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他是枚戏精》童声

3、第 3 章

　　“我真傻，真的。”女鬼说，“我单知道和丈夫赌气，带小孩出门，不知道外面疫情严重，还带出去，带出去就算了，应该好好看管着，不让他去水库玩。我一大早上带他出门，遇上外面在量体温，上不了高速，我们便在水库旁边等着，我顾着看手机，他就跑到水里面去了，我叫‘宝宝’没有应，远远走过去看，只见水上有只小手扑腾着，我着急喊人，周围根本没有人，我便跳下水去寻…”

　　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流下泪来。

　　孟婆接了泪水过滤后倒进汤里，捞了一勺葱花放到碗里递给她：“得，还想碰瓷祥林嫂，莫哭了，悔泪够了，喝完汤转世做个好人吧。”

　　女鬼泪流满面着摆摆手：“不要葱。”

　　孟婆摇摇头把葱花抹了：“给。”

　　女鬼拿着手绢擦眼泪，抬头道：“我想给，被我宝宝踩了花的姑娘，道个歉。”

　　孟婆耐着心摸出手机：“茸茸，来一下。”

　　接到孟婆的电话，纪茸茸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小铲子便赶到了现场，没想到迎接她的是…那只令她头疼的女鬼。

　　女鬼见纪茸茸来了，扑上去就是一顿认错：“纪姑娘是吧，真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是我自己没有带好孩子，在人间是，在地府也是，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纪茸茸面对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鬼，颔首道：“…没事了。”

　　女鬼放下手绢抽抽嗒嗒：“如果来世有缘…我一定会好好管着他、爱护他的。”

　　纪茸茸机械地点头：“…哦。”

　　女鬼继续道：“如果来世有缘…诶？纪姑娘，你说，他下辈子还能当我孩儿吗？”

　　纪茸茸觉出了不对劲：“这个…我们没办法保证…我就个园丁。”

　　女鬼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哎呀，我知道的，我就是问问，你看看你们有没有办法问问你们领导啊？”

　　这幅样子像极了逛商场时见到的强词夺理的顾客…纪茸茸彻底无语。

　　孟婆习以为常道：“你到底还喝不喝了？不喝你就等着灵气散尽、气息虚弱、一穷二白，当个住在树洞里没名没姓的孤魂野鬼吧，下一个。”

　　女鬼眨眨眼睛，对周围看戏的鬼魂抱怨道：“你们看看，这个孟婆好凶的咯。”

　　纪茸茸望天：“算了，你先等着，我去问问。”

　　孟婆道：“你不用理她的。”

　　纪茸茸道：“总要让她彻底死心。”

　　孟婆感叹道：“要是鬼鬼都如此，以后没人要做阎王了。”

　　女鬼含情脉脉道：“纪姑娘，我们母子俩就靠你了！”

　　孟婆：“我吐了。”

　　意料之外的，宋浮生听了纪茸茸的叙述，眉毛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了。

　　纪茸茸难以置信：“你就这样答应了？”

　　宋浮生道：“以后这种事不要问了，一律答应。”

　　纪茸茸问道：“你真的同意？”

　　宋浮生从书案上抬起目光：“我现在同意，没说她喝了汤以后不会后悔。”

　　纪茸茸想到了那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的表情包。

　　纪茸茸道：“为何要这样？”

　　宋浮生道：“既然你知道我不会同意，为何要来问我？”

　　纪茸茸道：“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处理。”

　　宋浮生道：“我并没有义务教你，况且，孟婆没有告诉你怎么处理吗？”

　　纪茸茸道：“如果每一个鬼，她不想喝汤，就不喝，那我们地府岂不都是孤魂野鬼了？”

　　宋浮生道：“你考虑得很长远，但这不归你管。时间到了，她们灵力散尽，便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因此，我们地府不会存在永远的孤魂野鬼。”

　　纪茸茸道：“所以，你表面上答应她，是为了让她乖乖喝汤，安心转世吗？”

　　宋浮生道：“不，她喝不喝汤与我无关。我看你特地跑来一趟，作为我的员工，我只是让你安心一点，心里没有隔阂地继续工作，当然，如果不问这么多，你会更安心一点。”

　　纪茸茸道：“领导，你说得有道理，但现在既然我知道真相，我不想撒谎。”

　　“随你。”宋浮生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明知道你告诉她真相，结果会怎样，为何还要一个错误犯第二遍呢？”

　　“我只是不想才来几个月就开始撒谎，那以后我只会一直想用谎言来对付我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宋浮生道：“拭目以待。”

　　纪茸茸坚定地走出大殿：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打死不能从。

　　不出所料，纪茸茸告诉她不可能后，女鬼死皮赖脸地缠着纪茸茸，就是不肯撒手。

　　纪·白莲花·茸茸摸摸脸，真疼。

　　纪茸茸只好说：“刚刚我们领导告诉我，如果你一直不肯喝汤，灵气散尽后就再也不能转世了，但是你的儿子，早就投生到新的家庭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在这，会哭的孩子只会根本没力气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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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纪茸茸是和两大判官一起在花房吃的。

　　虽然做了鬼以后并不用进食，也并不会感到饿，但她还是保持每天至少吃一顿饭，不仅仅是为了能够吃到美食，也是为了可以和三五好友唠唠嗑。

　　路离察觉到了纪茸茸的心不在焉，柔声安慰道：“没事的，茸茸，我刚来这儿的时候也这样，可是人间的悲欢离合这么多，我就是想心慈手软，最后也被时间磨得麻木了。你才来不久，心软、不习惯，都是正常的。”

　　纪茸茸闷闷道：“路大哥，谢谢你。”

　　路离又自顾自地说道：“为此，我错过了多少漂亮妹妹的美人计啊…哎…谁叫洒家现在无欲无求呢。”

　　纪茸茸坏笑道：“你好骚啊。”

　　路离深沉道：“你不懂，骚话能量大，要浪全靠它。”

　　纪茸茸：“洪世贤，是你吗？”

　　路离迷惑三连：“什么咸？唉，你这红烧茄子不错，我只知道洪七公。”

　　纪茸茸：“得，您老来块红烧肉。”

　　路离就着酒壶喝了一口，咂咂嘴道：“话说回来，宋小老板对你还是挺耐心的，要搁别的鬼，早就被他丢出去了。”

　　早就被宋浮生威胁要丢到地狱去的纪茸茸道：“你为啥叫他小老板？大老板是？”

　　路离笑眯眯地说：“他老妈啊。北阴酆都大帝。”

　　纪茸茸竖起八卦的小耳朵：“嗯嗯，然后呢？”

　　路离道：“然后…你以后慢慢了解。”

　　纪茸茸抗议道：“不带这样吃瓜吃一半的啊。”

　　路离道：“小茸茸啊，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除了这个，剩下的都是秘密，地府里没人知道。”

　　纪茸茸道：“但是路大哥这么厉害，一定知道。”

　　路离对她神秘一笑道：“那当然，想当年我和他妈妈…不对哦，小茸茸，套我的话你很坏哦，但我是不会上当的。我看小老板对你态度不差，说不定哪天他会亲口告诉你哦。”

　　纪茸茸：“…也没这么好奇。”

　　那时的纪茸茸没想到，她很快就能有所发现了。

　　等他们散去，她独自在花房发呆的时候，纪茸茸又想起了女鬼离开前怨恨的眼神，让她无比难过，难过地晚饭后又多吃了两块巧克力蛋糕。

　　摸着来了地府以后日渐变厚的腰间肥肉，她更忧伤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答应女鬼的请求，她要记恨她呢？这明明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答应的事。

　　到底是该撒谎解决一切还是实话实说遭怨恨呢？

　　早知道就不问那么多，好奇害死猫，白莲花也不好当。

　　想着想着，纪茸茸又飘到了阎王的大殿旁边。

　　阎罗殿里鬼火森森，雾气腾腾，四根顶天的柱子上盘缚着四条与灯笼差不多粗的巨口蟒蛇，椭圆形的蛇头上一对冒着绿色冷光的眼，吐着细长的红色小舌，蠕动着身子，鳞片闪闪发光。

　　台阶上的玉石扶手连着长长的锁链，看不到头，淹没在台阶旁深不见底的悬崖，紫烟腾腾升起，台阶尽头的阎王座旁长满了血红色的食人花，老远就能闻见腥气，座后的墙面上一排排的梵文泛着诡异的暗绿色幽光。

　　纪茸茸探着脑袋向里望着，大门口站着的四名鬼差左手拿着大叉子，右手扶着腰，不发一言。

　　终于，其中一名外貌年龄较小的鬼差挠挠脑袋：“纪姑娘，侬是找老板伐？”

　　纪茸茸干笑道：“呵呵呵，小张，你忙你忙。”

　　被叫“小张”的鬼差笑道：“喔唷，纪姑娘，我同侬讲，我民国的时候就在各里看门了，是门卫里年龄最大的，侬还是call我‘老张’吧，要不听起来怪不习惯的。”

　　纪茸茸道：“哦哦，老张，我先走了啊。”

　　“叫她进来。”

　　纪茸茸还没有走远，就听见大殿里传来了宋浮生的声音。

　　宋浮生叫她进来，也不说话，拿了个通体黑色，外圈镶钻金边的茶壶，放在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地煮着茶，他就站在旁边看着小小的白雾一点一点消散在空气里。

　　纪茸茸也只好看着他煮茶。

　　宋浮生洗好茶壶，慢慢烫过茶盘，倒了一杯递给她：“坐。”

　　纪茸茸看着眼前茶盏里的白茶，默默地想，反正死了，也不怕他下毒了。

　　“好喝哦。”苦味过后，在舌尖留下甘甜的香气。

　　宋浮生一副“好领导亲切慰问受伤员工”的样子，道：“还没想通？”

　　纪茸茸道：“我只是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就算做了鬼还有这么多执念。”

　　宋浮休的眼里暗淡无光：“做鬼差，别把一切看得太善良，你以为那些在人间不善的人，到了这儿，听了几句恐吓的话，回忆起自己的往事就会后悔坏事做太多了吗？若是他们在你面前悔悟，也不过就是有求于你罢了，他们演戏给你看，你就对戏回去，若是你实话实说，他们只会撕破脸皮，露出原本最丑恶的贪欲嘴脸。人间有多少光辉，就有多少尘埃，那些尘埃，就像那些人，是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堆积已久的尘土，他们黑暗够了，现在找个借口来感受阳光罢了。”

　　纪茸茸心道：领导一定是受过心理创伤的人…千万不能刺激。

　　纪茸茸道：“你说得对，所以说，坏鬼还是得坏鬼来治。果然我们这种段位的小鬼不配拥有姓名。”

　　正在喝茶的宋浮休噎了一下：“我没想到你的理解能力这么新奇。”

　　“还有，什么叫‘坏鬼还得坏鬼’治？”要不是看在要“建设地府互助互爱的和谐美好大环境”宋浮生差点没忍住要爆粗口。

　　纪茸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领导演技比较好，若要演戏的话，可以演出那种四分凉薄三分无奈两分孤独一分挣扎的眼神戏。”

　　宋浮生按了按额角的青筋，像是不愿再和她多说：“你，搞卫生，没忘吧？”

　　纪茸茸看着平时话不少的阎王，变得惜字如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忙道：“那我去了领导。”

　　宋浮生道：“我走后，再扫这边。”

　　纪茸茸：哦嚯，完了，被领导嫌弃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Hello Anybody here”在破坏了一个吸尘器，两个拖把之后，纪茸茸蹑手蹑脚地凑近阎罗殿大门口。

　　四名鬼差挺立在门边把守，默默地看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戏精上线。

　　老张没等她戏瘾过完，唇角微微抽搐，中气十足道：“纪姑娘，老板不在，但老板说了，您来了就直接进，请。”

　　得，把人方言都搞没了。

　　纪茸茸面上稳得一批：“好。”

　　进入大殿，纪茸茸又多次确定宋浮生已经不在殿内了，才哼着歌磨磨蹭蹭地擦着大殿台阶旁的玉雕扶手。

　　“咔哒。”

　　其中一枚青色的玉石虎头被转动开，阎王座位后的墙面旋转了45度，开出一道黑漆漆的口子。

　　纪茸茸目瞪口呆地看着：不是吧？这么老套的剧情…一般来说下一步就是她走进去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比如什么神秘大boss…

　　天呐，要开上帝视角了吗？

　　呵呵，小场面。

　　纪茸茸干脆利落地把虎头转了回去，坚决贯彻“不对一切事物产生好奇心”的优良理念。

　　我不是，我没有，啥也没看见，告辞。

　　发现了大事的纪茸茸心虚地四处看了看，周围空无一鬼，大门口的鬼差离得远，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她，她摸了摸胸口那颗并不会跳的心，如释重负。

　　就现在，遛。

　　纪茸茸猫着腰，慢吞吞地下台阶，踩到倒数第二个台阶的时候，原本实心的玉面台阶忽而翻转呈90度。

　　脚下一空。

　　哦嚯，凉凉。

　　下一秒，她就滑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

　　给！个！鸡！

　　会啊啊啊…

　　前一秒纪茸茸所在的大殿里，这一刻空无一物，一切一如往常，扶手处玉面虎头的眼睛上，闪烁着隐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