冰山救命之恩！这是我亲手做的，不许说不好吃啊！”
　　清焰费力地讨好，顾迟却毫无反应，夏安轲尴尬地咳了几下。
　　顾迟终于开口了，
　　“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我还有事。”
　　清焰已经习惯了这个冰山怪的态度了，她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突然她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
　　“老奶奶呢？我可以看看她吗？”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就一眼…”
　　顾迟微微皱眉，沉默不语，空气都安静了，终于，一旁的夏安轲开口了。
　　“老人，已经处理了。”
　　清焰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她看向夏安轲，“处理了，是什么意思？”
　　夏安轲躲避了她的目光，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顾迟突然说话。
　　“注射了安乐死。”
　　安乐死？老奶奶被安乐死了？
　　清焰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给一个脆弱的老人注射致命毒药？
　　顾迟看着她将一切负面情绪写在脸上，她那看着自己的愤懑的眼睛。他已经习惯她的这种眼神。
　　夏安轲看不下去了，他挡在清焰面前，解释道，“老人已经重度感染了，活着只会让她更痛苦，不是我们不救……”
　　“生的人怎知死的人不想活下去？就因为他们死了，不能开口说话，便给他们以解脱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我父母是怎么死的？难道他们就不想活了么？”
　　她看着夏安轲，看得他发怵。夏安轲有些愧疚起来，“小焰，你父母和这个是两码事。我们……”
　　“闹够了吗？”
　　顾迟低沉的声音从清焰身后传来，夏安轲被他打断，不再说话。
　　清焰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脸庞冷冷的，清焰看着这样的他。无情，冰冷。他总是这样。
　　“没有闹够，永远也不够。”
　　她咬紧下嘴唇，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来。他永远不会考虑她的感受，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我在你眼中，永远都是胡闹，是吗？”
　　她几乎是哽咽着问出这句话。她难受的不仅仅是老奶奶，还有他的冷漠，自己的无力。她无法接受他能随意结束别人的生命，还一副淡漠的样子。
　　但就算明明已经讨厌得要死了，却还是期望着他能辩解些什么。
　　然而顾迟只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料到了他是这种反应，只长叹一口气，视线从他身上离开，打算绕开他去他身后的病房，顾迟想到孢子有可能会传染，他两步迈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路，“尸体被运走了。”
　　听到这话，清焰推开他，使足了力气，顾迟后退了两步。
　　“离我远点。”
　　她转身走了，以很快的速度离开了他的视线。
　　顾迟站在原地，她推他的一瞬间，他是愣住的。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她狠狠推开，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明白，那个看着长大的女孩，越来越叛逆了，自己逐渐无法控制了。
　　走廊就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得可怕。直到一旁的夏安轲突然开口，“她还不懂事，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的。”
　　他迅速回过神，眼睛还看着她消失的转角。“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明白。”
　　夏安轲侧目看他，啧啧嘴，“你在说气话吗？”
　　顾迟收回视线，眼帘微微下垂，“在她眼中，我做一个恶人又怎样。她经历得太少，但也未尝是件坏事。”
　　“只要不像我一样，身陷泥泞，麻木不仁，只剩下一副躯壳。”
　　夏安轲转过头看向顾迟，白色的工作服在他身上就像是裹了一层白霜，冰冷又微微发着光。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是自嘲，是戏谑。
　　清焰急冲冲地冲回房间，锁上门，把自己关起来。头发凌乱地落在肩上，一个人的时候，出奇的冷静。她很难过，她无法接受老奶奶的死，她更无法接受顾迟能这样轻松地看待别人的生命。
　　最让她痛苦的是自己喜欢上的居然是这样的人，明明以为他是温暖的阳光，现在却是罪恶的刀刃。
　　而自己呢，不过是活在灰暗世界，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可怜虫。
　　清焰皱着眉头，抱着枕头躺在床上陷入深思。
　　她今年十八岁，正是青春美好的年纪，但她无法如其他女孩一样无忧无虑地挥洒时光，她经常羡慕街头上手挽手的女孩们，她们可以咬着奶茶吸管，书包上挂着小熊玩偶，甜甜地和姐妹讨论喜欢的男生，阳光洒在她们的裙角，袖口，马尾上，真的很美。
　　那是清焰羡慕的十八岁。
　　她从小失去双亲，早早地进入Twilight，成为一名执行者，认识了顾迟，通过五年不懈的努力，终于成为了他的搭档。这些年，她一直过着提心吊胆，隐姓埋名的生活。她担负着社会的安稳，担负着组织的责任。喜欢顾迟，是她生活中唯一慰藉的事，但美好的东西总会变质，就像花会枯萎，叶会腐烂。顾迟也一样。
　　失望就失望吧！
　　她擦掉了眼泪。
　　总要成长的，总要习惯的，只有变得强大，才不会受伤。
　　一定要改掉哭哭啼啼的毛病。
　　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气。
　　清焰，不要依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