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桃》盛夏阑珊

4、进宫

　　第二天一大清早，萧然则便来找苏慕卿，被凤稚和青娘拦在了大门口。

　　“世子殿下请回吧，苏公子说了不想见您。”青娘客气的说道。
　　“为什么？慕卿为何不愿见我？”萧然则思忖着自己也没干什么惹苏慕卿不高兴的事啊。
　　“公子说了，如若您硬闯，便不会再见到他。”凤稚转达了苏慕卿的原话：“还有这些东西也是公子让我转交给您的。”凤稚将东西递给萧然则。

　　萧然则打开来，都是送给苏慕卿的那些礼物，茶叶啊、夜明珠啊。他这下急了，冲着楼上苏慕卿的房间喊道：“慕卿......卿卿......你为何不见我，为何不见我啊......”

　　这一喊引来无数路人围观，在一旁指指点点。
　　“世子殿下，您身份尊贵在此处当街乱喊恐怕不合适吧，若是让端王爷知道了......”
　　听到青娘提到自家老爹萧然则还是害怕的，立马结束了荒唐的行为：“告诉卿卿，我会再来的。”临走时撂下一句话。

　　萧然则连着几日没敢再来，只是派人送来了很多礼物，但都被青娘拒收了。
　　“公子......”凤稚叩门：“外面......”

　　苏慕卿打开门有点不耐烦：“是不是萧然则又来了？！”
　　“不是的”凤稚摇了摇头，“外面有一位姓唐的公子腰间您。”

　　姓唐的公子？苏慕卿想了想，难不成是唐玉。
　　思忖着，已然来到门口，门口之人，并不是唐玉，而是唐行。

　　“不知唐公子今日来所为何时？”苏慕卿有一丝丝的诧异，那日在湖心亭并没有和这位唐行公子有太多的交集，不知道他为何会来找他。
　　“带公子去见一个地方，见一个人。”唐行言简意赅，“请吧。”

　　苏慕卿上了马车，马车上唐行没有再说话。马车从热闹的街市一直走到一处很安静的地方，应该是走进了一条宽阔的巷子里，苏慕卿猜测，因为街边的嘈杂声渐渐听不到，反而能听到马蹄的回声，且路线一直是笔直的。他很好奇，但是既不问，又不好打开窗去看。

　　马车停下来，唐行先下车，苏慕卿紧随其后。

　　下车后环顾四周，苏慕卿才发现，刚才通过的是一条甬道，具体的说是皇宫的甬道。
　　“这里是皇宫？！”苏慕卿不敢相信，唐行竟然带着他进了皇宫。
　　“是。”回答道，不等苏慕卿再开口，已然有两顶矮轿停在了他们面前。
　　“先上轿吧。”唐行说道。

　　这种轿子很低矮，要躬身很低才能进去，与其说是轿子，不如说更像一个箱子。想来是唐行不想引人注目，特意找来了这种轿子。坐在轿子里，苏慕卿心里有些许不安，各种疑问在脑袋里盘桓，唐行究竟是什么身份，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今天接他来皇宫又是为了什么呢？
　　轿子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下来，苏慕卿从轿子里钻出来，面前是一座殿宇，上方的匾额上写着：恣意阁。

　　唐行走在前面，苏慕卿紧随其后，快走到门口时，有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内侍打扮的人上前来行礼。
　　“奴才齐善见过诚王殿下。”

　　诚王！唐行居然是诚王萧承允。
　　诚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虽然皇上手足众多，但诚王却是唯一一位和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诚王是皇上钦封的封号，“诚”字与其名字中的“承”字谐音，可见皇帝对这个胞弟的用心，而且其他王爷均是取两个字作为封号，唯独诚王是取一字作为封号，取一字则象征着地位的尊崇，当朝只有诚王有此殊荣。

　　“进去吧。”萧承允见苏慕卿有些惊吓过度，对他笑了笑，“不必害怕。”
　　苏慕卿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跟着萧承允一起走进了大殿。苏慕卿一直没敢抬头，只听见萧承允开口说话，“皇兄，我把苏公子带来了。”

　　苏慕卿只觉得有人走过来站在了他的面前，“苏公子，多日未见可还好？”
　　这声音......苏慕卿下意识的抬头，只见眼前之人不是唐玉又是谁呢。

　　“玉......玉公子......”
　　一旁的萧承允“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我说苏公子怕不是吓傻了，这里哪有什么玉公子，我称他为皇兄，那站在你面前的自然是当今皇上了。”

　　当今皇上！
　　当今天子！

　　苏慕卿确实吓傻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把一切事情都忘记了。
　　唐玉就是当今的皇上——萧昱珩。

　　良久，苏慕卿才回过神来，急忙后撤三步，将左手置于右手之上高高举过头顶，俯身下跪，行三跪九叩大礼。
　　“奴苏慕卿参见皇帝陛下。”

　　在北离国不同等级的人在皇帝面前对自己的称呼是不同的，亲王、郡王、国公、郡公和一品大员可以自称为“臣”，二品以下官员则称“微臣”，内侍称自己为“奴才”，婢女称“奴婢”，一般平民称“草民”，但像苏慕卿这样的男倌，实则是社会最底层的人物，只配成为“奴”。

　　萧昱珩脸上挂着笑意，“起身吧。”

　　苏慕卿缓缓起身，低着头，不敢再抬起头来看一眼。
　　“那日聚贤会苏公子饮酒甚多，之后身子可有不适。”萧昱珩开口问道，声音轻柔，就如那日一样，吹进耳朵里痒痒的。

　　苏慕卿赶忙答话，“回陛下，并没有。”
　　不等萧昱珩说话，一旁的萧承允先开口道，“说起这事，亏得那天萧然则这小子反应快，竟然编出一个什么‘唐公子’来，若是那天泄露了我们的身份，看本王怎么收拾他。”

　　苏慕卿闻言回忆起来，当天萧然则原本大概想喊的是“堂兄”，但当即反应过来，于是改口为“唐公子”，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萧昱珩，便借用了其名字中的“昱”字，谐音成了“玉公子”。

　　“那日在他的聚贤会上让苏公子饮酒过甚不说，还几番受辱，这难道还不应该惩罚吗？”萧昱珩缓缓开口道，声音还似往常般轻柔，但是语气中却多了帝王的威严。苏慕卿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在湖心亭萧然则听了“唐玉”的话如同听了圣旨一样，如今想来，还真的是“圣旨”。

　　“知道了皇兄，这件事就交给臣弟了。”萧承允说道。

　　什么意思，萧昱珩的意思是要让萧承允替他去找萧然则报仇吗？这样的念头在苏慕卿脑海里一闪而过。
　　“皇兄，那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萧昱珩“嗯”了一声，萧承允便退出了殿外。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苏慕卿和萧昱珩两个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静的可怕，就连风吹过枝头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苏慕卿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萧昱珩脸上挂着笑意，转身走向书案前坐下，“朕还有些奏章没有处理完，苏公子请自便。”

　　自便？什么意思？

　　皇帝并没有同意他离开，而是让他“自便”。

　　苏慕卿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书案前的萧昱珩，这是他进入大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敢认认真真的看眼前的人，今日的萧昱珩同那日在湖心亭里一样，穿着一件月色的锦袍，周身散发着如月光一般温润的气质，只是不同的是，今日他将墨色的长发用金冠束起，俨然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苏慕卿轻轻的走到书案前，萧昱珩正持朱笔在批示手中的奏折，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近有任何反应。苏慕卿见紫砚中的墨已不多，便拿起一旁的墨在紫砚中研磨起来，觉得墨有些干涩，便又拿起一旁的青玉壶加了一些水进去。苏慕卿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到了萧昱珩。

　　萧昱珩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苏慕卿见萧昱珩放下了朱笔，急忙道；“是奴惊扰到了陛下吗？”
　　“水多则墨淡。”说着握住了苏慕卿的手，顺时针的将墨在砚台里推开，力道轻柔。

　　原来是磨墨水放多了，而且研磨的方向也错了。苏慕卿觉得有些愧窘。

　　萧昱珩一直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感觉有些冰凉，但是萧昱珩的手却很暖，手被这样一直的握着，苏慕卿觉得自己浑身仿佛都暖了起来。此时的他大气都不敢出，偷偷的用余光看向萧昱珩，只见萧昱珩面色温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微风拂面，清香沁鼻。

　　“学会了吗？”良久，萧昱珩才轻轻松了手，看向苏慕卿问道。
　　“是。”苏慕卿恭敬回答道。

　　萧昱珩满意的笑笑，将批阅好的奏章放在一边，“传膳吧，朕饿了。”
　　“是”齐善在殿外应道。
　　“对了，今日叫膳房上玉羹汤来。”萧昱珩补充道。
　　“是。”

　　不多时便有数十个内侍鱼贯而入，将饭菜呈上了桌，然后齐善从锦盒中拿出一根银针，逐个插入每道菜中，都确认无事后，才将银针收起，准备为萧昱珩布菜。
　　“你先去吧。”萧昱珩对齐善说道。
　　“是。”齐善行礼退下。

　　萧昱珩看了一眼苏慕卿，苏慕卿急忙走过来为萧昱珩布菜，刚拿起筷子，便被萧昱珩按下，“朕不是让你布菜”语气里有无奈又有好笑，“想必你也饿了吧，过来坐同朕一起吃。”
　　“奴不敢。”

　　萧昱珩拉着苏慕卿的衣袖，“朕让你坐，这也是圣旨。”
　　无奈，苏慕卿只好坐下，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却有点食不知味。

　　萧昱珩盛了一碗汤放到苏慕卿面前，“这玉羹汤中有山药、红枣和桂圆皆是健脾养胃之物，你形寒肢冷，应当是脾胃失和所致。”

　　苏慕卿诧异道，“陛下还懂得岐黄之术？”
　　萧昱珩笑笑，“有个朋友擅长，朕只是耳濡目染罢了。”
　　“陛下喜欢参加聚贤会？”汤喝进胃里暖暖的，整个人似乎也跟着放松下来了。

　　萧昱珩摇了摇头，“那日碧桃林是第一次，好奇罢了。”
　　“哦。”苏慕卿应了一声，接下来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见萧昱珩放下了碗筷，苏慕卿也匆匆几口喝完了碗中的羹汤，放下了碗筷。
　　“吃好了吗？”萧昱珩关心的问道。
　　“是。”苏慕卿回答。

　　萧昱珩命人撤走了餐食，起身欲往大殿东侧的内室走。苏慕卿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皇帝的内室可不是任谁都能随便入内的，更何况萧昱珩明显要去午睡了，他去干嘛？

　　“走啊——”萧昱珩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奴......奴不敢......”苏慕卿低着头，脸颊微红。
　　“呵呵......”萧昱珩看着眼前的人笑出了声，“有什么不敢的。”说着直接拉起了苏慕卿的袖子，拉着他朝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