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桃》盛夏阑珊

25、引毒

　　霁珞尘将苏慕卿抱在怀里，此时怀中的人已经彻底了彻底失去了意识，任凭他怎么呼喊他，他都无动于衷。他的左肩透出一片红黑色的血迹，霁珞尘心中一惊：这暗器居然有毒。

　　就在此时傅尧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想必他应该是从后院而来。看他身上也布满血迹斑斑，想来是在后院和敌人大干了一场。此时他看见傅恒被围攻急忙上前帮。

　　突然间四周的房檐上又多了无数的黑衣人，他们手中皆拿着带火的弓箭，齐齐将火箭向院里射来，一时间所有的房屋的房梁和门窗皆被火烧着，熊熊大火似火龙一般席卷而来。

　　所有的弟子奋力反抗，然而无济于事。敌人实在过于强大，傅衡也觉得无力招架，他一把将傅尧拉到身侧小声的对他说：“快带大家从密道走。”

　　“爹，那您呢？”傅尧担忧的问道。
　　“先别管我，我还能抵挡一阵，你赶紧带大家走。”说完又和那帮黑衣人缠斗起来。
　　“快，跟我走。”傅尧咬了咬牙，转身对一旁的霁珞尘说道。

　　众人随他退到了一个房间里，看起来似乎是个佛堂模样的地方。他挪动了一下佛龛上的烛台，只见佛龛下面露出了一个密道。
　　他率先走进了密道，其余的人也跟随在他的身后。走进密道后，上面的机关门自动关闭了起来。

　　密道里有烛火不算很昏暗，傅衡拿着一盏烛火，继续向密道下面走去。
　　“这密道是通向山庄外的。”傅尧停下脚步将烛火交给风潜：“大家赶紧从这里离开。”他说着准备往密道的出口处返回去。

　　“你去哪里？”风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
　　“我要回去找我爹。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傅尧一双眼睛通红。
　　“不行。你回去就等于送死。”风潜抓着他不让他离开。

　　“那我爹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敌人杀死，而我作为儿子什么也不做吗？”此时的傅尧简直是在怒吼，实则他是在用愤怒遮掩内心中的不安。

　　“要去的话我和你一起去。”风潜说道。
　　此时的他如果只顾着逃跑的话，还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言呢？
　　“好。”傅尧狠狠点了点头。
　　“庄主你们先走，之后我会和你们汇合的。”说完风潜便拉着傅尧一同往出口处走去。

　　霁珞尘和莫离一同扶着苏慕卿往出口处走。往前走了许久，他们看到一处光亮，那里应该便是出口，他们脚下的步伐渐渐加快了起来。
　　走出密道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他们在树林里走了许久，才发现了一处木屋。屋里面没人，但生活用具一应齐全，应该是山中采药人的临时居所。

　　霁珞尘将苏慕卿扶进屋放在床上。此时的苏面前面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薄唇紧，气息微弱而且浑身冰冷，就仿佛死人一般。肩头仍旧流着乌黑色的血，潺潺不断。

　　莫离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来将苏慕卿左肩头的衣服划破。
　　“属下要先帮他把暗器取出来。”

　　霁珞尘站在苏慕卿的身旁。他离他很近，因为只要稍微站远一点，便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存在。
　　莫离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等一下属下拔出暗器的时候会有大量的血溅出来，还请庄主退后。”
　　霁珞尘面色冷然的说道：“无妨”

　　莫离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霁珞尘，原本一双清澈的眼睛此时仿佛如深渊一般，而面色也冰冷得如万年不化的雪山。

　　她将随身携带的一颗止血丹拿出来放进苏慕卿的口中，然后按住他的左肩，猛的一下将暗器拔了出来。如他所言，红黑色的血迸发而出，向四周溅开，有几滴落在了霁珞尘胜雪的白衣上。
　　“这暗器有毒。”莫离说道。
　　“可有解？”霁珞尘见暗器被拔出微微松了口气说道。

　　莫离闻了闻粘在暗器上的血，摇了摇头：“这毒很奇特，属下之前从未见过，一时间也难以分辨是何种毒。”
　　霁珞尘微微蹙眉，这世间还有莫离没有办法分辨的毒，可见这帮黑衣人是打定了致他们于死地的决心。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你马上去城外的客栈找一个人。”霁珞尘对莫离说道：“那个人叫叶倾羽，他或许有办法。”

　　虽然平日里苏慕卿总是称叶倾羽为假郎中，但是在霁珞尘看来，那个叶倾羽似乎并不是个平庸之辈，况且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也只有赌一次了。

　　莫离走后，他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苏慕卿，他的一张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火光中，他一脸坚定说要保护他的模样，仿佛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被敌人围攻着，却还不断的用剑击退敌人，用尽心力的想要保护她他，那坚毅的模样看得让他心里为之一震。

　　他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承认那一刻他是是震惊的、是欣喜的，也是恍惚的。

　　好在这片树林离城外并不远，不多时莫离便带着叶倾羽一同赶来。
　　叶倾羽看着床上如同死了一般的苏慕卿一脸震惊，不过才一个晚上，怎么好好的人就变成了这样。
　　“他中毒了。”霁珞尘看着叶倾羽说道。

　　叶倾羽急忙上前为他诊脉，他诊了好久，又扒开苏慕卿的眼睛看了许久。他的面上带着一丝惊异之色，其他的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怎么样？”霁珞尘看他的样子有些许紧张的问道。
　　叶倾羽开口说道：“他中的是南疆的一种奇毒。”
　　“无解？”霁珞尘将心中所担心的事说了出来。
　　叶倾羽的语气倒没有那么沉重：“那倒也不是，虽然奇特但也不至于无解。之前我同师傅南疆云游的时候见过此毒。”

　　“如何解？”霁珞尘暗暗松了一口气问道。
　　“方法也是很简单，那些蛮夷之族脑子都是一根筋，也想不出些什么曲里拐弯儿的东西。”叶倾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需有一个人将毒引到自己身上便可。”

　　“怎么引？”霁珞尘问道。
　　“用内力还是什么的，这些你们江湖中人应该比我清楚呀。”叶倾羽语气轻松，仿佛现在所讨论的并不是一件攸关生死的事。
　　“好，我知道了。”

　　霁珞尘说完便将苏慕卿扶起来背对着他，自己盘腿坐在了床上，掌心贴在他的后背，准备用内功将他体内的毒引到自己身上。

　　“庄主不可。”莫离在一旁阻止道：“他并没有说毒引到另一个人身上会如何？”
　　霁珞尘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妨。”

　　无妨。即便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不能任由苏慕卿就这样死掉。

　　莫离一把掐住了叶倾羽的脖颈：“说，你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
　　即便下一刻莫离就能将他的喉咙捏碎，但他仍然面不改色的笑道：“治病救人的心思呗，还能有什么？”
　　“将毒引到庄主身上，庄主会怎样？”她的手仍旧紧紧的扣在叶倾羽的脖子上。
　　叶倾羽闻言又是一阵轻笑：“你也是精通制毒解毒之术的人，想必这个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

　　毒引到另一个人身上还能怎么样呢，无非便是另一个人也中毒罢了。

　　不等莫离再开口说话，只见霁珞尘突然一口红黑色的血从口中喷出，他的头上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周身散发着寒气。
　　再看向一旁的苏慕卿，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般惨白，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庄主你怎样？”莫离急切的查看着霁珞尘的脉象。
　　果然，霁珞尘的脉象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庄主快将毒引到属下身上。”
　　莫离想着这毒既然能从苏慕卿身上引过来，自然也能引到别人身上去，这样的话霁珞尘就可以将毒引给她。

　　谁知叶倾羽在一旁竟然笑出了声：“我说这毒如果能引来引去的话还算是奇毒吗？自然只能引一次，这已经是剑走偏锋的解毒之法，一般人是不知道的。”
　　莫离狠狠瞪他一眼：“那你之前为何不早说？”
　　叶倾羽不以为然：“早说了又能如何？这毒除了你们庄主，任何人都是承受不住的。你能吗？”
　　莫离一时语塞。

　　“无妨。”霁珞尘轻轻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一丝丝的苍白，说话时的气息似乎也有些不稳。
　　他将手轻轻地搭在苏慕卿的脉搏上，他的脉象平稳了很多，他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庄主，属下扶您过去休息一下。”莫离一脸担忧地说道。
　　霁珞尘轻声应了一声，然而他才走了两步便觉得浑身虚乏无力，且周身觉得冰冷的仿佛掉进万年冰窟一般。他尽量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它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苏慕卿才渐渐的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旁边只有叶倾羽一个人。他只记得自己中了暗器，其他的事情全部都想不起来了。

　　“你醒了？”见苏慕卿睁开了眼睛，叶倾羽有些欣喜的说道。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苏慕卿忽然转念想到霁珞尘：“我们家公子吗？”
　　“他在那边休息。”叶倾羽回答道。
　　“休息？”大白天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去休息：“我们家公子怎么了，他的伤很严重吗？”
　　在他的记忆里，霁珞尘当时是受伤的。

　　“伤倒是不严重，只是皮外伤。”叶倾羽思忖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他中了毒。”
　　“中毒？”苏慕卿大吃一惊：“我们家公主怎么会中毒的，难道也是被暗器所伤了？”
　　叶倾羽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是将你身上的毒引了过去。”

　　“什么？”苏慕卿听到又惊又气：“这是哪个混蛋出的主意？”
　　他知道莫离和叶倾羽两个人都是能解毒的，这主意必然是他们两个其中一个人出的。但是以他对莫离的了解，她必然不会做出伤害霁珞尘的事情，所以这主意多半就是这个假郎中出的。
　　叶倾羽一脸的无奈，欲言又止，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不与他计较。

　　“我要去看看我们家公子。”说着苏慕卿便翻身下床。
　　然而他的身体毕竟还很虚弱，走了两步便有一些头晕目眩。

　　“哎哎哎......”叶倾羽看他几乎要摔倒的样子，急忙上前扶住他：“还是我扶你去吧。”。

　　霁珞尘在另一边的床榻上打坐调息。光看他的脸色苏慕卿便觉得触目惊心，那一张脸惨白非常，嘴唇乌黑发紫。然而最可怕的是，即使他离他这样近，竟然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公子......”他轻声叫了一声。
　　霁珞尘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他，他面色依然平静，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你醒了。”
　　“公子，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毒引到你自己身上去？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你知道他有解无解吗？”

　　此时的苏慕卿是一种几近崩溃的状态，他说的时候眼泪不住的往外流。他本不想哭，但是却控制不了住。

　　他没有想过霁珞尘会这样做。在他的心里霁珞尘就如同白月光那样皎洁，似乎他的美好容不下一点点瑕疵。

　　可是如今看到霁珞尘现在的样子，他最不能直视的，是自己心里的痛。

　　霁珞尘没想到苏慕卿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良久。待苏慕卿稍稍平静下来，他才淡淡开口道：“当时那种情况，这样做是唯一的办法。你无需觉得自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自责。苏慕卿不知道内心中那样的疼痛是否是因为自责，他只知道自己痛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正在两个人默默无语之时莫离从门外走进来，苏慕卿这才注意到，刚才他与霁珞尘说话时，莫离和叶倾羽已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退了出去。

　　“庄主，属下刚才外出打探，无双城满门被灭，傅城主也已经被杀害，傅尧和风潜不知所踪，是生是死未可知。”

　　莫离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的发抖：“还有，现在江湖上所有人都在传，是我们玉隐山庄为了独吞神秘之物灭了无双城。还说是庄主您杀了傅城主。”

　　“凭什么说是我们公子杀了傅衡？”
　　苏慕卿觉得可笑，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因为他们发现，傅城主是死于凌霜剑法之下。”莫离一字一句道。

　　苏慕卿心中一惊：凌霜剑法，之前刚刚给过那个偃师，如今便有人用来诬陷霁珞尘杀人，莫非那偃师也是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