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63、完了，这回被雷劈死了

　　“晚辈还有一事恳求大长老。”晏丞打断了阿斯拉的自言自语，神情很是凝重。

　　“你是想问至乐结界？”阿斯拉问。

　　“撑不了多久的 。”不待晏丞回答，他又摇了摇头，目光里好似带着几分惋惜，继续道，“即便是再厉害的结界遭天雷劈过之后也会遭到一定损伤。”

　　阿斯拉又独自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说够了之后，深深看了眼晏丞，最后挑了副完好的棺材躺下，奈何棺材太小，脚放不进去，只能耷拉着挂在外头，时不时晃动着。

　　晏丞敛去眸中异色，重新走到石门边，手中凝结出一把短刃，二话不说，拿起短刃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眼都没眨一下，把掌心覆盖在石门上刻着的瑞兽眼睛上。须臾间，类似于野兽的嘶鸣声响起，门上的瑞兽也发生了改变，就跟瞬间活过来了一般，尥着蹶子，不断挣扎扭动着。

　　“少主，你的手指。”凌羡这才注意到晏丞指腹上坑坑洼洼的伤口，眉心紧蹙，“是方才？”

　　晏丞坦然承认，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低声道；“方才以为这门只需要一点点血就可以打开，便试了试，原是我记错了。幸好大族长提醒了我，不然也不知得困在这里多久。”

　　“小的跟少主一起。”凌羡说着，作势欲接过晏丞手中的短刃。

　　晏丞把刀往身后藏了藏，摇摇头：“只有孟陬族人的血才可以打开这扇门。”

　　“还有，凌羡，别再喊我少主了，我说过，我从未把你当过下人对待。”

　　“直接喊我名字吧。”

　　凌羡怔了怔，迎上晏丞的目光，恍惚间瞥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水光，仔细一看却并没有，一切好似他的错觉。

　　他张了张嘴，喉结微微鼓动着，那两个字明明很容易叫出口，可于他而言却如精卫填海般困难。比起喊名字，他更喜欢称呼晏丞为少主，不是因为尊卑，而是有一种满足的归属感。

　　随着血液的干涸，瑞兽持续发出呜咽的声音，似在抗议。晏丞又换了只手划着口子，继续覆盖在它眼睛上。

　　瑞兽的声音越来越小，晏丞的脸色却也是变得愈发苍白，眼皮不断往下耷拉着。

　　吱呀──

　　约莫半炷香时间过后，石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刺眼的光亮顺着缝隙钻入墓穴，照亮着一片狼藉。

　　眼看着石门已经开启到能容一人通过的位置，晏丞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冲着楚玄喊道：“楚长老，您先走吧。”

　　“岂有让小辈垫后的道理。”楚玄想也没想便摇头拒绝，“你带着凌羡先走。”

　　晏丞甩了甩被汗水沁湿后紧贴着面颊的鬓发，无奈失笑：“我若是先走了，这门立马就得阖上。”

　　“真的？”楚玄讶异地问。

　　“是的。”晏丞一脸诚挚地点点头，“这门需要孟陬族人的鲜血方能开启，门上刻着的是我族瑞兽福鹿，福鹿嗜血，只需给它喂饱了血，就会乖乖听话了。”

　　“福鹿？”凌羡呢喃着，“为何我没听过？”

　　“毕竟你是个假孟陬人。”晏丞白了他一眼，话语里带着几丝骄傲，“我孟陬的东西，多得是你没听过，没见过的。”

　　“好了，大家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晏丞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颤抖的手臂，“楚长老，您先走吧。”

　　“至乐结界受损，灵力也将恢复，届时你们御剑便能离开此处。”

　　楚玄还想说什么，晏丞不耐烦了，说了声抱歉，然后抬脚把他踹了出去。

　　魏忱还没反应过来楚玄被人踹了，下一刻自己腰间一痛也被踹了出去，好巧不巧直接摔在楚玄身上。

　　楚玄：“……”

　　这样的投怀送抱，有点吃不消。

　　连着踹完两个人后，晏丞身子一阵剧烈的痉挛，他不适地弯下腰，大口地喘息着，可搭在石门上的手就像是被糨糊黏住了一般，没有丝毫移动。

　　凌羡伸手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满脸担忧：“少主，松手，小的带你离开。”

　　晏丞努力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丝清明，抬眸看着凌羡，唇瓣微微翕动：“你这人，还真是，不听话。”

　　“少主。”

　　“凌羡。”晏丞打断他，声音断断续续，“抱，抱我一下。”

　　“就……就一下。”

　　凌羡不明白，却还是照做了，上前一步，紧紧抱着他。

　　晏丞顺势把头放在他肩上，眼睛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嗓音有些沙哑：“凌羡。”

　　“小的在。”

　　晏丞又唤了一声，语调比之前要重了些许，隐隐带着一丝不悦与恳求：“凌羡……”

　　“小。”凌羡刚喊出一个字，福至心灵，立马改口，“我在。”

　　晏丞满意地扬了扬嘴角，微哽道：“这才听话。”

　　“凌羡，下月初三就是我生辰了，等出去了，记得给我准备礼物。不要蝴蝶结了，每年都是这个。”

　　他顿了顿，继而又改口道：“算了，还是蝴蝶结吧，我也挺喜欢的。”

　　凌羡不知为何，心头堵得厉害，紧接着便是一阵不安弥漫开来，顺着脊梁迅速往上窜。

　　他张了张嘴，话刚到嘴里，就觉怀里一空，继而身子被一道力给往前推。

　　他狼狈地稳住身形，抬头便见晏丞冲着他笑，明亮的眸子攀上氤氲雾气。

　　“少主，快出来！”凌羡瞳孔骤缩，跑上前想要去把晏丞拉出来，结果甫一靠近就被一道白光给打了回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缓缓阖上的石门，又一次冲上前，结果还是一样。

　　楚玄也管不了其他，掌心积蓄着灵力，凝结出一道法咒，径直朝石门打去。

　　谁知却是泥牛入海，于事无补。

　　“见了鬼了！”楚玄低声咒骂，再一次运转着灵力。

　　“楚长老，没用的。”晏丞背倚着身后的石壁，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喘着粗气，“不要再消耗灵力了。”

　　凌羡看着一脸从容的晏丞，他好似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眉眼间竟带着三分解脱的快.感。

　　“晏──丞──！”凌羡眸里燃起两簇旺盛的怒火，一字一顿地喊着晏丞的名字。

　　这是被气狠了。

　　“凌羡，对不起啊。”晏丞抬手抹了把眼睛，合掌拢起一手湿热，他苦涩地笑了笑，“我还是骗了你。”

　　“可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你倒是给我出来啊！”凌羡声嘶力竭地朝他吼道，两手狠狠地捶打着地面，犹如一头被惹怒的狮子。

　　“石门开启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人献祭，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我试过别的方法的，失效了。”晏丞解释道，“凌羡，我要你活着。”

　　“那你呢？”凌羡呜咽一声，哭了起来，“那你呢，你怎么办？少主，你怎么办啊！”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我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吧。凌羡我。”

　　声音戛然而止，透过狭窄的缝隙，凌羡看见一头人脸鹿身的东西窜了出来，森白的獠牙刺穿了晏丞纤细的脖颈，鲜血喷洒而出。

　　凌羡登时呆住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晏丞被福鹿给吃掉，先是头，再是两只胳膊，然后两条腿，剩下的躯干没有吃，腹部却是被锋利的爪子划破了，青紫色的肠子和着殷红的血水流了一地。

　　砰的一声，石门阖上了，连带着晏丞一起被留在里面。

　　凌羡满脸绝望地瘫坐在地上，讷讷地看着楚玄，回过神后却是满脸冰凉，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魏忱砸晕了过去。

　　“尽早离开此处才不枉晏少主一片苦心。”魏忱拽着凌羡胳膊，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迎上楚玄疑惑的目光，低声解释道。

　　楚玄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过身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四处皆是石壁，只有面前一条半人高的小道可以通行。

　　他迈开步子正打算往前走，却听见小道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

　　魏忱想要挡在楚玄身前，却被他早一步拽着手挡在身后。

　　“不要动。”楚玄回过头，用嘴型对着魏忱无声说道。

　　脚步声总算消停，还不待人松口气，一道颀长的身影倏地闯入眼帘。

　　楚玄吓得一个激灵，指尖闪起符咒的亮光。

　　“呀，楚长老竟然还能使出灵力？吹沙始金术？”那人惊讶地喊了一声，“倒真叫人刮目相看呢。”

　　楚玄这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郁行。

　　“哟，还没被劈死呢？”楚玄讥讽道。

　　“楚长老这话说的着实让人伤心。”郁行苦恼地啧了一声，“我与魏公子合作了这么久，也算得上是朋友了。知晓他有难，可是特地赶来搭救的。毕竟大仇得报，总不能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这么没了，多可惜啊。”

　　“朋友？那你就是这么坑朋友的？”楚玄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若我猜的没错一开始你们商量好的只是将晏无涯带上取信石，把他的恶事在众修士面前揭发出来。结果你却假传神令，惹得天神震怒，获罪于整个孟陬族。”

　　“郁行，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呢，就不能痛快点？”

　　郁行怔愣片刻，继而抚掌大笑：“楚长老所言极是。”

　　“不过，我现在来这里，是真的只为带你们出去的。”郁行一脸诚恳地说着，“即便是我不来，楚长老也是要走的，几位看上去状态都不好，这里的境况也只有我一人。”

　　“你在前面带路。”楚玄沉声打断道。

　　“好呀。”郁行乐呵呵地应道，转过身往前走。

　　“师尊真的信他？”魏忱凑到楚玄耳边，低声询问。

　　楚玄喉结上下鼓动着，抿了抿唇，注视着郁行远去的身影，头也不回道：“还有第二条路？”

　　“好了，跟在为师身后，机灵点。”

　　郁行弯着腰，闲庭信步般在前头走着，时不时用余光瞥着舍后的楚玄，唇角微微扬起，继续往前走。

　　一路七拐八绕，周围的位置也变得宽敞起来，一直弯曲的脊背也总算得以挺直。

　　眼看着前面传来光亮，楚玄却蓦地停下脚步，手里的鹿卢不安地躁动起来。他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魏忱做了个手势。

　　魏忱会意地带着凌羡往后退了几步。

　　郁行好似没有察觉到后面的动静，指着出口的方向，手里不知是拿着什么东西，一束紫光在眼前疾驰，势如破竹。

　　电光石火间，楚玄举起长剑格挡，打出一道雄浑的掌风，郁行却是不躲不闪，挨了这一掌，伏在地上，大口地吐着鲜血，哆哆嗦嗦地露出掌心的一颗紫色的夜明珠，闪闪发光。

　　他眸光亮得出奇，带着几分瘆人的癫狂之态。

　　“不好意思啊楚长老，忘了告诉你，天雷还没结束，在这里使用灵力，是会被劈的哟，然后这里全部都会坍塌。”郁行吐了口血沫，痴痴地笑了起来，“你们就都死了，都死了好，都死了才好啊！这人世有什么好的，早都烂臭了。盛三惜如此，晏无涯如此，你们师徒二人亦如此。”

　　似是为了验证郁行的话，下一刻便听轰隆一声，之前的闪光圆球又打了进来，好巧不巧地正中楚玄胸口。

　　楚玄倒地之前还不忘朝身后落下一道阻离结界，隔绝后面人的视线。

　　“师尊──”身后的魏忱听闻动静，却是怎么也看不到楚玄，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是阻离结界。

　　“师尊，可是出事了？”

　　楚玄咽下嘴里的腥甜，单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胸口破了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正汩汩往外淌着血。他龇牙咧嘴地调整着呼吸，艰难地挤出一丝声音：“没事。”

　　“就是揍人太血腥，怕你瞧见了做噩梦。算了，为师还是把这狗东西拉到外面去揍，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楚长老。”郁行促狭地看着楚玄，“又来了。”

　　楚玄想到被这东西算计就觉得晦气，火气蹭蹭蹭往上冒，大步走过去，揪着他的衣领，径直走了出去。

　　“楚长老是不明白自己出去后将会面对什么吗？”郁行依旧自顾自说着，“就跟你那师兄一样，被雷劈得死无全尸。”

　　“哦，忘了，就算是继续待在里面也会被劈死。楚长老，您可真是倒霉啊。”

　　“快他妈快闭上你的臭嘴吧！”楚玄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

　　郁行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喃喃道：“原来楚长老还会骂人。”

　　“老子他妈还会杀人。”说着，楚玄又给了他一巴掌。

　　本就受了伤的楚玄又要拖着一个郁行，一路走来甚是艰难，胸口的窟窿因为身上的动作幅度又硬生生撕裂了许多。

　　总算是走了出来，入眼是巍然屹立的取信石，雷声比之先前要弱了许多，但砸下来的圆球依旧只增不减，且只砸在楚玄一人身上，刹那间，便成了血人。

　　郁行几次想要逃走都被楚玄抓了回来，他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怒的，双目赤红，俨然与那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无异，抡起拳头往郁行脸上砸去。

　　“去你妈的小鳖孙，跟你爷爷耍心眼！”楚玄边打边骂，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颓然倒地。

　　楚玄吃力地眨着酸涩的眼睛，眼珠子往之前走出来的方向瞥去，完好无损，松口气的同时又多了几分遗憾，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完了，小徒弟怕是得疯了。

　　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皮缓缓垂下，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他小徒弟冷漠地喊了他一声楚玄。

　　楚玄心想：真是没大没小的兔崽子。

　　再后面，楚玄听不到任何动静，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他的意识，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他心力交瘁地感慨着，这回是真的死了，不是被徒弟毒死的，是被雷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