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傅小六派去叫人的小厮,终于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打头的是个面色阴郁的年轻人,穿一身青色布衣。
傅小六认得他,出声喊道:“萧芷!你可算来了。你家少爷受伤了!”
萧芷神色镇定,饶是事态紧急,仍不失礼数,朝着傅小六微微欠身:“傅六少爷好。事情我已听傅虎儿说了,我特来接少爷回家。”
傅虎儿就是傅小六派去通传的小厮。
萧芷说话间走近前来,目光在躺在地上的萧狄身上转过,落到了江素羽身上。
江素羽不认得他,他却认得江素羽。
萧芷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单刀直入道:“江小姐,我听说少爷中了暗器。看这情形,你已将暗器取出来了?”
江素羽虽不知对方如何认识自己,但此时她的心思都在萧狄的伤势上,只道:“是,飞镖有毒,不可耽搁,所以我已用匕首将东西剜出来了。但是我不知毒已蔓延到何种程度,且他伤口需要上药。”
萧狄肩头的伤口已被江素羽用撕下的里衣按紧扎牢。
萧芷听江素羽讲完,微一颔首,表示已了解情况。
他并没有多问,只道:“江小姐,我带了药来,烦请你让一让。”
江素羽听他这样讲,赶紧让开了路。萧芷在萧狄身前单膝跪下,从怀中摸出一只白瓷药瓶,拔去瓶塞,倒出一粒淡金色的药丸。
萧狄双唇紧闭,萧芷用力掰开他的唇齿,将那枚药丸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江素羽在侧,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
萧芷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地道:“少爷肩头有伤,不宜剧烈动作。我等先抬少爷下楼,用马车送少爷回去。”
江素羽见他避而不答,心里感到不对,追问:“你喂他吃的,是什么药?”
萧芷这次干脆不理她了,只招呼同来的仆役合力将萧狄抬上带来的床板。
江素羽无可奈何,只得跟了上去。
萧狄被抬上马车,送回萧家大宅,又被一路抬回他自己的小院,被安置到昨天江素羽睡过的那张床上。
做完这些,萧芷对江素羽说:“我等就此告退。”
竟是要一走了之的架势。
江素羽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告退?你们这就告退了吗?”
萧芷欠欠身:“江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阿狄中了毒,剜出飞镖的伤口也需要上药包扎,你倒问我有什么吩咐?”
萧芷抬起眼看了看江素羽,口里慢慢道:“少爷的毒已经解了,只需卧床静养,余毒自会排出。肩头伤口已然止血,不会动摇少爷根元。老爷有令,除了那枚解药外,不得再用药。”
江素羽瞪大眼睛:“不得再用药?你们家老爷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萧狄的亲爹吗?”
萧芷神色平淡,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怒意:“我等只是下人,遵从老爷命令行事。江小姐这话,我答不了。”
江素羽气得脸色发白:“你……”
萧芷欠欠身:“我等告退。”
“嗳,你等等,你……”
她口里嚷嚷,萧芷只是不理,脚下生风,瞬间便不见了。
小院外倒还守着几个仆役。江素羽早上出去的时候他们便已留在了那里。
萧芷跑了,江素羽只好向他们几个求援:“阿狄他中毒受伤,你们能不能去替我抓些药来?”
几个人都低下了头。
江素羽明白了。这几个人是看萧芷的眼色行事的。
眼前的状况是她意料之外的诡异。江素羽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要是不敢去,那就我去。只是他现在昏迷不醒,你们去床边照应一下他,总是可以吧?”
几个人还是低着头。江素羽气急败坏,伸手抓住一个小婢女的手臂:“你是哑巴吗?回话!”
小婢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她,脸色发白:“江……江小姐,不是小的不愿照顾少爷,只是老爷有严令,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等都不得踏入少爷的宅院半步。”
毕竟,萧狄被半死不活地扔到院里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个违反主令,私自进入院内照顾萧狄的丫鬟,早已被逐出萧宅,不知所踪。
这些事江素羽不知道,可他们几个负责伺候萧狄的下人却清清楚楚。
江素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焦急到极处,反倒镇定下来。
她松开抓住小婢女的手,道:“给我弄点热水来,总可以吧?放在院子外头就行,也不算违背了你家老爷的命令。”
小婢女点了点头:“是,江小姐,小的这就去。”
江素羽重新回房去。
萧狄躺在床上,兀自昏迷不醒,被撕掉袖子的左边肩臂露在外头,早些时候草草扎上的布条已被血水渗透。
江素羽将脸贴到他胸口上,听到那一声声的心跳,仍然强健有力。
她想哭极了,却没有哭。
萧狄还需要她的照顾。
江素羽从萧狄胸口爬起来,振作精神。
她在萧狄的房子里东翻西找。
他的衣物不多,江素羽找到一件质地相对柔软的里衣,用匕首割成布条备用。
布条备好,她又去了院外。
小婢女的动作挺快,热水竟已送来了。
冒着气的热水装了满满两大桶。江素羽一次提不了,便分了两趟将水桶提进了屋子里。
热水装得太满,水桶于她而言又太沉重。有少量的热水溢出来,溅湿她的裙摆,又渗到她的皮肤上。
有些热辣辣的灼烧感。
江素羽顾不上这些。
萧狄外伤流出的血已将包扎用的布条完全浸透。江素羽需要先替他重新包扎。
她用匕首割裂萧狄的上衣,将衣服扯下。
除去上衣后,萧狄赤.裸的上身便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江素羽因此也见到了他胸口和腰腹处的伤痕。
伤痕是鞭子抽出来的,且新伤压着旧伤,重重叠叠。
江素羽倒抽了一口冷气,险些叫出声来。
她捂住嘴巴,咬住自己的虎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三月不见,萧狄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他身上为什么会有鞭伤?
昏迷中的萧狄眉头紧皱,似忍受着强烈的痛苦。
阿狄,阿狄。若你受了苦,为什么不同我说呢?
江素羽竭力控制情绪,拆开萧狄肩伤处绑着的浸透鲜血的布条,重新包扎,又用热水仔细替萧狄擦净身上血污。
做完这些,她轻轻替萧狄盖上被子,遮住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江素羽揣了一大块从萧狄身上翻出的银子,走出院外。
她本还担心没了萧狄在旁会出入受阻。没想到,她出了萧狄的小院,又往大门走,一路上碰见不少仆役打扮的人,非但无人拦她,反而都沉默地让路行礼。
江素羽出得门去,找到一家药堂,抓了各色药材。
她说:“我还要煎药炉子、罐子、火石、柴火。”
店家面露为难之色:“这……”
江素羽把银子往店家面前一扔:“够吗?”
店家伸手将银子收了:“小的这就给您装起来。您一个人提着费劲,可需要小的遣人给您送回去?”
江素羽由衷地感谢道:“有劳。”
药店小厮将她送到萧宅门口,便被拦下了。
谢天谢地,无人拦她。江素羽肩挑手扛,将沉重的大包小包挂在身上,奋力往萧狄的院子里走。
路上碰见个给她让路的仆役,她便试着使唤:“那谁,帮我拿点。”
那人似受了惊吓,看着她,倒退一步。
“江……江小姐,小的不能帮您。”
竟是认得她的。
江素羽横眉竖目:“为什么不能?我可是你们少爷的贵客!”
小厮大张着嘴,又往后退:“请江小姐恕罪。”
江素羽本也只是稍加试探。小厮的反应倒不令她意外。
她不再同小厮纠缠,凭着一己之力,将一大堆东西弄回了萧狄的院子。
院子外的仆役还是恪尽职守地守在门口,不离开,不进去。
不像仆役,倒像极了狱卒。
江素羽也不理他们。
她在院子里架起炉子,兀自打来井水,烧火煎药。
煎药期间,又将新买来的伤药给萧狄的伤口涂了,重新扎好。
如此忙得马不停蹄,不知不觉间,天色都暗了下来。
江素羽将煎好的药用屋里的茶壶装了,倒一杯出来,想趁热喂萧狄喝下去。
萧狄牙关紧密,药水完全送不进去。
江素羽想了想,将那药水往口里猛灌一口。
苦,好苦。
江素羽被那刺激的味道险些激下泪来。
她定定神,在床沿一屁股坐下,两手撑在萧狄脑侧,微微俯身,低头用嘴去触他的唇。
江素羽将那两瓣冰冷柔软的嘴唇轻轻衔住,将口里苦涩的药水慢慢渡到他嘴里。
萧狄虽昏迷,却似也知道苦,便是被江素羽极尽温柔地吻着,仍不肯乖乖将药水吞服。
药水大半从他唇角溢出,只有少许灌了进去。
江素羽用手轻轻拭去他唇边溢出的药水,在他耳侧说:“乖一点,阿狄。”
他并无回应。
江素羽轻叹,又去含了一口药来。
如此这般地,她将一壶药耐心地灌进萧狄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