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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徒弟,背背我 ...

  •   还不待楚玄说话,魏忱便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猝不及防对上盛三惜投过来的目光,唇边笑容一僵,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连迈过门槛的一只脚都收了回来,缓缓垂下头,卷翘修长的睫毛将他眸里的神情遮得严严实实。

      端着托盘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碗里的热汤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不安地往外张望着,落在白皙的手背,开出一簇簇淡粉的花。

      盛三惜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楚玄,感慨道:“你这徒弟还挺孝顺。”

      可不是嘛,孝顺到都要亲自把师父送上黄泉路。

      楚玄心力交瘁,却还不得不附和点点头;“是啊。”

      魏忱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二人深深鞠了个躬:“弟子见过掌门,见过师尊。”

      说完之后,跟一旁的柱子似的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愣是没有半分要进来的念头。

      楚玄自是巴不得,可盛三惜却是疑惑了,问道:“不是说给你师尊煮了鸡汤?”

      魏忱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进来?”盛三惜又问。

      魏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玄,眉心微蹙,似在纠结什么。

      楚玄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一块放在刀锋上的肉,而盛三惜则是按着他的那道力,一个劲把他刀上按去。

      这还真是亲师兄。

      只听亲师兄还在锲而不舍地说着:“你不进来难不成还指望你师尊自己亲自去拿?”

      楚玄拼命忍住用鞋子堵住盛三惜嘴巴的念头,生怕魏忱被他说动后端着毒鸡汤进来,艰难地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对着魏忱说道:“许是昨晚受了些凉,人还有些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鸡汤就先放着吧。”

      本以为魏忱不会就此罢休,谁知他很是爽快地答应了:“那弟子便重新带回厨房灶上煨着,待晚些便来找师尊。”

      待魏忱走后,盛三惜也没待多久便被神使遣人请走了。

      日暮时分,夕阳攀上树梢,借着清风的势头,一路穿山拂水,最终被雕梁画栋的斗拱飞檐绊住了脚,揽着屋顶上的瓦片诉说着自己的不得志。

      楚玄正伏在书桌前打着瞌睡,盖在脸上书摇摇欲坠,最后在一阵诱人的清香中含恨落下,而楚玄也彻底清醒。

      “就知道你还没有用膳。”盛三惜放下手中的碗,看着他脸上被书压出的痕迹,忍俊不禁。

      “贺家的伙食越来越差了。”楚玄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抱怨,“全是萝卜。”

      “吶,刚好这个给你改善一下伙食。”盛三惜指了指桌上的碗,乳白色的汤汁上浮着一层嫩绿的葱花,汤汁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葱香,直往人鼻子里钻,陡然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攥住了他空荡荡的胃。

      饿狠了的楚玄也没多问,喉结上下鼓动着,端起来就要往嘴里灌去,期待中的美味没有感受到,倒是尝到了一股咸湿的味道。

      电光石火间,手中的碗换了位置,而端着碗的主人正是魏忱。

      而他刚刚嘴唇碰到的是魏忱的手背。

      此时的魏忱黑着一张脸,眸子里掀起惊涛骇浪,端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迎面扑来。又好似一头正被夺了食物的豹子,磨牙吮血,蓄势待发。

      楚玄被他这气势吓得瑟缩。

      “放肆!”盛三惜面色骤沉,凉凉地睨了眼魏忱,“谁准你擅自闯入你师尊屋内的?”

      魏忱不语,低头看了眼手中不断泛着涟漪的汤,原本漂浮着的葱花宛若受惊的小兽,怯怯地缩在一旁,卖相全无。

      “掌门。”魏忱倏尔抬起头,直直迎上盛三惜的目光,冷声质问道,“敢问掌门这碗东西,哪来的?”

      “这不是你特意给你师尊煮的鸡汤么?”盛三惜道,“从一边的小厨房端来的,看它汤都要煨干了。”

      “是么?”魏忱挑了挑眉,不待他说话,便又继续说道,“还真是。”

      他甚至没给盛三惜说话的机会,端着碗径直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道:“师尊,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直到魏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楚玄这才回过神,抿了抿唇,也顾不上唇瓣上那咸湿的感觉,整个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情绪中,久久不语。

      直到盛三惜一声轻斥惊醒了他。

      盛三惜剑眉一横,没忍住又加了一句:“无礼至极。”

      楚玄偏过头,默默地看着盛三惜,嗅着还残留在空中的香气,眸里染上几分幽怨,差一点就这么嗝屁了。

      这一头,魏忱走出了院子,借着假山的遮掩把鸡汤倒在花丛间,只见原本开得正旺的花瞬间化作一滩墨绿色的汁液,散发出臭鸡蛋的气味。

      在他看不见的一处瓦片上,一只银色的飞蛾在目睹完这一出后立即扑扇着翅膀逃也似的飞进楚玄院子。

      “哟,这不是‘千金还’嘛?”一道戏谑的嗓音自假山后响起,紧接着一个脸上戴着蝴蝶面具,身材瘦削的男子走了出来,“世上最烈最猛的毒,看不出来你还挺恨楚玄的。怎么,想毒死他?要不要我帮忙?”

      “滚!”魏忱横了他一眼,眸里闪烁着森冷的杀意,比之觅得腐肉的兀鹫还要犀利阴狠。

      面具男唇边笑容陡然一滞,轻咳一声:“是我失言了,还请魏公子恕罪。”

      “他来找你了?”魏忱催动灵力,手里的碗须臾间便化作一滩齑粉。他轻轻摩挲着指腹,眼皮轻掀,语字轻吐。

      “不知魏公子说的是哪个‘他’?”面具男一下没忍住,又开始嘚瑟起来,卖起了关子。

      魏忱一个眼刀过去:“想死?”

      面具男立马收敛,乖乖道:“两个都找了。”

      魏忱问:“都说了些什么?”

      面具男道:“让我帮忙找伤了贺云起的人。”

      魏忱闻言,嗤笑一声:“开始狗咬狗了。”

      “魏公子。”面具男突然开口,有些欲言又止。

      魏忱:“说。”

      “那个贺云起。”还不待面具男把话说完,便被魏忱打断,“不是我。”

      “现下盛三惜与孟陬族神使都在,你得多注意。好戏就要开场了,若无要紧事,不要来找我,于你于我都不利。”魏忱不欲多言,冲他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啧,行吧,走了。”面具男应完声便消失不见。

      魏忱回到院里的小厨房窝着,手里捧着仅剩的一碗鸡汤,怕汤变凉,在汤上施了道防尘结界,蹲在灶前,借着炭火的温度,使得汤没那么快冷却。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盛三惜总算离去。而魏忱总算得以站起来,额头上沁满豆大的汗珠,也无暇顾及,小心翼翼地走到楚玄屋门口。

      楚玄眉头紧锁,神色复杂地看着桌上趴着的飞蛾,脑海里皆是那簇在魏忱鸡汤浇灌下死得连渣都没有的花。他就是好奇魏忱端着那碗鸡汤要去做什么,害怕殃及池鱼,便索性用飞信银蛾代为看一下,谁知一看就看见这个。

      门边传来动静,是去而又返的魏忱。

      楚玄逼迫自己抬起头,视线在他额间的汗珠与通红的掌心间来回逡巡,最后定在他那张泛粉的面容。一时间不知是该为他锲而不舍煮鸡汤只为毒死自己而感动,还是心疼自己刚躲过一劫又即将迈入万丈深渊。

      还真是插翅难飞啊!

      敢情这是嫌弃之前盛三惜端来的鸡汤里毒给少了,所以自己重新再来一份?

      楚玄一阵唏嘘,看了看魏忱,主动伸手端过他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抢在他前面开口道:“好了,今日若是不喝这鸡汤你怕是睡不着了。先放一下,待会就喝。你这满头大汗的,先回去洗个澡吧。”

      “好。”魏忱不疑有他,点头应了。

      刚转身就听见楚玄说道:“方才你对掌门的态度,实在是无礼。”

      魏忱眸色暗了暗,低低应了一声:“弟子知错,还请师尊责罚。”

      楚玄闻言,在心里流泪:“不敢,实在是不敢。我说你一次,你认错一次,然后就给我喂毒一次。我就算是猫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行了,这是什么错。”楚玄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下次多注意就好了。”

      魏忱拱手道:“多谢师尊。”

      魏忱走后,楚玄看着碗里的鸡汤陷入沉思。很香,但有毒。很饿,但有毒。

      徒弟又美又会煮饭,但有剧毒。

      干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楚玄实在是忍受不住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摧残,蹲着鸡汤从后门溜出来,想抓到大厨房去抓只老鼠来试试。

      眼看着厨房近在眼前,谁知从一旁柴堆里突然蹿出个黑影。先是冲楚玄嘿嘿一笑,然后二话不说抢走了他手中的碗,仰头把整碗鸡汤给灌进肚。

      楚玄瞳孔骤缩,看了看空荡荡的碗,又靠看了看兀自傻笑的人,登时肝胆俱裂。立马拎起那人的脚将他倒立着,不时用手去拍打他的肚子,想着他能把喝的东西吐出来。

      连着往那圆鼓鼓的肚子上拍了几下之后,那人也恼了起来,力气大的出奇,脑袋往楚玄腹部狠狠一撞,挣脱开他的束缚,一溜烟跑没影了。

      楚玄愣了愣,看了看那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脚下干燥的地面,也没有闻见恶心的味道。他不禁纳闷,这是换了种毒?

      楚玄来不及庆幸,只能追上那人,看他有什么反应。

      后来,人是追上了,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就是手里拽着一方丝帕,咿咿呀呀地唱起戏来,一连唱了十遍,还不重样。

      难不成这里面下的是迷.幻药?

      似是为了验证楚玄的猜想,只见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望着天,凄惨地喊道:“郎君~奴家错了~奴家再也不偷人了~”

      楚玄:“……”

      这还叫得应的?

      虽然很丢人,但楚玄只能硬着头皮演了,不过他选择的是在自己院子里丢人。

      起初路过的修士还会好奇楚玄是不是在修炼什么新的阵法,一连几日趴在墙头偷看。就连盛三惜都来看了好几次,最后都在他面无表情念着词和那时不时挥着白巾,一不留神就得被送走的模样下吓得作鸟兽散。

      就在楚玄挥着白巾唱了整整一个月的戏时,之前那个人再度出现,只不过这次多了个明长风。

      明长风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竹叶形玉簪,双手递上,歉然道:“在下明长风,这位是我的师弟明业,因痴迷戏曲而失了神智。前些日子误打误撞进了楚长老院子,拿了楚长老的玉簪。我也是今日才看见,故带师弟前来向您请罪。”

      明长风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楚玄却只听见了那句“因痴迷戏曲而失了神智”,顿时只觉得有道雷正在耳边酝酿着,不消多时便会打下来。

      他仍旧不死心地问道:“怎么个痴迷法?”

      明长风倒也不遮掩,直言不讳道:“每天都会扯着手绢唱上好一段,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整整一天。已经持续好些年头了,此次带他来想着让傅掌门替他瞧瞧。”

      轰──

      那道雷总算是劈落下来,打得楚玄整个人都崩溃了。

      这一个月的戏,白演了。

      明业认出了楚玄,冲他粲然一笑,傻兮兮道:“鸡汤,好喝。”

      楚玄听他旧事重提,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唱戏唱累的,眼前一阵恍惚,一阵头重脚轻。

      最后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疼得他眼眶一热。手腕倏地一紧,身子被一股往上的力给带着,眼皮勉强挤出一条缝,看向来人,喃喃道:“你是月宫里的仙人吗?长得可真好看。”

      “哦,不对,你是魏忱。嗯……是我徒弟,是美人徒弟。”

      “美人徒弟,背背我,走不动了,膝盖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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