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61、路不好走哇

　　“小小年纪，什么话也敢编，要是我家孩子，早捆起来揍一顿了。”楚玄啧了一声，余光倏地瞥到自家孩子，这才想起自家孩子好像也编了好些话，比之晏丞过犹不及，当即拉下脸，瞪了眼魏忱，低声嘀咕着，“呃……我家这个怕是一顿解决不了，嗯……两顿好像也不够。”

　　魏忱离得近自是听到了楚玄的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眸含诚恳地望着他，一副任君责罚的模样。

　　被揭穿的晏丞讷讷地站在原地，不安地抿了抿唇，面上尽是羞赧。

　　“这个往生石里装着的还有你那半的神格吧。”楚玄手里拿着往生石，垂眸打量着上面的纹路，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晏丞：“不。”

　　“晏少主不妨想好说辞再说。”楚玄嗤笑一声，“不然仅凭一个‘不’字，实在是毫无说服力，就连气势也输了。”

　　“哦，差点忘了，就算是晏少主想好说辞骗过楚某，那凌公子呢？”楚玄指了指一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看着这边的凌羡。他俊美的眉眼间被落寞占据着，隐约间也能瞥见几丝难以言明的悲伤。

　　晏丞这回总算是肯多看凌羡几眼，眸里泛起一丝光亮，却又转瞬即逝，他稍稍偏过头，唇瓣微微抖动，总算是承认：“是的，往生石里装的还有我的神格。”

　　“对于神使而言，交出神格便意味着放弃修行，此前种种皆成泡影，就连今后也再无缘修行之路。”楚玄叹了一声，“晏少主又何必这般。”

　　晏丞低低一笑，扫了眼手掌上干涸的血迹，似年久掉落的漆，斑驳不堪，却又难掩印记，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二者都有。

　　“自古以来，哪一位神使不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我的手上，却是沾着苍生的血。”晏丞慢慢拢紧手掌，涩然道，“既无缘渡人，亦无法渡己，弃之何如。”

　　“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着。”楚玄伸手把往生石朝他递去，却在此时，脚下的地面剧烈晃动，颠得人眼冒金星，手里的往生石趁机溜走，却没有如愿掉落在地，而是追随着一团诡异的红光，描摹着一个模糊的轮廓，最后彻底消失在几人眼前。

　　红光中依稀传来女子温柔且虔诚的嗓音：“民妇宋依依如今已有一月身孕，今日特来还愿。”

　　头顶的石块就跟村口赶去吵架的泼妇似的，气势汹汹，噼里啪啦地落下，劲头比之先前还要剧烈。

　　魏忱拉着楚玄躲到一旁，晏丞也躲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正准备往怀里摸索着神行符，却见凌羡跟个没事人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脑袋上被石块划出几道狰狞的血痕。

　　“凌羡！”晏丞当即喊道。

　　凌羡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又继续低下头。

　　恰好此时，一块尖锐的石头径直从他头顶落下，带起的厉风吹拂起月白色的发带。犹如觅得猎物的猛虎，急不可耐地张开血盆大口。

　　“你不要命了？！”

　　电光石火间，晏丞也不知拿来的力气，一鼓作气冲上前，把凌羡拽开，一滴血珠恰好滴到他的手背，炙热滚烫。他一个没忍住，冲对方吼道：“就不知道躲吗？你是傻吗？！”

　　“你呢？你不要命了？”凌羡迎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问道。

　　“少主都不打算要命了，小的身为一个仆人，还惜什么命。”凌羡额头上的血珠滴落在他睫毛上，堪堪遮掩住他眼底晦涩的神情。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吓得掉落的石块一个哆嗦，隐有片刻呆滞。

　　“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晏丞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双目赤红，怒不可遏地瞪着凌羡。

　　“难道不是？”凌羡反问，“少主把神格交出去，又用神行符借口让那些修士把族人带走。接下来的不就是打算在这里等死吗？”

　　“少主，小的说的可有错？”

　　“你──！”晏丞嘴里刚蹦出一个字音就戛然而止，原因无他，只因凌羡又一次跑到乱石之下。

　　魏忱见状，作势欲将他拉回，却被楚玄制止了。

　　楚玄冲他摇摇头：“不用担心，他有分寸。”

　　魏忱眸色几变，当即明白过来，收回抬起的脚步。

　　才须臾工夫，凌羡脸上的血越来越多，就跟破了瓤的西瓜似的，不住往外渗着汁液。

　　晏丞被乱石逼得无法脱身，他眼睁睁看着凌羡几欲倒下的身形，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求助地看着魏忱，微哽道：“魏公子，能否帮帮忙。”

　　“救救他，救救凌羡，好不好？或者你把我带到他身边，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啊，头好疼。”楚玄忽然叫了一声，一脸痛苦地把脑袋枕在魏忱肩膀上，“徒弟，你说会不会是肩膀伤口发炎了？”

　　魏忱配合地搂着楚玄，满脸心疼：“好像是。”

　　说着，他又抬头看着晏丞，歉然道：“晏少主，我师尊身子不适，实在是难以脱身。魏某看凌公子并无求生念头，想是心结没能解开，晏少主可知道他的心结？若是知晓的话，不如开导开导？”

　　晏丞怔了怔，讷讷地眨着眼，然后抬袖擦了擦眼睛，隔着乱石，望着缓缓倒下的凌羡，扯着沙哑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吼道：“凌羡，我答应你，你给我回来！我不想死了，你回来好不好？我要活着，活着给那些惨死的修士赎罪。”

　　“凌羡，你听见了没有，我要你陪着我一起！”

　　砰──

　　回答他的是一阵更为巨大的声响，凌羡的身子被落下的石块挡住了，唯余一块染血的衣角挂在石缝间左右晃动。

　　“凌羡──”晏丞目眦尽裂，泪水夺眶而出，拔腿跑上前，却忘却自己的处境 ，刚迈出一步就被石块被劈头盖脸砸了一身，肩膀更是被砸得往一侧垮下去，可他却置若未觉，继续往前跑，却在刚抬起脚的那一刻被人往后拽。

　　“放开我！”晏丞以为是魏忱，头也不回地说着，“魏公子，放开我，我还得去救凌羡。”

　　那人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又把他往后带了几步。

　　“凌羡还在那里。”晏丞哽咽着，“魏公子，你放开我，我得救他。”

　　“放开我，好不好？”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挣扎起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微弱的嗓音自耳畔传来：“不……不放。”

　　“少主，你回头看看我吧。”

　　晏丞瞬间僵住了，僵硬地转过头，入眼的是狼狈不堪的一张脸，黑灰色的石块裹着鲜血活在脸上，要不是知道这人是凌羡，还真以为会是吃完人后的石头精。

　　晏丞盯着他看了许久，没有说话，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掉脸上的污渍，待熟悉的眉眼再度出现时，猝然流下两行热泪，紧紧抱着对方，抽噎道：“我答应你，你听到了吗？凌羡，我后悔了，没有骗你。”

　　凌羡回抱住他，艰难地扬了扬唇：“听到了，谢谢少主。”

　　楚玄面上一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表情打量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眼底划过一丝欣慰，解决完感情的事，接下来便是寻找出路了。

　　鲁迅先生曾说过，这世上本是没有路的，但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只不过眼前的路对于楚玄来说有点特殊，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四人应当是头一回走在这条路上的活人。

　　原因无他，只因原先的地面不堪重负轰然倒塌，他们顺势就阴差阳错地掉到了孟陬族历代先人的墓穴中。

　　而且还是合葬墓。

　　孟陬族的风俗与外界不同，他们人死之后不单独挖坟立碑，而是直接把棺材抬到一个公共的墓穴里。不止是普通人，就连历代族长的也是如此。

　　楚玄目光在四周摆着的数百副棺材上逡巡片刻后，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忍不住道：这是生前担心怕死后打麻将找不到所以就放在一起了？节约时间还省力，最主要的是伴还多，不愁找不到伴。

　　里面恐怖归恐怖，但总算是听不到外面的天雷声，耳边总算是得以清净。

　　可眼前又有新的问题，那就是这里仅有的能够出去的墓门阖上了。也就是说，他们还是出不去。

　　思及此，楚玄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蹲在刻着瑞兽纹石门前眉头紧锁久久不语的晏丞。

　　“打不开？”楚玄抬脚走近，对上晏丞的目光，问道。

　　晏丞垂眸，沉吟片刻，回道：“有些棘手。”

　　“有何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别客气。”楚玄挑了挑眉，拍了拍魏忱的肩膀，学着纨绔子弟的语气说着。

　　晏丞神色变得古怪起来，越过楚玄望向身后的棺材，抿了抿唇，道：“只需待会诸位声音小些就好。”

　　甫一听到这个要求，楚玄很是疑惑，还没来得及细问，晏丞又低下头，一双手在瑞兽的眼睛上摸索着，继续与石门较起劲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类似于清风穿过小巷发出的呼呼声，愈演愈烈。

　　楚玄正纳闷，回过头一看，呼吸一滞，猝不及防和数百双眼睛来了场“深情”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