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把刀[刀乱]》一生一花竹

7、鹤丸国永X守墓巫女

　　深处地底的墓室上方不是天空，而是土。

　　那层土隔着泥水，隔绝着墓室的内部与外界，隔绝着光明与黑暗。

　　但又有什么用呢。

　　能留住谁呢？

　　讲到第九十九个故事的这一天，巫女又戴上了面纱，仿佛预兆着什么的结束。

　　“......后来，武王伐纣，兵临朝歌城下，帝辛举火自焚于摘星楼中，以身殉国。”

　　灯火摇曳，纯白的面纱下，她红唇轻启，声音清冽如水。

　　“那妲己呢？”

　　随着这九十九个故事一个个的从巫女口中叙述，和巫女相处的时间只剩一天，少年显得越来越不安，似乎是想要延长这个故事般问到。

　　“妲己没有死...她带着帝辛送给她的玉刃红莲，逃到了东瀛，化身成了鸟羽天皇的宠妃，玉藻前。”

　　至于玉藻前的结局如何，就不用她细说了。

　　“...最后一个故事，今天便一起说了吧。”

　　第九十九个故事说完，巫女静默了一瞬，那双金色的眼眸仿佛蓄了一池星水，静谧而璀璨。

　　“为什么！”

　　心里早有此预感的少年受惊一般的站了起来，失手打翻了桌案上的灯盏，鲛人油脂做的灯烛倒在地上，燃起了一滩艳红的火，橘黄色的灯芯软躺在熔化的油脂里，明明灭灭。

　　“以前不都是一天一个故事的吗...你明天...不来了吗？”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声音有些委屈和低落的问。

　　在这三个多月里，她给他所期待的关心和爱护，要收回了吗？

　　想起那些有人陪伴、不再一个人度过的黑暗，他不知道受过巫女温柔陪伴的自己，是否还能适应独自一人度过漫漫长夜的日子。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

　　果然被爱是一种奢侈的幸福，会使人麻木，麻木的忘记这样被爱着，是有时限的。

　　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继续留下来？

　　“属于我的最后一个故事，要听吗？”

　　巫女没有回答，垂下眼睑掩住那美丽的金色，淡淡的说。

　　“...要。”

　　他的眼神太过倔强。

　　他鎏金色的眼眸也太过寂寞。

　　巫女避开了少年的目光，侧头看着地上那一滩灯芯摇曳的火，纯白的面纱也映上清冷的火光。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住在神社里，被一群巫女养大，日子不说宽裕，却也平安喜乐，但每年每到神社里的木樨花盛开的那一天，小女孩总是会感觉到有人在暗处偷偷窥视自己，是那种怜爱又歉疚的目光。”

　　她的声音很轻，回忆将她清冷的双眸也镀上温暖的光彩。

　　“刚开始，小女孩总是试着找出偷窥者，但被抚养她长大的老巫女阻止了，老巫女慈祥的抚摸着她的头，告诉她，孩子，你不能见她。于是小女孩放弃了寻找偷窥者，只是每到木樨花盛开的这天，都会一个人到木樨树下站很久。”

　　想到那些和母亲的目光相伴的日子，想到自己曾傻傻的站在木樨树下、只为和母亲多呆一会儿的举动，巫女不自觉上扬的唇角沁满柔情，令看的人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然而，在女孩十三岁的这天，木樨花盛开，豆蔻年华的少女穿着漂亮的巫女服站在木樨树下等，却始终没有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来，少女及笄了，一位自称是少女祖母的老者来到了神社，说是要带她走，回家族认祖归宗，继承家业。”

　　对这所谓的认祖归宗感到好笑，她面纱下的唇边似乎也带着一抹嘲讽，看着地上那滩还在燃烧的火，没有去看少年的反应。

　　“从回到家族的那天起，少女就被要求戴上了面纱，没有得到允许，禁止对外人露出真容，她开始学习有关守墓的相关事宜，原来在这个血脉里流传着秘密的家族，及笄的女子都会被派去守墓，盗取别家墓室的气运，以保持的家族兴旺。

　　再后来，少女在守墓期间被要求不能带面纱，直到第九十九天，因为到第一百天的时候，按照家族规定，她要出嫁了。”

　　她的声音蓦地放轻，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

　　“...嫁给一个命格符合家族要求的陌生男子，她的夫君可能是贵族，也可能是平民，可能是商贾，也可能是乞丐。”

　　巫女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指甲刺着柔软的掌心，试图用疼痛唤起理智。

　　被神社教导得再怎么早熟懂事，她也不过是个少女罢了。

　　“于是即将离开墓室的少女想，至少在她出嫁的前一天，跟心爱的少年，道个别吧。”

　　白衣绯袴的巫女终于看向了白衣白发的少年，两双金色的瞳眸相望。

　　有什么别样的感情在他们之间流动。

　　“鹤丸，我要出嫁了。”

　　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告知般的说，气质一如初见时清冷，却又有什么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明确的说出他的名字，之前讲故事的时候，她都只叫他鹤。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鎏金色眼眸的付丧神如此诚恳的问。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早就想说的话，他想把她藏起来。

　　让她神隐。

　　让她消失在此世。

　　让她作为自己的另一半，永远的陪在他身边。

　　“我不能。”

　　巫女仿佛蓄了一池星水的眸光柔和且歉疚，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鹤，我要走了。”

　　虽然很抗拒，但是她身上流的，确实是那个家族的血液，生来就背负着回报家族的责任。

　　少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对她要走的事情无动于衷。

　　戴着面纱的巫女走过来，想要拥抱他，双手却从白衣少年的身体穿过，只拥抱到了虚无的空气。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告别的话语在舌尖绕了一转，又咽了回去。

　　她失落的转身离开，红色的裙摆曳在地上。

　　“反正明天会再见的吧！”

　　少年鎏金色的眼眸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大声的说。

　　“既然明天会再见，那告别的话、告别的举动都可以省略...明天、明天一定会再见吧！”

　　巫女迈向墓室出口的脚步一顿。

　　“是的，明天...还会再见。”

　　她终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面纱下的唇角微勾，妥协一般的回答。

　　然而直到巫女的背影和脚步声完全消失，少年都还站在原地，固执的站在那里等待明天的见面。

　　*

　　空荡的墓室没有一丝人气。

　　可以燃烧千年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在地面的那摊鲛人油脂上忽明忽暗的跳跃，不能给人任何时间流逝到明天的时间提示。

　　直到双腿开始酸痛。

　　到明天了吗？

　　真的会来吗？

　　心里不免开始胡思乱想，其实也清楚的知道，即使巫女爽约不来，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本体还被灵力强大的阴阳师用符咒封印在箱子里。

　　他出了呆在这里等待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无能为力。

　　少年握起拳头，指节因为久未活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恨极了这样的无能为力。

　　这间墓室的入口突然出现了一丝白色的亮光，像是巫女第一次来到他身边一样，白芒慢慢的驱散了黑暗。

　　但他却没有听见脚步声。

　　如果不是那道亮光，和巫女出现在他面前的身影，他大概会觉得没有人来。

　　巫女没有穿寻常穿的那身巫女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新娘穿的白无垢。

　　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使他甚至没去考虑为何巫女没有提灯，却还会是有亮光出现。

　　她垂至脚踝的长发被努力的挽起，却还是有一部分在腰间披散着，华丽的振袖上绣着新月形的家徽，曳在少女脚边，她头上戴着的白纱被拢在身后，本就清丽的容颜似还未来得及上妆，只樱唇轻点一抹朱红。

　　是他熟悉的面容，只像是在亮光下，显得略微的苍白了。

　　刚刚从婚礼现场逃出来的样子。

　　“鹤丸，我来了。”

　　他心爱的巫女如此说到，自己将头纱放了下来，纯白的薄纱笼罩着少女清丽的面庞，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

　　“闭眼。”

　　她一身白无垢，缓缓的走到他的面前，金色的眼眸带点羞怯的看着他，仿若有星辰倒映。

　　仿佛整颗心都被陌生的情感填满，少年闭上了眼睛，周围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咚——咚——

　　少年此刻忘记了一切，只管将自己整个沉溺在心跳之中，期待着恋人的动作。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带着她身上熟悉的木樨花甘甜的香气。

　　隔着薄薄的一层白纱，身形正在化为虚无的白芒消散的少女踮起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吻了她心爱的少年。

　　身着白无垢的纯洁少女，白衣白发的少年付丧神。

　　像两只依偎着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