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桃》盛夏阑珊

49、诛心

　　萧然则一脸惊慌失措的看向萧琰：“爹，救我！”
　　萧琰沉思了片刻，终是救子心切狠了狠心，一脸不甘的看向曹锟：“放人！”

　　然而不曾想曹锟居然不为所动，反而一脸讥讽的对萧琰道：“王爷果然是老了，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为了多年的谋划与蛰伏，牺牲区区一个儿子又算的了什么，待王爷登上九五之尊的高位，还愁没有儿子侍奉左右嘛！”

　　萧琰听了曹锟的一番话居然在犹豫，苏慕卿心中一片寒凉，原来在权势面前父子亲情都不过如此，不知道此时萧然则作何感想。

　　“王爷当真要舍弃自己的亲儿子吗？”苏慕卿冷冷开口问道。

　　“杀——”
　　萧琰紧闭着双眼，面目神情看起来很是纠结痛苦，然而他却还是决定用自己的儿子去换他至高无上的皇权。

　　听到萧琰一声“杀”的瞬间，萧昱珩的眼中有两行泪水流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曹锟得意的仰天笑着，并没有空闲关心萧昱珩的举动。

　　他的笑中透着一股阴鸷，突然将手中的匕首一横，一股鲜血便从萧昱珩的颈上喷涌而出，随即便倒在了地上。在他倒地的一瞬间，他的眼中似乎写满了悲伤和绝望。

　　“陛下——”众人哀嚎着。

　　萧琰一步步的走在那向通往最高皇权的阶梯上，走到那把他梦梦以求的龙椅旁轻轻的抚摸了起来，继而慢慢的朝着那龙椅坐了下去。

　　终于，他终于登上了这至高无上的皇位，为了它他牺牲了太多太多，包括骨肉亲情。的确，当一个人为了一件事倾注了所有的时候，便不可能在停下来，即使是想停也停不住。

　　一颗欲望的心促使着他永不能回头。

　　萧琰坐于大殿之上，看着苏慕卿道：“如今你们的陛下已死，还不快放了我儿，本王......不，朕或许还会看在世子......太子的面上留你一命。”
　　萧琰已然自立称帝，迫不及待的改了口，就差黄袍加身了。

　　“太子似乎对你颇有兴趣，不如你降于朕，留在太子身边侍候。”萧琰仿佛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恩典一般说道。

　　苏慕卿冷冷一笑，啐了一口道：“你未免也不要脸了，大殿之上可有谁承认你登位了吗？你为了皇位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儿子，还有脸在这里说这些。谋逆弑君视为不忠，杀侄弃子有违孝义，你这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颜面作这天下之主！”

　　“住嘴！”仿佛是说到了他的痛处，萧琰透出一脸阴鸷狠绝的神情，狠狠盯着苏慕卿：“来人！把这个欺君犯上的逆贼拿下！”

　　然而——

　　大殿之内的众千将士竟没有一人听命于他，纷纷将兵刃利于身侧，脸上无半点神情异动，仿若未启动的机甲，都在等候主人的命令一般。

　　“把这个乱臣贼子拿下！”
　　霁珞尘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此时他突然看向大殿内的两个人一声令下，彼时，大殿内所有兵士纷纷举起兵刃，刀尖齐齐指向高台处的萧琰，将他和曹锟团团围困了起来。

　　萧琰大惊失色，一脸错愕的和曹锟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而后他怒目扫过大殿中的兵士，确认了这些兵士所穿铠甲颜色样式的确是属于前军和后军的，他留了后手，特意将两个军的兵力留在后面包抄。

　　最后他将目光停在了前军都督刘然和后军都督赵威的脸上，冷冷道：“你们两个竟然出卖本王！”

　　刘然一笑：“王爷错了，末将原本就不是王爷的人。”
　　“之前效忠于曹锟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便是迷惑他，让你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不可一世的起病造反。”赵威在一旁补充道。

　　萧琰怒不可遏的望着众人：“你们都疯了了吗！如今天下无主，你们是想杀了我自立称王吗，你们认为天下百姓会臣服于你们这样的乱臣贼子吗！”

　　这话听着十分有趣，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乱臣贼子，却还偏偏大义凛然地去指责别人。

　　“谁说这天下无主——”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众人循声望去，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昱珩。

　　“陛下——”
　　又是一阵带着满满惊喜的惊呼声。

　　“你......你没死！”萧琰惊恐的望着面前的人，面目极其扭曲。

　　“朕当然没死。”萧昱珩负手而立，嘴角微微上扬地说道。
　　萧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冷冷道：“原来死的是个替身。”他的话语中有懊恼，仿佛懊恼没能杀了萧昱珩。

　　“不！”萧昱珩摇了摇头：“不是替身，是——你的儿子！”

　　此话一出，萧琰被惊得连连退后了好几步，面目神情仿佛凝固住一般，愣愣的看向萧昱珩：“你说什么......”

　　萧昱珩微微叹了一口气：“朕给过你机会，如果当时你不是利欲熏心非要得到这个皇位，萧然则也不会被你亲手杀死。”
　　萧琰一步步的走过去，颤抖着手撕去已经死去的“萧昱珩”脸上的易容.面具，萧然则一张惨白的脸便露了出来，萧琰抱着他的尸身，恸哭声响彻殿宇。

　　这是诛心之计。
　　一命换一命，如果不是萧琰下定决定要杀萧昱珩，萧然则也不会代替萧昱珩去死。原本皆是骨肉至亲，然而在权利面前便没有什么叔侄和兄弟情了。

　　萧琰回忆起“萧昱珩”倒下时眼中那深深的悲伤与绝望。也许萧然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弃之如敝履一般。

　　萧琰双眼充血，面目狰狞的大声喊道：“萧昱珩，你不得好死！”
　　他几近疯狂向萧昱珩扑来，围在萧昱珩身边的内卫不敢再有差池，时刻集中十二分精力，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拔出刀剑，直指萧琰。

　　“放肆！岂能直呼陛下名讳。”
　　“乱臣贼子还不快束手就擒。”
　　“萧琰，你犯上作乱，有负皇恩！”

　　这时，一众官员纷纷开始声讨，方才还在萧琰面前投诚站队的文官百官此刻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纷纷变成了讨伐逆贼的正义之士。

　　苏慕卿站在霁珞尘身侧冷冷的看着朝堂中的一众人：这便是人心吧，趋炎附势、随波逐流、趋利避害的人性。

　　望着大殿中已经扭转的局势，其实萧昱珩也有些许怔愣，除了九宫八卦阵，还有这招移花接木皆是霁珞尘的计策。

　　其实早在聚贤会的时候萧然则就已经被调换，他们找来一个身形和相貌都与萧然则十分相似的人，然后加以易容，让他顶替萧然则一直住在世子府。
　　这就是为什么那日苏慕卿被萧琰囚禁，萧然则能获取到消息并且愿意出手相救的原因了。

　　方才在大殿上，萧然则无法开口说话，而他的声音便是来自于藏在屏风后的真的萧昱珩。

　　只不过，刘然和赵威的事，霁珞尘却未曾向他提及。他没想到的是前后俩军的都督居然会是霁珞尘的人。此时，说他心中对霁珞尘没有一丝忌惮是不可能的。

　　从前他只知道霁珞尘善谋略，且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但没想到的是，这些年他的势力已经慢慢渗透到朝中和军中的高层中，这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权无疑是一种威胁。

　　“端王，束手就擒吧。朕会念在先帝的份上留你一命。”萧昱珩看着萧琰冷冷的说道，丝毫听不出一丝的亲情。
　　萧琰仰天长啸：“我萧琰的命还轮不到你来支配！”

　　说罢，他往前一撞，生生在撞在了一个内卫的刀口上，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潺潺流下，他随即倒下，在他身下形成一片血泊。

　　曹锟见萧琰自裁而亡，抬起脸来闭起眼睛，他知道大势已去，此时就如同他人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苏慕卿将剑横在他的脖颈之上，冷冷道：“没想到昔日威风凛凛的抚远将军也有今天！”
　　曹锟狠狠瞪他一眼：“要杀便杀，何必说这些废话！”

　　“杀了你？”苏慕卿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未免太便宜你了！当日在地牢你让我们家公子受了多少苦，我会十倍奉还于你！”

　　萧昱珩怔怔看着他，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先把他关进死牢。”他吸了口气说道。
　　内卫将曹锟押了下去，除了一小撮至死效忠于他的死士之外，大部分兵士都已归降，齐齐跪在大殿的内外，附身叩头。

　　“众将士受奸佞蛊惑，朕既往不咎，望众人从今后能不忘皇恩，誓死效忠北离。”萧昱珩坐在大殿高台之上，朗声训诫道。

　　“不负皇恩，誓死效忠——”
　　群臣叩首，附和之声响彻殿宇，振聋发聩。

　　萧昱珩傲睨台阶之下数万群臣将士，脸上有着王者与生俱来的威严和肃穆。这是他的天下，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容不得任何人，一丝半点的侵犯。

　　萧琰死后萧昱珩开始整顿吏治，旨在肃清其残部和彻底覆灭他在朝中几十年的根基。北离国七十二州府，被抄家问斩的正三品以上官员八十七人，三品以下的则有数百人。被没收家财、充军流放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大批戴罪的官员被押回京都，一时间京都的地牢都人满为患。罪臣根据情节轻重来逐一量刑，但其中最轻的也是罢官，且子孙后代永不录用。

　　宣德殿上，群臣上疏，内阁之位悬空，需尽快填补空缺。
　　“臣认为方言朝中唯有冯大人能担此重任。”
　　“臣附议。”
　　所有朝臣众口一词，不过是迎合天子的心意罢了。

　　萧昱珩露出满意的神色：“那便如众卿所言，擢升督察院左都御史冯廷掌内阁，加封太师官衔。”
　　“这样一来督察院左都御史一职便又悬空......”、

　　闻言，萧昱珩又开口道：“众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其中一个文臣站出来道：“那自然是由冯大人的得意门生、副左都御史苏大人接替了。 苏大人此次护驾有功，当之无愧。”

　　苏慕卿心中一惊，正欲推辞，但萧昱珩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此话正中萧昱珩下怀，他笑笑道：“如此便如众卿所凑。着礼部操办庆贺事宜，且朕要在宫中举办庆功筵席，礼部一并着手去准备。”

　　“苏大人恭喜了——”散朝以后，群臣纷纷前来道贺。

　　他们知道眼下天子身边的红人，除了冯廷便是苏慕卿了。然而冯廷毕竟老迈，而苏慕卿年纪轻轻便能爬到正一品的官位，这古往今来还是头一份，将来这内阁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位苏大人的囊中之物。

　　无论他和陛下是何关系都不在重要了，重要的是要紧紧抱住这棵大树才好乘荫。

　　然而苏慕卿却有些诚惶诚恐，他原本是想请辞的，不想再与萧昱珩之间有过多的牵连，不想再这样继续错下去了。

　　他想，从此往后，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