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38、徒弟，我生气了

　　于是接下来，郁行就他拉屎遇上鬼这一件事展开叙述，其间甚至连摘了几片叶子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讲到了重点。

　　“也真的是奇怪。”郁行咽了咽口水，面上满是惊悚，“我跟我亲大哥一路跑来，明明看见有路的地方，结果跑过去都跟撞墙上了一样。我明明记得当时就走了不到十步路的距离，回来却跑了大半个时辰。”

　　“楚长老，你说我们这是不是碰上鬼打墙了？”

　　“你说看见有路的地方，跑过去却如撞到墙一样？”楚玄捕捉到郁行话里的重点，“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确定！”郁行肯定地点点头，指了指额头上一个鸡蛋大的包，“这个可以作证。”

　　“那你口里所说的鬼 ，你可曾看见？”楚玄又问。

　　“有！”郁行再次点头，只不过这回的表情有些复杂，“是个小鬼，身上长满了蛆虫，一直冲着我笑，边笑那个蛆虫就边往下掉，嘴里还时不时喷出粪便。呕！”

　　最后，郁行直接弯腰吐了起来。

　　身后的众人也没能好到哪去，呕吐声此起彼伏，一股浓郁的酸臭味弥漫在空中。

　　楚玄嫌弃地拧了拧眉，挥袖在自己身边落下一结界，然而结界甫一结成，须臾间又自动解除，只余灵光在眼前一闪而逝。

　　楚玄感知到不对劲，又施了道结界，结果还是一样。

　　他顿了顿，手里捻着诀，一簇红色的火焰自掌心升起，跃然凌于空中，红光所及之处，皆出现一道透明的屏障，屏障上闪烁着似犀非犀的图纹，最后汇聚成一只偌大的蝴蝶，展翅高飞。

　　是蝶影重重，也就是俗话说的鬼打墙。但蝶影重重是用来专门对付修士的阵法，被困在人们的灵力会受到一定限制。且这里面有无数道假门和一道真门，也就是说，假如一直找不到真门出去，就得困死在这里面。

　　楚玄心下一阵了然，因着他自身修为高的原因，灵力受到限制的速度比之其他人也更加缓慢。而刚刚的那两道结界消散，便是因为他自身的灵力不稳定造成的。

　　得抓紧时间出去，否则就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楚玄收敛思绪，偏过头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侧的魏忱不知所踪，不止是魏忱，就连郁行也不见了，更具体点就是，眼下他所处的环境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同于之前的怪石嶙峋，崎岖不平，周围一片平坦，地上长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借着清风的势头，对着楚玄一阵殷勤地点头哈腰。

　　还不待楚玄多观赏一会儿，只见原本平坦的地面如碎壳的鸡蛋般四分五裂，而那些小花也齐齐落入裂开的地缝里，继而又重新跃上地面，只不过这回不是花的形态，而是一个个头顶花朵的小孩。

　　这些小孩正是郁行嘴里所说的鬼。

　　他们没有四肢，身上布满蠕动的蛆虫，眼珠子里全是眼白，咧开的嘴角不时得见白色的蛆虫从嘴里掉落，恶臭遍布，使得楚玄浑身不适，胃里翻江倒海，宛若积蓄在闸口旁急于释放的潮水，尽情地咆哮。

　　吐完之后的楚玄，再一次打量起眼前这些小鬼，具体点应该说是无双童。

　　所谓无双童，就是夭折的小孩，因为被认为小鬼怨气大，会冲撞家族汽运，因而并没有遵循传统的土葬方法，而是被砍去四肢，将剩下的躯体钉入桃木桩，以粪水浇灌。

　　被肢解的无双童因为魂魄残缺而无法转入地府投胎，永世只能在人间游荡。

　　眼前这无双童，少说也有七八十。一个地方，就算是风水再差，也没道理会有这么多小孩夭折。

　　楚玄眸光微暗，这些孩子，到底是自然死亡，还是有其他原因？

　　无双童聚在一起，脑袋上的小花随着他们的动作一起晃悠着，诡异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可爱滑稽。

　　他们用空洞的眼眶看向楚玄，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在楚玄以为他们是在商讨什么计策的时候，就见一个个头比较小的无双童挪到他身旁，笨拙地朝他鞠了个躬，继而又蹦跶着往前。

　　那个无双童蹦跶了几下后又停下，回头看着楚玄，脑袋上的花微微垂下，似在无声表达主人想要表现出来的疑惑。

　　楚玄心思一动，迈开步子跟在那位无双童身后。那无双童见楚玄总算跟了上来，立马摆正脑袋，连带着小花也瞬间活过来似的，生机无限。

　　于是乎，无双童在前面蹦跶着，楚玄就在后面跟着，七拐八绕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双腿泛酸之际，一道泛着白光的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蝶影重重的真门！

　　这些无双童是在帮他？

　　楚玄把目光这群模样恐怖却又可怜的无双童，不知在什么时候，遍布在无双童身上的蛆虫不翼而飞，露出一张张稚嫩的脸孔，或可爱，或漂亮。但脸上却满是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悲伤。

　　无双童也瞪着瞳孔里好不容易多出的一点黑眼珠，仰起脖子望着楚玄，而后异口同声道：“仙君哥哥好。”

　　楚玄被这声称呼给喊懵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们好。”

　　方才在他面前带路的无双童跳了出来，用下巴点了点真门，道：“仙君哥哥，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楚玄不知道该以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讷讷地僵在原地，无所适从。

　　这些孩子，一早就知道他会来，并且知道真门的位置。一切都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是为了让他遇见这群孩子，还是为了支开他？

　　思及此，楚玄脑海里掠过一道白光，耳畔再次响起那道冰冷的嗓音；“请即刻前往泥销骨，不去就得死，切莫再拖延。”

　　楚玄呼吸微滞，不再犹豫，健步如飞进入真门，眼前景物快速颠转，伴随着强烈的晕眩。

　　待眼前景物逐渐恢复清明，却并非离开前熟悉的山谷，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山脚。眼前高山连绵起伏，陟彼崔嵬，宛若一柄柄倒插的长剑，锋利的剑鞘高耸入云，比之闺阁里待嫁的姑娘捂得还要严实，难以窥见半分真容。

　　本就狭窄的小道因着年久无人走动的缘故，早已被两旁的灌木给占据了地盘，你争我抢，互不相让，只留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楚玄收回目光，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忽觉脚下一紧，紧接着，一道堪比公鸭还要尖锐刺耳的嗓音吵得他心头狂跳。

　　低头一看，是郝鹊德。

　　“楚长老啊！您可算是来了，您要是再不出现，我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郝鹊德抱着楚玄的腿嚎啕大哭，“之前起了一团怪雾，会吃人的！很多人被那团怪雾缠上后都死了。为了躲开这团雾，我们这些人也就分开了，还有我的那个亲弟弟郁行，他也不见了。”

　　“哦，对了，还有您的徒弟魏公子，他受了好重的伤。”

　　“人呢？”楚玄闻言，心头一跳，目光在四处搜寻魏忱的身影，可除去丛生的灌木，没见半个人影。

　　“在……在一边的土坑里，剩余的人都躲在那里。”郝鹊德抽噎了一下，抹了把眼泪，指了指身后为位置，断断续续道，“楚长老，真的好可怕啊！”

　　楚玄懒得再听郝鹊德后面的废话，迈开步子，朝他指的方向走去，约莫走了数十步距离，总算是找到了，原先的几百人剩了不到一百人，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脑袋，怯生生地看着来人，待看清楚是楚玄之后，眼眶一热，忍不住掉起眼泪。

　　尤其是明家那位小儿子明千里，哇的一声，靠在明长风身上放声大哭：“师……师兄，我们不……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明长风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徒留一抹鲜艳的红色，右臂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汩汩鲜血不断往外冒。他面色煞白地看着楚玄，嘴唇微微翕动：“楚长老。”

　　楚玄冲他点了点头，继而转头看向被挤在最里侧的魏忱。只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躺在那，双手无力垂落在地，雪青色的衣袍上盛开着簇簇红梅。

　　“楚，楚长老。”有个年轻男子哑着嗓音解释道，“魏公子是为了救我们被雾给袭击了。”

　　楚玄喉结一上一下地鼓动着，低低应了声，抬脚往前走，他甚至故意放重了脚步声，一直到魏忱身边站定，躺着的人也没有丝毫反应。

　　楚玄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怒火，又被他刻意压制着，沉声唤道：“魏忱。”

　　躺着的人没有回应。

　　楚玄又喊了一声：“魏忱。”

　　依旧没有回应，反倒是离他最近的男子慌乱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惊惧地说道：“凉，凉了，他，他凉了。他这是。”

　　“闭嘴！”楚玄一个眼刀飞过去，吓得男子一个哆嗦，骤然噤了声，连同那未说出口的“死”字一同揉碎在唇齿间。

　　“魏忱，事不过三。”楚玄垂眸道。

　　众人在一旁听着，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楚玄下一刻把魏忱的事怪罪在他们身上，并且一个劲在心里期盼着魏忱能够醒来。

　　兴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大家的期盼，魏忱总算是醒了。

　　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给吓得硬生生把心里刚燃起的兴奋给掐断。

　　楚长老打人了，打的还是自己的徒弟。

　　“好玩么？”楚玄拢起泛红的掌心，素来温和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冷冽，嘲讽道，“我看你玩得倒是挺起劲的。”

　　说着，扬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