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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一切皆由他高兴(今天第一更) ...

  •   牧琛抱着人从窗户跳进来,这间房已经溢满了毒气,他径直把人抱回自己屋里,放在床上。

      出去找水时候把走廊一溜房门踹了个遍,喊人起来做事。

      雾期到来之前,小镇上做过宣传,如果不慎吸入毒气,要及时用清水清理口鼻,还需喝下大量清水洗涤五脏六腑,稀释血液里的毒素。

      这毒气本身毒性一般,因为量大,铺天盖地无孔不入才具有致命性。

      牧琛把已接近昏迷人揽在怀里,捏开下巴,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喂水,可惜喂进去的水吐了有十之七八。而且也不能强灌,强灌吐的更厉害,那样没有用。

      他看着怀里牙关紧闭面色苍白的人,竟生出一股手足无措之感,小声哽咽一声“丞相”。

      他把人放在床上,摆弄平整,自己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俯身口对口喂到时沐清嘴里。

      时沐清又要吐,他抵住不让,直到把这口水咽下去,才又喂一口。

      同样的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大皇子包扎好时沐清手上的伤口,在一旁忧心道:“够了,二弟,再喝下去就把人撑坏了。”

      牧琛把手轻轻放在时沐清的小腹上,原本平坦的腹部微微鼓起来,硬邦邦的像揣了块石头。他拇指抹去时沐清嘴角的一点水渍,放下水壶,说:“他们人呢?”

      大皇子道:“三弟四弟在丞相屋里修窗户,五弟和阿有在楼下烧水,七弟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哭个不停,你知道他那哭声实在惊人,为免惊扰到丞相,六弟正和郭嫂一起照顾他。”

      牧琛道:“让五弟再拎两壶水进来,你们忙完了就去休息,丞相这里我照顾。”

      大皇子顿了一下,说:“好。”

      他接着安慰道:“我看丞相面色有好转的迹象,不知道他什么时辰出去的,如果在毒雾里待的时间不长,我们又救治及时,应该没有大碍。”

      “不过你须得注意……注意,”大皇子脸上微露些不好意思的神态,“须得注意丞相夜里起夜解手,他喝了不少水,不要尿在床上。”

      牧琛淡淡一点头,把人打发了出去。这种事情不用大皇子交代,牧琛也不会让它发生在丞相身上,一个谪仙似的人物,怎么能受这样的苦楚。

      人走后,屋子里安静下来。牧琛没有睡意,单手执着腮,盯着床上的人看,一看就是好久,也没觉得腻歪。

      时沐清骨相十分好,清瘦却不显得“柴”,眼睛美,清凌凌的,鼻子挺,嘴唇红润还有点小翘在里头,姑娘似的。单看脸就很美,平日里睁开眼,说着话,一举一动又带着股读书人的清韵文雅在里头,特别招人看。

      可是如今他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透出一股脆弱衰败的感觉,就好像他还在越国时候的状态。那时候丞相的身体一年到头来不见得有几天是好的,甚至传过几次病危,牧琛在另一个国家,揪着心,插不上手。

      就因为这个,牧琛简直是把越国从上到下恨出血来了,一国重担压在一个人身上,这种皇室和朝堂,要他有何用?倒不如归顺我大梁。

      等待的时光总是无比漫长,时沐清躺在床上不言不语不动,就连胸膛的起伏都不甚明显,二皇子也是刀山火海里走过几遭的人物,可是面对床上的人,他总容易焦虑且惊疑,种种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将食指放在时沐清的鼻端试了试,鼻息微弱却绵长。收回时顺便把放在身侧的手捉回来,亲了亲指尖,呢喃道:“怎么还不醒啊。”又看了看他的小腹,心想,也该是起床解手的时候了。

      他伸手到时沐清身底下的垫子上摸了摸,温暖而干燥。又盯着时沐清的脸看了片刻,一股恶念升起,嘴唇动了动,吹出一声悠扬的口哨声。

      吹了没一会儿,床上的人果然挨不住,像只耗子似的开始窸窸窣窣翻腾。

      牧琛俯身在时沐清上面,看起来是一个全心全意把床上的人拢住的亲密姿态,其实只是在他耳边说话,温声温气的:

      “是不是要解手?”

      时沐清呓语一声。

      牧琛吞咽一口口水,说:“我抱你去。”

      时沐清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目光里还带着混沌,说:“不用,我自己去。”

      牧琛把人扶起来,一只手握着他的胳膊,一只手从后背绕过去撑着腋下。他力气大,被拥着的人几乎没感觉到走路的艰难。

      进了卫生间,牧琛帮时沐清把裤带解开。

      丞相大气,没有不让人看,也可能是他现在意识还不清楚。牧琛自己撇开了脑袋,年轻人气血旺盛,看一眼,这一夜就别想好过了。

      时沐清解完手回到床上,嘶哑着声音说:“给我点水喝。”

      牧琛把一个小瓷杯里倒满水递给他,时沐清一口喝尽,说:“再倒一杯。”

      牧琛又给他倒了一杯,时沐清喝完,觉得这样不够,他现在需要饮用大量清水。干脆从牧琛手里要过水壶,仰起头对着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牧琛不忍看下去,蹙着眉把头撇过去。

      喝完一壶水,时沐清打了一个水汽十足的饱嗝,艰难的撑着胳膊倒在床上。他貌似体会到了怀胎十月的辛苦。

      刚躺下,又要昏昏沉沉睡过去,听到牧琛说:“你睡吧,两刻钟后我叫你起来解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濒死前见到的是牧琛的脸,现在听到这个声音,他竟觉得有一些安心,还不及回答一句,又掉入了混沌之中。

      四皇子糊好了丞相屋里的窗户,要回房睡觉,路过时探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牧琛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人的画面,一个脆弱一个专注,一个俏一个俊,他愣了一下,还挺有唯美调调的哈。

      他敲了敲门,说:“二哥,我进来了。”

      牧琛没说许也没说不许,问:“有事?”

      四皇子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问问你最近和丞相怎么样了,他怎么搞成这样。”

      牧琛扭头看了一眼时沐清,道:“出去说吧。”

      兄弟两个来到走廊尽头的储藏室,开了灯,虚掩上门。

      牧琛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讲了讲。

      四皇子听后,叹了口气,说:“我常常搞不明白,二哥你是喜欢丞相,还是不喜欢丞相。”

      牧琛沉默,问:“为什么这么说?”

      四皇子清了清嗓子,似乎准备长篇大论一番。他这人心眼儿多,心思也是常人里少有的细腻,牧琛倒是不厌烦和他说话,有时候听一听,也觉得受益匪浅。

      四皇子道:“二哥你说你是喜欢丞相的。”

      牧琛毫无迟疑的点头。

      四皇子道:“于是你千方百计的把人弄到大梁,欲和他成亲,这是一。你广罗天下名医,收尽天下药材,打算给丞相治疗身上的顽疾,这是二。听说丞相坠楼,你把人从越国接回来,又弄那个还魂阵法,在自己心口上剜了那么大一刀,这是三。”

      “其它且不说,光这三件事做出来,这世间谁人不觉得你二皇子对丞相情深义重,不说你对丞相一片真心?”

      牧琛没有说话,似在沉思,过了一会儿,他问:“有问题吗?”

      四皇子心想,当然有问题了,问题大了去了!

      他问:“你做的这些事情,丞相都不知情吧?”

      牧琛心道,我娶他,他又不会同意,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至于为他寻药,布阵招魂,都是遵从我内心的想法,他知道不知道,都无妨。

      四皇子见牧琛沉默,便知答案。他恨二哥是块木头!做了这许多好事,却像个锯嘴葫芦似的闭口不谈!

      不过还是为牧琛找补道:

      “其实想想你两的身份位置,这话,确实也不容易说出口。可是二哥,你无法让丞相知道你为他做的这许多事,但你总得叫他不讨厌你不忌惮你啊。”

      他见牧琛脸色渐凝,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试探道:“难道你不知道丞相讨厌你忌惮你?”

      虽然极度不想承认,牧琛还是摇了摇头,他知道丞相忌惮他厌恶他恨他,甚至,想杀了他,可他无能为力。

      很早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失控了。

      牧琛有时自己也会想,他和丞相的关系,到底从哪一步走上歧途,想来想去,便发现,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过。

      牧琛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时沐清的模样。

      那时他刚和西边的蛮夷打了几场大获全胜的硬仗,逐渐在军中建立起二皇子的声望。在胜利喜悦的冲击下,人不免有些飘飘然。他想起多年前在父皇书桌上看到过的一副画像,画像上画着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是越国的丞相。

      年轻人的心气比天高,他觉得天下尽在他的掌中,自然也包括画像上的丞相,或许,还有他的国家。那个贫弱不堪一击的越国,竟也敢跟他的大梁并称梁越。可笑!

      牧琛在边境集齐三万大军搞起了演习,虽然这时候他还没有像以后那样肆无忌惮的越境,不过也着实把越国吓了个不轻,很快,越国的丞相就舟车劳顿的从皇城里赶来边境了。

      在他的大帐里,牧琛第一次见到时沐清。乌发白衣,意气风发,缓缓朝他走过来。疲劳并没有减损他一二分美貌,好看的让他只看了那一眼就不敢再看,也不敢再忘。

      后来的交谈里,牧琛能感觉到,丞相确如坊间传闻那样才华横溢,格局宏大,叫人不敢轻视。

      那时他刚对一个人动心,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珍爱,做了很多混账事。

      想见丞相了,就带兵在边境溜一圈搞一场演习,不出七日,越国的国书就能送到他手上,有时候是废物小皇帝的字迹,有时候是丞相的字迹,客客气气小心翼翼问他何故在边境搞出如此大的阵仗?

      牧琛从未放在眼里,大张旗鼓的要谈条约,还指派丞相亲自来谈。

      后来有一次,他在谈判桌上,看着丞相明显苍白的脸庞,心里蓦地疼了一下,一瞬间好像学会了什么是怜惜。

      只是这时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步入一个无法逆转的地步了。

      四皇子打断牧琛的思绪,循循善诱道:“二哥,我虽然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不过,我听说过蔡大仁的名声,听说他是北越难得的忠臣良将,丞相的追随者,心腹中的心腹。他当初并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牧琛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杀了丞相的心腹,丞相怎能不恨他要死?

      不过他又怎么可能承认,那是因为时沐清派人刺杀他,还差点成功了,他心都碎了,为免再心碎一回,干脆就来个狠的,叫丞相真真觉得疼了,下回就不敢让他心碎了。

      可事实证明,他狠,丞相更狠,这些年来,他遭遇的暗杀十之七八来自于丞相,而丞相的羽翼也被他折了个七七八八,二人的关系,就这样在你捅我一刀,我杀你一人的往来中渐渐陷入了死局。

      他冷淡道:“想杀就杀了,他本就是个主战派,对我大梁无益。”

      四皇子似乎叹了口气。

      四皇子又道:“二哥,我好像没有听说父皇有和越国开战的打算,可你为什么年年都要在边境举行大规模演戏,假想敌还是越国?”

      牧琛道:“兵不练不精,梁国周边只有一个越国可以敲打敲打,不拿它当假想敌,拿谁当?更何况你怎么知道父皇没有吞并越国的打算,就算父皇没有,你看我像那没有野心的人吗?”二皇子看越国不顺眼由来已久。

      他眼中尽是不耐烦,心中却自暴自弃的想,你看吧,连旁人都知道我与丞相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只有我自己还在自欺欺人。

      四皇子默然,许久,艰难道:“还有你年年逼迫丞相签订种种不平等条约,咄咄逼人步步为营,在边境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其实二哥,你是瞧不上丞相的吧?心悦一个人,是尊重与平等,不是打击和掠夺,可是我看你对丞相好像轻视极了。”

      牧琛皱眉道:“不要瞎说,我仰慕丞相都来不及。他写的所有文章策论我都倒背如流,他的治国之策我夜夜研习,比学习兵书还认真……我只是,瞧不上他的国家。”还有他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的付出,所为的那些人。

      这就好比男子对要迎娶的姑娘说,我瞧不起你的娘家,你爹你娘你兄你弟你全家都是XXX,我就喜欢你一个,你和他们断绝关系好不好……头一回舌灿莲花的四皇子竟无言以对,他觉得这二人的关系就是死局,无解。

      四皇子踌躇片刻,转身离开,今晚他这说客当的失败极了。

      牧琛将人喊住:“四弟!”

      四皇子停下脚步。

      牧琛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脸上也出现一种恍惚的柔情,仿佛他眼前面对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早就想好了,等这回我们回到大梁后,我与丞相成了婚,我定会好好待他,他说什么我都依他。他害怕之事,我再也不会做;他所忌惮的,我绝不教出现在他眼前。”

      “我驻扎在边境的军队后退二十里,二十年内梁军的铁骑将不会再踏上越国的国土。”

      “一切,皆由他高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可爱们的支持!orz
    还有一章大长更,晚点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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